32折磨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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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她的梦是被突如其来的一拳给生生打断的。
哈里特的拳头正中米莉安的心口。肺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她想弯下腰喘气,可她做不到,因此只好剧烈地咳嗽起来,就像她的胸腔里藏了一只愤怒的鼬鼠,而她正想方设法要把它驱逐出去。
“醒了吗?”哈里特问。
米莉安眨了几下眼睛。不知道弗兰克给她注射了什么药。她注意到哈里特戴着黑色的手套。为什么?这样我就看不到她是怎么死的了?她可真是个无药可救的控制狂。她想。
“从某种意义上——”她已经没有足够的空气把最后一个“说”字说出来。她大口喘息,好让她的肺重新充满空气。
“打人的话,心口是个绝好的位置,”哈里特解释说,“尤其当你的目标没有受过训练时。这里有大量的神经。拳击手们都很注重加强这一块。他们把这里的肌肉锻炼得像铠甲一样坚硬。但是对业余人士来说,心口是最有效的打击目标。”
米莉安长吸了一口气,方才感觉肺部终于膨胀了起来。
“行了提托·奥提兹[1],谢谢你的格斗课。”
“提托·奥提兹是谁?我不认识。”
米莉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这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嘿,多亏你叫醒了我。做噩梦的感觉实在太不爽了,我脑子里恐怖的东西越来越多。我该怎么谢你呢?”
哈里特将手伸成刀状,在米莉安的脖子里砍了一下。
刚刚好过些的米莉安又开始喘起来。她的脸涨得通红,两颗眼珠仿佛要被吸到脑子里,或者从眼窝里弹出来。
“这叫乳突[2]。”哈里特讲解说,“作用是保护气管。击打这里会造成目标窒息或呕吐。搏斗中,呕吐反射会限制人的行动。对人体而言这会导致严重的恐慌,因而就给攻击者制造了绝对的优势。”
当米莉安终于缓过气,并努力把那些想从胃里泛上来的秽物和酸水压下去的时候,她问道:“为什么——”剧烈地咳嗽,“——要他妈加讲解?”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还是那句话,为什么?”
“这样你的本能就会对我产生恐惧。最终,我的存在都将变成对你的折磨。如果一个人往死里打一条狗,那么这条狗很快就会对所有人产生畏惧心理,它会变得要多软弱有多软弱。你知道心理学上的战斗或逃跑反应[3]吧?这种狗遇到这类情况,会立刻夹起尾巴逃之夭夭。”
米莉安几乎笑了出来,“相信我,我很怕你的,像你这种冷血动物我怕得要死。不过说实话,我还害怕你的发型。你是用消防斧理的头发吗?我的天啊,你那刘海恐怕能把人的脑袋给削掉吧?”
哈里特不动声色地对着米莉安的腋窝来了三拳。
米莉安疼得叫了出来。
“腋窝,也是一个神经比较集中的地方。”
“你到底想干什么?”米莉安吼道,“你想问什么对不对?尽管问啊,我告诉你。但我求你别再打了,行吗?”
“求饶?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米莉安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人家是复合型人才嘛。像鲨鱼一样,要么向前游,要么死掉。所以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全说。”
“我没什么想问的。”
“你不是想搞清楚光头佬是怎么死的吗?”
哈里特摇了摇头。
“那你干吗要打我?”
哈里特微微一笑,那笑容让人看了直起鸡皮疙瘩。她嘴巴不大,牙齿更小,像两排雪白的小贝壳,“因为我喜欢。”
他妈的,这婊子会打死我的。米莉安心中叫苦不迭。
不行,如此下去她必死无疑,她得想办法让这该死的女人住手。
米莉安想了想,开口说道:“是光头佬让你这么没完没了折磨我的?刚刚加入你们,你们就要把我这个新人打成残废,这也太奇怪了。”
“他不知道。这不是他的意思,是我自作主张。”哈里特冲她挤了下眼睛,“女人嘛,有时候总得找点事儿干。”
“那你就不能去做做美甲吗?”
哈里特一只脚踩在浴缸边上。
“你和我,”她说,“咱们很像。”
“说得没错。”米莉安附和道。但她心里说的却是:像你妹。
“我们都是幸存者,每天都要做些不得不做的事情。但更重要的是,我们都乐在其中。你是个魔头,我也是个魔头,而且我们都不介意做魔头。当然,我比你更不介意。你到现在还在假装自己受到了不公,受到了虐待,把自己当成一个受害者,像个小题大做的大家小姐,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跟你过不去,再拿手背矫揉造作地按着自己的额头,娇滴滴地来一句:哦,我好难过。哼,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
“难道就没有让你心烦意乱的事情吗?”
“没有。我把一切都看得很开。”
“你怎么做到的?”
“英格索尔教我的。”
“那光头佬?怎么会啊?我敢打赌这里面一定有故事。”
的确,这里面是有故事,而哈里特也没有隐瞒。
[1]提托·奥提兹(Tito Ortiz):美国终极格斗锦标赛名人堂成员,绰号“坏小子”。
[2]乳突又叫乳突骨,是头部两侧颞骨上的锥形突起。
[3]战斗或逃跑反应:即Fight-or-flight response,心理学、生理学名词,为1929年美国心理学家怀特·坎农(Walter Cannon,1871—1945)所创建,他发现机体经一系列的神经和腺体反应将被引发应激,使躯体做好防御、挣扎或者逃跑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