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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卡尔一进办公室就看见搁在桌子中央的塑料套。

  见鬼了,那又是什么?他心里感到纳闷不解,然后叫了阿萨德。

  他出现在门口,卡尔指着塑料套。「你知道那是怎么来的吗?」阿萨德只是摇摇头。「我们不要碰那东西,懂吗?上面应该留有指纹。」

  两人盯着透明塑料套,可以看见最上面那页写着「寄宿学校学生攻击事件」几个字,应该是从激光打印机打印出来的。

  这是份暴力攻击事件的清单,上面注明了发生时间、地点与受害者的名字,攻击事件显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尼博格一处海滩上的年轻女子受到攻击,塔本诺耶游乐场一对双胞胎兄弟大白天被人痛殴,还有朗格兰一对夫妇等,共有二十件。

  「阿萨德,我们得想办法找出是谁将东西放在这儿。打电话给鉴识人员,如果这个人来自警察总局,很快就能找出指纹的主人。」

  「这里没有我的指纹资料。」阿萨德似乎非常失望。

  卡尔摇摇头。为什么没有?难道与那些聘用阿萨德的闲言闲语有关?

  「找出被害兄妹母亲的地址。案发后,她搬了好几次家,上次户口申报是在蒂斯韦德地区,但现在应该搬离那儿了。脑筋灵活点好吗,阿萨德?打电话给她的邻居,号码在那边,也许他们知道一些讯息。」他指着一堆刚从袋子里掏出来的纸条。

  然后卡尔拿了一本笔记簿,记下讲事项。他心中有种感觉,新的件似乎将再度发生。

  ※※※

  「卡尔,我是认真的,别再把你的时间浪费在早已判刑定案的案子上了。」凶杀组组长摇摇头,一边在桌上乱七八糟的纸堆中翻找。短短八天内便发生了四件重大刑案,雪上加霜的是组里有三个人申请休假,两个人挂病号,其中一个病人甚至长时间无法上班。卡尔很清楚马库斯脑袋里在盘算什么:可以把谁从手边的案子上调走。谢天谢天,幸好那不是他的问题。

  「你专心接待挪威的访客就好。那些人因为听闻过梅瑞特‧林格一案,想要了解你如何组织任务、决定调查的优先级,我相信他们有很多埋藏已久的陈年旧案。去把你的办公室整理干净,然后给那些人上一堂丹麦警察井然有序的办案课,这样之后他们受邀和司法部长见面时,就有话题可以聊了。」

  卡尔欲振乏力的点点头。他的访客事后还要跟那位傲慢的司法部长喝咖啡聊天,八卦他的悬案组?真是越来越不象话!

  「我必须知道是谁把那些案子放在我桌上,马库斯。这样我才能决定之后该怎么做。」

  「是啊、是啊,决定权在你。不过你若要重新调查洛维格案,拜托请绕过凶杀组,目前我们没有人力可以支持,就算只是暂时帮忙也没有办法。」

  「别着急。」卡尔说。

  马库斯倾身按下对讲机。「丽丝,妳可否过来一下?我找不到我的行事历。」

  卡尔望向地板,看来组长的行事历从桌缘滑下来,现正躺在地上。他用脚尖轻轻一踢,行事历便滑进书桌的抽屉下方,心里期待他和挪威人的会议也能因此消失。

  丽丝快步走进办公室,卡尔心情愉快的与她擦身而过,虽然他比较喜欢她改变造型前的模样,不过那又如何?丽丝还是丽丝。当他经过秘书处柜台时,萝思‧克努森坐在柜台后对他微笑,她那深似马里亚纳海沟的酒涡彷佛在说:「我很高兴能到地下室与你们一起工作。」

  卡尔并未回应那笑容,反正他也没有酒涡。

  ※※※

  地下室里的午后祈祷结束了,阿萨德早已穿好风衣站在那儿,皮制公文包夹在腋下。

  「被害兄妹的母亲住在罗斯基勒一位老朋友家。」并补充说,如果他们动作快,不到三十分钟就能到那儿。「霍内克的脊椎中心那边来了电话,卡尔,状况似乎不太妙。」

  卡尔眼前浮现哈迪的脸。那个两公尺又七公分高的瘫痪者,将他的脸转向厄勒海峡,旺季过后,仍见帆船扬帆滑过海面。

  「怎么同事?」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去探望他的前同事了。

  「他们说他经常哭泣,就算给他药吃,还是停不下来。」

  ※※※

  那是栋平凡的独栋住宅,位于法桑路尽头,黄铜门牌上写着「颜司—阿诺德与伊薇特‧拉森」,下面还有一小块厚纸板用大写字体写上「玛塔‧约耿森」。

  帮他们开门的妇女比一般退休年纪还大了好几岁,人感觉非常娇柔,是位雍容美丽的老妇人,卡尔不由自主对她绽放温柔的微笑。

  「没错,玛塔住在我们这儿,自从我先生过世后,她就搬过来了。先和你们说一声,她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她在走廊上低声说:「医生认为她随时可能会走。」

  还没踏进屋内,他们就听见玛塔咳嗽的声音。一进门后,只见她人坐在那儿,眼眶凹陷的望着来客,眼前的桌上摆了一些药罐与药盒。「你们是?」她问道,拿着小雪茄的手簌簌发抖。

  阿萨德坐在一张铺着破损羊毛毯的椅子上,椅垫上还有窗台植物掉落的干枯落叶。他直接执起玛塔的手,拉向自己。「我只想跟你说一件事,玛塔。我彷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她也曾经历过类似的事,这让人很不好受。」

  若换成是卡尔的母亲,应该很快会把手抽走,但是玛塔没有这么做。阿萨德从哪儿学会这种事?卡尔心里纳闷,试着在眼前的状态中替自己找个恰当的立场。

  「护士来之前,我们还有点时间喝杯茶。」名叫伊薇特的妇人露出微笑,想活络一下气氛。当阿萨德说明他们来意时,玛塔落下泪来。

  直到玛塔平复情绪,伊薇特为大家端上茶与蛋糕。

  「我先生以前是个警察。」玛塔终于开口说。

  「是的,约耿森夫人,这点我们已经知道了。」这是卡尔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我从他一位老同事那儿拿到了档案复本。」

  「喔?是克拉艾斯‧汤玛森吗?」

  「不是他。」她深吸了一口雪茄,抑制住想要咳嗽的冲动。「从另一个人手中拿到的,对方叫作亚纳,不过他也已经不在了。他将与案情有关的所有资料收集在一个卷宗里。」

  「我们可以看看吗,约耿森夫人?」

  她的嘴唇颤抖,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抓抓头。「没有办法,文件不在我这儿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瞇起眼睛,显然头又痛了起来。「我不知道最后一次借给谁,有很多人来看档案。」

  「是这份吗?」卡尔把浅绿色卷宗递给她。

  她摇摇头。「不是。那份卷宗更厚、更大,而且是灰色的,一只手拿不起来。」

  「还有其他的数据吗?也许你这儿还有一些可以借给我们参考?」

  她看着她的朋友。「可以说吗,伊薇特?」

  「我也不知道,玛塔?妳认为这样好吗?」

  病恹恹的玛塔凝望着窗台上生锈的浇水罐与圣弗朗西斯小石像之间的双人肖像画。「妳看看他们怎么了,伊薇特?」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我心爱的孩子。难道我们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伊薇特把「八点后」巧克力盒放在桌上。「我们可以的。」她叹口气走到角落,那儿摆放了折好的老旧圣诞包装纸、可重复使用的盒子与包装材料,所有东西堆在一起像是一座陵墓。那是经历过物资缺乏时代的人会有的习性,有时候东西会莫名其妙越收越多。

  「在这里。」她从底下拿出塞得满满的彼特汉商店的箱子。

  「玛塔和我近十年来偶尔会将从报纸剪下来的新闻放进这儿。自从我先生过世后,我们两个就只剩彼此了,不是吗?」

  阿萨德拿过箱子打开一看。

  「里头是与未破案的攻击事件有关的报导。」阿萨德说:「还有雉鸡杀手的相关文章。」

  「雉鸡杀手?」卡尔满头雾水,跟着重复了一次。

  「是的。否则该怎么称呼那些人?」伊薇特在盒子里翻找一番,然后拿出一份杂志剪报。没错,称这些人为雉鸡杀手当之无愧,非常贴切。在一份八卦报纸上的大张照片上,所有人装模作样摆着姿势:皇室成员、生活惬意的有钱无赖,还有邬利克‧杜波尔‧颜森、狄雷夫‧普朗、托斯腾‧弗洛林等人。人人手中拿着霰弹猎枪,一只脚伸往前象征胜利,面前躺着一排被射杀的雉鸡与鹧鸪。

  「喔。」阿萨德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

  他们察觉玛塔情绪激动,却对她接下来的行为始料未及。

  「我绝对不会善罢干休!」她猛然大吼一声。「他们一定要接受应有的惩罚!他们杀了我的孩子和先生,下地狱去死吧!」

  她挣扎着起身,一个重心不稳往前扑,额头重重撞在桌缘上,但她似乎没有感觉。

  「他们全都该死!」她脸颊贴在桌布上气喘吁吁的说,接着双手向前一伸把茶杯翻倒。

  「冷静点,玛塔,亲爱的。」伊薇特连忙把大口喘气的玛塔扶回靠枕上。

  等玛塔终于控制住呼吸后,又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坐在一旁抽着她的小雪茄。伊薇特把卡尔和阿萨德带到隔壁的餐厅去,为她朋友刚才的反应道歉。她说玛塔头里的肿瘤越长越大,旁人无法预料她的行为与反应。「她不是一直这样的。」

  好似卡尔他们要求她道歉。

  「之前来过一个男人,他告诉玛塔自己以前是莉丝贝的好朋友。」她微微抬高几乎掉光的眉毛。「莉丝贝是玛塔的女儿,他儿子叫作梭仑。这你们已经知道了,是吧?」阿萨德和卡尔点点头。「也许是莉丝贝的朋友借走了卷宗,我不确定。」她望向温室。「但他保证只借一阵子就会归还。」她悲伤看着两人,让人不禁想要将老妪拥入怀中。「但他很可能来不及在她辞世前这么做了。」

  「你记得借走卷宗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伊薇特?」

  「很遗憾。玛塔借他的时候,我人不在场,而她的记忆力也衰退许多。」她拿手指敲敲太阳穴。「你们知道的,肿瘤的关系。」

  「他是不是警察?」卡尔紧追不舍。

  「我想应该不是,但也有可能。我也不清楚。」

  「为什么他没有把这个也带走呢?」阿萨德指着夹在自己腋下的彼特汉箱子问。

  「啊,这个啊,那是玛塔的主意。不是有个人出面投案承认自己犯下谋杀案吗?从那之后,我开始帮她搜集资料,这样做对她的病情也有帮助。借走卷宗的男人觉得那些剪报不是很重要,它们也的确不重要。」

  他们向她老妇人借了玛塔家夏日别墅的钥匙,接着又详细询问凶案发生后那些日子的状况。但伊薇特挥了挥手没回答,毕竟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了,更何况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

  不久后小区护士来了,于是卡尔两人道别离开。

  ※※※

  哈迪的床头桌上放了张儿子的照片。那是这个插着尿管、头发油腻的瘫痪男人曾经拥有另外一种生活的唯一证明,而非只有呼吸器、二十四小时播放的电视节目与拥有繁重工作量的看护所形成的日常生活。

  「你终于来了……」哈迪说道,眼神盯着霍内克脊椎中心上方数千公尺外的一点虚空,那儿视野开阔,却也能让人跌落千丈,再也醒不过来。

  卡尔急着想找借口解释自己多日未出现的原因,但最后放弃了,他只是拿起相框说:「我听说马兹去上大学了。」

  「从哪儿听来的?你跟我太太上床吗?」哈迪的眼睛眨也不眨。

  「不是,哈迪,他妈的,你干嘛这样说?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啊,我忘了,应该是听警察总局里的人说的。」

  「你的小叙利亚人呢?他们又把他送回沙漠去了吗?」

  卡尔很了解哈迪,他只是在随口闲扯。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哈迪,我人都在这儿了。」卡尔深吸了口气。「以后我会更常来看你,老家伙。我之前跑去休假,你知道的。」

  「看见桌上那把剪刀了吗?」

  「看见了。」

  「剪刀一直放在那儿,他们拿来剪纱布和胶带,这样才能把探针与针头黏在我身上。那把剪刀看起来很尖锐,你不觉得吗?」

  卡尔瞪着剪刀。「没错,哈迪。」

  「你难道不能把它刺入我的颈动脉吗,卡尔?那样我会有多开心啊!」他笑了一会儿,又乍然止住。「我的手臂在发抖,卡尔,应该就在肩膀肌肉下方。」

  卡尔皱起眉头。哈迪感受得到颤抖?可怜的家伙,若是真能感受到就好了。「要我帮你抓痒吗,哈迪?」他把被子稍微掀到一旁,寻思是否要将衬衫拉下来或者隔着衬衫抓痒。

  「该死的白痴,你听不懂我说的话?你看不见那儿在抖动吗?」

  卡尔拉开衬衫。哈迪以前很注重仪表容貌,保养得宜,晒得一身小麦色的肌肤,如今皮肤却像蛆那么白。卡尔把手放在他手臂上,感觉不到一丝强健的肌肉,摸起来反而像松软的牛肉,而且感觉不到任何颤抖。

  「卡尔,虽然很微弱,不过我可以感觉你摸到某个点。拿剪刀四处扎扎看,动作别太快,如果扎到对的地方,我会告诉你。」

  可怜的男人,脖子以下全身瘫痪,仅剩肩膀有一丝丝感觉,而且不过是绝望者不愿放弃最后希望的错觉。可是卡尔仍照他说的做,从手臂中央开始有系统地往上扎,然后是四周,在他快戳到腋窝时,哈迪猛地大口喘气。

  「就是那儿,卡尔,拿支笔把那个地方标起来。」

  卡尔照做,毕竟朋友一场。

  「再扎一次!你随便戳,不要让我知道,卡尔。我会在你扎到做记号的地方做出反应,我把眼睛闭上。」

  当卡尔戳到标示十字记号的地方时,哈迪叫道:「那里!」然后笑了起来,或许还稍微啜泣了一下。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件事让人起鸡皮疙瘩。

  「别告诉护士。」

  卡尔眉头一皱。「为什么不说?那是好事啊,哈迪!或许这代表你的身体仍有一丝希望,他们就知道从何着手治疗了。」

  「我要自己想办法复健,卡尔。我想找回自己的手臂,你懂吗?」哈迪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的老同事。「至于我的手臂要用来干嘛就不关别人的事了,你了解吧?」

  卡尔点点头。只要能让哈迪振奋心情,不管什么事他都无所谓。看来他的老同事活着的唯一目标,是有一天能亲自拿起剪刀往自己脖子刺下去。

  但问题在于,手臂上那个有感觉的小点是否真的存在?不过卡尔决定不要深究,顺其自然,毕竟对哈迪的病况没有帮助。

  卡尔把衬衫拉好,被子高高盖到哈迪下巴。「你还跟那个心理医师谈话吗?」梦娜‧易卜生诱人的曼妙胴体浮现卡尔眼前,多么可口的景象。

  「是的。」

  「你们都谈些什么?」他希望哈迪的回复中会出现他的名字。

  「她不断询问亚玛格岛枪击案的过程。我不清楚那样做有什么好处,不过她在这儿大部分时间都在谈那件该死的钉枪案。」

  「嗯,那女人就是这样。」

  「卡尔,你知道吗?」

  「什么?」

  「就算我不乐意,她仍勉强我去回想整个事发经过。操他妈的,我真想知道那么做有什么用。不过,的确有个问题。」

  「什么样的问题?」

  他直视卡尔双眼,就像他们审讯嫌疑犯时那样,没有责难,但也不是相反的态度,令人感觉不安。「你、我和安克尔是在那个男人被杀八到十天后才抵达花园小屋的现场,对吗?」

  「没错。」

  「凶手有足够的时间毁尸灭迹,时间真是他妈的够长了,但为什么他们没有那么做?为什么要等待?他们甚至可以放把火将那个烂地方烧得一乾二净,移走尸体,让现场埋没在灰烬中。」

  「是的,的确匪夷所思,我也觉得纳闷。」

  「而且他们为什么偏偏选在我们到场的时候回小屋?」

  「没错,这一点也让人惊讶。」

  「惊讶?你知道吗?卡尔,我并不惊讶,已经不会了。」他想要咳嗽清清喉咙,但没办法清得很干净。

  「如果安克尔还在,或许会有更多线索。」哈迪接着说。

  「什么意思?」卡尔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想起安克尔,他的最佳搭档在他们眼前被人射杀也不过才八个月,却已滑出他的意识外。卡尔不禁心想,如果这类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别人会记得他多久?

  「有人潜伏在屋外虎视眈眈等着我们,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我们之中有人牵扯在内,那个人不是我,也许是你,卡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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