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 序幕
一个黑色的球体出现在我前方房间的中央。
该死，我真要这么做吗?末日虫在我手里发出紧张的笛音。
单调的白色墙壁、宽大的单向玻璃镜还有金属桌子，表明这里是某种科学设施。我正在“星景”上，这座巨型太空站是至尊同盟的星区政府所在地。直到去年为止，我甚至没听说过至尊同盟，更别提理解它作为星系政府统治数百个不同行星和种族的巧妙手段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理解那些手段。我不是那种“有巧妙的方法可以解决这种状况”的女孩，我更接近那种“如果它还能动，说明你的火力还不够猛”的类型。
幸好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巧妙。至尊政府正在面对暴力军事政变。新的掌权人不喜欢我，在这座设施里搜寻我的士兵们相互招呼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所以只有那个黑色球体了。唯一的逃脱方法就是开启通往另一个次元的传送门，我认为那儿就是“无处”。
“斯潘莎，”M机器说，“我的思维……开始加快了吗?”
它悬浮在我周围，把自己塞进了一架小小的无人机里。它的形状就像个盒子，只是长着双翼，两侧还有一对用来抓取的机械臂。两枚非常小的上升环让它能够悬浮于空中，每只机翼下面各有一枚，那种蓝色石头会在注入能量时发光。
“唔，”它说，“这看起来不太安全。”
“他们用这些‘无处’传送门来采掘上升石，”我说，“所以穿过以后，肯定也有回来的办法。也许我能用自己的力量把我们带回来。”
门外的呼喊声越来越近，我别无选择。我没法动用力量，运用超跳跃的方式离开这里，毕竟护盾还在保护这座太空站。
“斯潘莎!”M机器说，“这主意让我非常不安!”
“我知道。”我说着，把枪挎上肩头，抓住无人机的机架底部。接着，我一只手抓住M机器，另一只手捧着末日虫，触碰了那个球体，然后我就被吸到了永恒的另一边。
在一瞬间里，我来到了某个时间、距离和物质本身都不存在的地方。在这里，我没有形体，只是没有肉体的心灵，或者说本质。我就像一艘飞船，飘浮在没有星辰的无尽黑暗里，视野中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每次我动用能力进行超跳跃，都会短暂地穿过这个地方。我习惯了这种感觉，但这和熟悉不一样。我只是……害怕的程度比过去少了那么一点。
我立刻探出意识，寻找我的家园岩屑星。我对自己力量最基本的原理开始有了认识。我没法用这种力量去很多地方，但我确实知道该怎么回家，通常来说是这样。
这一次……我很紧张……我能做到吗?我能超跳跃到岩屑星吗?我周围的黑暗似乎在不断伸展，而我能看到远处的白点。其中之一是……奶奶?
如果我能连接上她，应该就能把自己拖到她身边。我更加努力靠近，却开始担心自己会引起注意。
探究者住在这儿。想到它们的这一刻，我开始意识到它们在黑暗里的存在。在我周围，却暂时看不见。
它们似乎还没注意到我。事实上……它们盯着的是另一样东西。
痛苦，恐惧。
这里有个东西很痛苦，而且那东西我很熟悉。
是那个探究者，是想要摧毁“星景”，却被我阻止的那一个。它就在这个地方，而且它很害怕。我盯着它的时候，它变成了比奶奶还要明亮的白色光点。它注意到我了。
拜托……帮我……
探究者的交流不会使用真正的语言，只是我的头脑把这些印象和概念翻译成了语言而已。这个探究者需要我的帮助，因为其余那些想要摧毁它。
我没有多想，本能地朝“无处”大喊：
嘿!
数百个亮白色光点在我周围出现，是那些眼睛。我能感觉到它们将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努力了解我。它们原先注视的那一个在周围徘徊不去。
目睹这些眼睛一如既往地让我害怕，但现在的我和从前不同了。我和它们的同类之一说过话，和它建立过连接。我劝它打消了吞噬“星景”居民的念头——具体做法是向那个探究者展示，让它知道那些居民都是活生生的人。
我在这里只需要做同样的事就好。拜托。我朝那些眼睛投射自己的想法，展示平静的理解，而非恐惧：我是朋友。我和你们相似。我会思考，也能感受。
我的做法和从前一样。那些眼睛骚动颤抖，焦虑不安。其中几个靠近了我，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审视。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情绪，强大得多的情绪。无孔不入，势不可当，又无所不在。
那是憎恨。
这些探究者接受了我是活物的事实，而我没法判断它们的数量。因为我的赛托能力，它们能理解我作为人的身份。它们的憎恨变成了厌恶，接着变成了愤怒。知道我是活物反而让情况恶化了，这表示侵入它们领域，并且持续不断地打扰它们的这些东西拥有自我意识。我们不是单纯的虫子。
我们是入侵者。
我再次尝试，这次更加拼命。它们断然拒绝了，就好像……它们看到了我对其中一员所做的事，早已准备好抵挡同样情况的手段。
在它们愤怒的滔天浪潮下，我退缩了。我听到了一声惊恐的尖叫。是末日虫吗?它的叫声将某个位置投射进了我的大脑。
家。
探究者后退了，我似乎让它们很不安。它们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我，给我让出了一条路。
多亏了末日虫，我感受到了那条道路。我能去岩屑星了，我也能见到奶奶，还有……还有约尔延。该死，我想他了。我想回到他身边，再跟他说话。我得回到家乡的朋友那里，帮助他们。在温契克掌控至尊政府的现在，这场战争只会愈演愈烈。
我差点就超跳跃离开了，但我留了下来，某种东西阻止了我。那是一种印象，一种直觉。
我是什么?那个独特的探究者用恳求的语气投射道，我们是什么?
我是斯潘莎·夜影，我向它投射道，飞行员。
这就是全部了吗?
这曾经就是我所在乎的一切，但现在……现在我发现了自己的另一面——可怕的一面，我无法彻底理解的一面。
有个办法可以知晓，探究者回应道，就在这里，我们叫它“无处”。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是啊，我能感觉到，但我不想留在这儿。我试图把这种选项赶出脑海。我得回家才行。
可……我的同胞们真的需要我吗?需要一个仅仅是飞行员的帮助?这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某段画面。是我自身恐惧的投影吗?也许是“无处”的影响。我看到自己回到那里，重新加入了冲天小队，战斗……然后失败。我的败因是探究者不可避免的归来，因为仅仅一个战机驾驶员，无论技艺多么娴熟，都不可能打败它们。我的败因是至尊同盟引导那些赛托能力者的力量，让他们超跳跃了整支舰队。更可怕的是，他们可以操控我这样的赛托能力者，利用我们力量的弱点。
他们对我父亲这么做过，让他转而对付自己的小队，将他导向死亡。
没错，我是个飞行员，但光是飞行员是不够的。
我们对这一切知之甚少。我们不理解探究者的本质，又怎么可能和它们对抗?我们不理解赛托能力，直到不久前还觉得拥有这些能力的人是“缺陷者”。如果我逃避自己的本质，又该怎么面对像布蕾德这样能够熟练运用天赋的对手?
家乡在呼唤我，我也渴望回去，但家乡不会有答案。
你能告诉我吗?我问那个探究者，我是什么?
也许能，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无处”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知道，我们全部是在……那个地方……诞生的……
“无处”没有什么“地方”，我投射道。
在它的中心确实没有，但边缘区域有定居点。
我理解了探究者的意思。它说的是采掘上升石的区域，这是我始终没能真正理解的又一个谜团。如果“无处”只是一片无形的虚空，那些人又是怎么进去采掘那种石头的?
是的，边缘区域有真正意义上的“地方”，对赛托能力者而言很重要，对我而言也很重要。这个探究者将其中一处地点放到了我的脑海里。
我被困在了两股相反的拉力之间：一边是回到家拥抱约尔延，和朋友们一起欢笑的渴望;另一边是某种可怕的未知之物，正如我灵魂里那个可怕而未知的东西。
如果你到这边来，那个探究者投射道，你就会很难回去，非常难。而且你可能会迷路……
我感觉到末日虫的心灵在颤抖。其余探究者开始重新出现，睁开眼睛，在现实中刺出白色的孔洞，熊熊燃烧、充满憎恨。它们不希望我前往那个探究者指示的地方。
到头来，还是它们的举动敦促我做出了决定。抱歉，约尔延，我把想法投射出去，希望他至少能感觉到这几个字。因为在那一刻，我完全肯定这是保护我所爱之人的唯一方法。
你回家去，我告诉末日虫，我之后会找到回去的路的。我抓住了那个探究者发送给我的目的地。
谢谢你，那个探究者投射道，我能感觉到它由衷地释然了，想办法去走……长者之路……记住不要迷路……
等等!我投射道，长者之路?
但那个探究者抽身离去，我感觉到其余那些做好了攻击的准备。于是我最后一次催促末日虫回家，然后启动自己的力量，将自己投入未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