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老巴尼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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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塔顶端是一个360度透明的玻璃灯房,或者准确来说,一部分是普通的玻璃,而另一部分则已经换成了新的树脂玻璃。
不过,信号灯还没有更换。
路易斯被绑在信号灯旁边的一把木椅子上。信号灯圆滚滚的,像颗巨大的昆虫眼睛。路易斯的手脚都被棕色的废电线绑着,头几乎被一整卷胶带缠到了信号灯上。
英格索尔耍弄着他那把生锈的剖鱼刀,似乎很享受般闻着刀上的鱼腥味儿。
刀是他在附近码头上从一个熟睡的渔民那里偷来的。当然,也不完全算偷。他先扭断了那个可怜虫的脖子,丢到海里去喂鱼,随后才从椅子下面拿了这把刀。
英格索尔把他那个宝贝的尸骨袋倒了个底朝天,骨头散落一地。而后他像从豆子里面拣石子儿的农夫一样把骨头摊开、铺匀,用手指碰碰这个,挪挪那个,仿佛能从中读到什么。
当然,这只是故弄玄虚,他连个狗屁都读不出来。尽管他做梦都想拥有他奶奶那样的通灵天赋,可他偏偏不是那块料。所以这一切都是假装,只是有时候他装得特别像那么回事儿,连自己都骗到了。
这一次他照样演得十分投入,好像他真能从这堆烂骨头中看到将要发生的事。
他头顶有扇窗户烂了一块玻璃,风从洞口呼呼地灌进来。
“要起风暴了。”他煞有介事地说。
而他的目标,路易斯,依然是一副睁不开眼的样子,这一半是因为他刚刚挨过打,一半则是因为他被下了药。这时,好像受了什么别的刺激,他有气无力的脑袋忽然抖了一下。
英格索尔叹了口气。那堆骨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一如既往,真相是什么,未来会怎样,全都要靠他自己去发现了。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大声反问,“你对我毫无意义。但你看见了我的脸。而且我的新手下米莉安对你用情颇深,这是我不能允许的。你会干扰她的灵视。她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剖鱼刀在他树枝一样瘦削的手指间转来转去,“况且,我最喜欢看别人痛不欲生的样子,而更让我觉得刺激的是,米莉安早就在灵视中看到过这一幕了,是不是?”
英格索尔瞻仰着手中的刀。闻了闻锈迹斑斑、遍布凹口的刀刃。
“放开我,”路易斯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谁?你们是什么人?我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那已经无关紧要了。”英格索尔耸了耸肩说。
他突然像个弹簧一样跳起来,一刀插进了路易斯的左眼。刀尖并未深及大脑,但却毁了他的眼睛,这正是英格索尔想要的。路易斯痛苦地大叫起来。英格索尔眼睛都没眨一下,随即“噗”的一声拔出了刀。
他薄薄的嘴唇微微咧开,露出一丝阴森的笑容。
巴尼加特灯塔内的楼梯共有217级。
对米莉安而言,这不是楼梯,而是极大痛苦的源泉。每上一级都像经历着一次难产,都像排出了一颗肾结石,或被黑寡妇咬了一口。
楼梯在青砖砌成的楼梯间内盘旋而上,梯面由波纹钢制成,上面的黄漆已经斑驳脱落。
拾级而上,感觉就像爬上某种古老生物的咽喉。
恐怖的灵视画面像开启了循环播放模式的视频,在她脑海中不停地重现。破烂的窗户,倒灌进灯房的寒风,生锈的剖鱼刀,刀插进眼睛的声音,路易斯是在悲伤与惊讶中喊出的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犹如这没有尽头的阶梯。
因为塔身的阻隔,外面的雷声变得柔和许多。她心急如焚,暗自加快了脚步。我是不是来晚了?这是灵视中的雷声吗?每次在灵视中见到死亡,她都会着意记住这些细节——视觉上的、听觉上的,或者其他线索。汽车喇叭,电视中的广告,某人说过的某句话等。
当她终于来到真实的死亡现场,摇摇晃晃地踏进灯房,目睹她在灵视中已经见过的恐怖画面时,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感受仍会如此强烈。
尽管为了这一刻她已经准备了许久,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还是震惊得瞠目结舌,忘记了呼吸。
英格索尔并没有听到米莉安爬上灯塔的声音,但当她来到灯房时,他也仅仅是瞥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丝赞赏的微笑。
米莉安跨进灯房的那一刻,剖鱼刀已经刺进了路易斯的左眼。但刀身并没有完全插入。接下来的才将是致命的一刀。
在某种程度上,英格索尔很高兴米莉安能赶到这里。那样她就能亲眼见证。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一开始就把她带过来,好让她站在旁边,瞻仰他的光荣与残酷。
只剩下右眼的路易斯这时也看到了她。
好极了。
“米莉安?”他惊讶地叫道,但英格索尔已经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他的右眼,还有他的大脑,狠狠刺去。
事情也就发生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按道理说,米莉安早就知道他的下一个动作,因而这一切应该会显得更加从容,甚至有种慢镜头的感觉。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手中的枪温温的。她闻到了一股辛辣的气味儿,烟雾蜇得她眼睛发痒发疼。
英格索尔紧紧握着刀,手已经明显开始颤抖。他稍稍转身,抬手去摸自己的太阳穴。鲜血如同爆裂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掺杂着铁锈的水,像小溪一样从伤口处汩汩而出。
路易斯眨了眨右眼。
他还没死,米莉安激动地想。
这与灵视中的画面完全不同,这样的结局出乎了她的预料。
米莉安心中不免激荡澎湃。她感到一阵恶心,她想吐。
枪在手中,她的胳膊平举着。
她手一松,枪掉在了地板上。
“我——”她张了张嘴,可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英格索尔的身体开始摇晃。
但突然之间,他举起刀,像猛虎般一跃而起。他的一只手像张开的血盆大口,直扑米莉安的咽喉。她本能地向后躲闪,却不料失足跌下了楼梯。她能感觉到开始是英格索尔压着她,随后又变成她压着英格索尔,而接下来整个世界都颠三倒四地乱了套。青砖,白线,他们好像掉进了深不可测的螺旋,她的脸一次又一次撞在坚硬的黄色梯面上。
浑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惨叫,每一根骨骼都在折断、粉碎。她拼命伸开手脚好阻挡身体的翻滚。
大概滚落了二三十英尺,她终于停了下来。
旁边的墙壁上血迹斑斑。
身下,英格索尔仍不敢相信似的瞪着眼睛。他脑袋扭转的角度令人后脊发凉。下巴跑到了肩膀上,脊椎骨几乎戳破了皮肉,脖子则像熟透了的果子,随时都可能裂开。他好像仍在盯着米莉安,犹如一幅不论从哪个角度都感觉是在看着你的人物画。
米莉安差点笑了起来。
可她哪里笑得出来,此刻她连喘口气都要忍受难以形容的剧痛。
她低头一看,那把生锈的剖鱼刀就插在她的左胸上,刀刃已经全部没入她的身体。
米莉安试着呼吸,可那感觉就像在肺里吸进了一团火。
“妈的!”她不禁骂道。
黑暗吞噬了她。
她再度沿着灯塔的螺旋向下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