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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这很蠢。
上将说得对，我应该回基地去。
但我办不到。不只是因为我能听到群星在呼唤我、引诱我，不只是因为在两次心跳之间发生的那件事。
我没有被别的东西操控，至少我认为没有。但我必须知道，我必须面对它。
我必须看到父亲看到过的东西。
我们飞向高处，更高处，前往大气逐渐消散、而我们也能看到行星弧度的地方。我们继续爬升，瞄准了那道穿透残骸区的缺口。
我飞到了前所未有的近处，而这一次，眼前景象的精致令我大吃一惊。我们叫它“残骸区”，但它其实并非残骸。所有东西都有形状、都有作用。庞大的平台将光芒照向下方，另一些看起来就像船坞。它们共同构成了围绕我们星球的破碎外壳，而且排列整齐，制造出了可以穿过的缺口。
我进入了那道宽大的开口。如果我太靠近旁边，很可能会进入科布提到过的防御炮台的范围。但在这儿，穿行于这条临时走廊的时候，我是安全的。
又名“外大气层”，是地球大气的最外层。
穿过第一层残骸的时候，M机器说我们进入了真正的太空，但它又说有无大气只是“武断的区分”，因为外逸层 没有消失，只是越来越稀薄而已。
我们经过足以容纳上千个，甚至更多的阿尔塔的巨大平台时，我敬畏地屏住了呼吸。上面覆盖着数以百万计看似建筑物的东西，每一座都寂静而昏暗。
人们曾经住在这儿，
我心想，从好几层残骸边上迅速经过。此时此刻，我们的速度已经达到了难以置信的55马格，但在没有空气阻力的情况下，这无关紧要。在太空里，速度是相对的。
我将目光从平台上移开，转向这条通道的尽头。静止又平静的星光。
“斯潘莎，”M机器说，“我侦测到前方有无线电通信。那些光点中，有一个不是星星。”
我们经过另一层残骸的时候，我身体前倾。没错，我能看到前方有个远比其他星星要近的光点。是飞船?不，那是太空站。外观像是个正在旋转的陀螺，每一面都有灯光。
更小的光点在它周围移动，那是飞船。我调整了航线，朝那座太空站飞去。我们下方是一座绕着它旋转的平台，挡住了在我视野里不断缩小的岩屑星的轮廓。我还能回去吗?我真的在乎吗?
我能听到更加响亮的声音，群星的声音。那些话声并非来自无线电，也无法构成词语。群星的呼唤……那是……那是克雷尔人的通信手段。他们用两次心跳之间的那个地方进行对话，在瞬间交流。而且……而且不知为何，“会思考的机器”也会运用同样的技术来加快处理速度。
这些全都需要使用那个并非场所的“无处”。
我们靠近了太空站。“他们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我低声问，“不知道‘无处’住着某种东西吗?他们不知道那些眼睛的事吗?”
也许这就是我们只用无线电的原因，我心想，这就是我们的祖先抛弃这种先进的通信技术的原因。我们的祖先害怕住在“无处”的东西。
“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M机器说，“但除了超光速的那些以外，克雷尔人也在使用正常的亚光速通信手段。普通的那种，我可以追踪和窃听。开始翻译。”
我放慢了速度，经过几架转而面向我的飞船。那些看起来不像是战机，它们四四方方，前方有宽大而敞开的窗户。
在那一刻，某种东西击中了我，仿佛一道物理性的力量。它爬进我的脑子，让我视野模糊。我尖叫一声，无力地靠向安全带。
“斯潘莎!”M机器说，“出什么事了?发生了什么?”
我只能发出呜咽。那种痛苦，以及……印象。它们送来了画面。它们在……尝试覆写……我看到的东西……
“启用隐形和干扰功能!”M机器说，“斯潘莎，我读取到了异常信号。斯潘莎?”
那些声音消失了，痛楚不翼而飞。我松了一口长气。
“别死，好吗?”M机器说，“如果你死掉，我大概就只能让罗奇当我的飞行员了。这会是最合乎逻辑的做法，而我们都会痛不欲生。”
“我不会死的，”我说着，靠向椅背，头盔轻叩座椅的头垫，“但我的确有缺陷。我的身体里有个缺口。”
“人类体内有很多缺口。要我给你列张清单吗?”
“拜托不要。”
“哈哈，这是幽默。”
“我的大脑里有个缺口，”我说，“它能看到‘无处’，但他们能利用它来对付我。我认为……我认为我父亲当时看到了某种脑内全息影像。他飞回岩屑星的时候，看到的是敌人希望他看到的东西。”
我会杀了你，我会杀光你们……
我想起了他说过的话。他那时的语气那么哀伤、那么柔和。他以为人类已经失败，认为他的朋友已经死去。他所看到的并非现实。
“他杀死朋友的时候，”我低声说，“还以为自己在击落克雷尔人。”
在这片黑暗里，一小群那种方形的飞船靠近了M机器。它们在我看来像是邮递飞船，也可能是牵引装置。透过前方的宽大玻璃窗，我看到了和我们的克雷尔人画像依稀相似的生物：穿着铠甲的黑暗轮廓，眼睛是红色的。
只是在这儿，他们色彩鲜艳，有着活泼的红色和蓝色，一点也不黑暗。在我看来，他们和旧地球的螃蟹有点相似，我在古生物课程上见过那种生物的图画。而且他们穿着的“铠甲”看起来更像是某种活物的器官，“头部”区域打开的板子让那种生物可以看到外面。
这些小型飞船的侧面以某种陌生的语言印着像是词语的东西。
“KetosredgorEarthenlistrolistrins.”M机器读着那些词语说，“转换成我们的语言，大致的意思是‘地球人监狱维护与封锁’。”
见鬼，这……听起来很吓人。“能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吗?”
“更靠近那座太空站的位置在进行无线电对话，”它说，“但我怀疑那些飞船正在使用超越光速的赛托设备进行通信。”
“暂时解除你用来保护我们的手段吧，不管那是什么，”我说，“但别彻底关闭它。如果我再次尖叫，或者发疯，就重新打开。”
“好吧……”M机器说，“你在我看来够疯的了，不过我猜你早就知道了。”
那些意识、那些来自太空黑暗处的声音卷土重来。我能听到他们的话语，那些通过“无处”送来的字眼。我了解那些字眼，甚至不需要翻译，因为在那个地方，所有语言都毫无分别。
“它在看我!”那些生物中有一个在说，“我觉得它想吃了我。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
“它现在应该丧失活动能力了，”太空站那边传来一条通信，“而且就算它看着你，也看不到你。我们覆写了它的视野。把那艘船拖去研究。那不是标准的挑战军型号，我们很好奇他们是怎么造出来的。”
“我可不想靠近它，”另一个生物说，“你难道不知道这些家伙有多危险吗?”
我好奇地看向舱罩外，发现了一艘正在接近的飞船。我龇牙咧嘴，做出像是在咆哮的表情，那生物尖叫一声，立刻驾驶飞船掉头逃跑。另外两艘拖船风格的飞船也连忙后退。
“这是战斗无人机的活儿，”其中一个说，“不是载人飞船该干的。”
他们的语气显得那么害怕，完全不像我一直以来想象的可怕怪物。
我在座椅上放松下来。
“你希望我尝试入侵他们的系统吗?”M机器说。
“你能做到吗?”
“做起来恐怕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它说，“我得搭上即将传入的信号的便车，破译他们的密码，伪造登录界面，接着在转移文件时模仿授权请求，同时突破本地数据防线，而且从始至终不能触发任何警报。”
“所以，你能做到吗?”
“我已经做到了，”它说，“刚才的说明太长了。开始数据转移……而且他们发现了。我被踢出了系统，安全协议正在阻止我重新进入。”
太空站的灯光闪烁，片刻过后，一个中队的小型飞船从它侧面的某个凹口弹射出来。我熟悉那种飞行模式——克雷尔截击机。
“该走了，”我说着，抓起操纵杆，转过机身，“你觉得你能带我们穿过残骸层，而且不触发任何防御平台吗?”
“按理说，克雷尔人每次攻击这颗行星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它说，“所以这应该是可能的。”
我让助推器过燃，朝残骸区的最外层迅速返回。M机器在舱罩上显示出方向，而我遵照它的指引，起初有些紧张。我们朝行星蜿蜒飞去的时候，掠过了其中几座平台，但它们并未朝我们开火。
我感到……莫名的警觉。我先前体会到的迷恋感——找出群星歌唱理由的渴望——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彻底的现实主义。
到这儿来真的是太疯狂了，即使对我而言也是如此。但当我们穿过又一层残骸的时候，那些克雷尔截击机后退了。我安全返回那颗行星的可能性似乎越来越高了。
“你发现什么了吗?”我问，“在他们的电脑里。”
“我是从太空站的核心指令开始，然后向外扩展的。”它说，“我的收获不多，但……噢噢噢……你会喜欢这个的。”
“什么?”我说着，以过燃速度朝岩屑星返航，“你发现了什么?”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