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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FIVE 第五部分

  37

  我在奢华中醒来。我不认为自己睡了一整晚,但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夜晚”在这里有什么实际意义。我打了个哈欠,因为梦境而感到不安。思考的同时,我看向侧面,发现希修盘腿坐在窗边的一把超大号椅子上。

  “我守望了睡梦中的你,”他说,“以此确保你的安全。”

  太棒了。

  我的意思是,是啊,我明白有些人会因此心烦,但我不一样。负责提防刺客的外星保镖?该死,哪个女孩在这种情况下能睡不香?

  “我睡了多久?”我问。

  “一个钟头。”他说,“我把时间写了下来,以免忘记。”

  “聪明。”我对他说,“我得去冲个澡。也许你可以去外面等着?”

  “我可以去阳台上,”他说,“这里的风景很棒。我还得通知那个‘思考机器’,它希望我等你起床以后告诉它。”

  没过多久,我穿着刚刚洗好烘干的连衣裤走到阳台上,头发还没干透。希修盘腿坐在那儿的地板上,穿着斗士外套和长裤,膝头放着一柄小剑,正在冥想。M机器的无人机也悬停在这儿。它派来无人机,其实打断了我的淋浴。我没有太过生气。我是说,从前的我曾经在它的驾驶舱里清洗身体,所以它并不是没见过我那副模样。

  我还是把无人机打发去了外面。它并不包括M机器的全部意识,M机器只是决定开始让它充当……呃,平时使用的无人机。

  我坐在阳台的地面上,背对着分隔阳台和卧室的玻璃门,看向外面。越过红色的岩石山丘,向内看去。

  看向光爆。

  那团炽热而庞大之物就像一场中途凝固的爆炸,那是个仿佛会吞没周遭一切的巨大光球。它很远,却又离我前所未有的近。

  我本以为它会是我在这里的最终目的地。说到底,它是一条离开的路。我穿过了海盗领土,帮忙征服了至尊同盟,现在阻挡在我和光爆之间的只有一样东西:带子地区中被称为“无人之地”的那片区域。探究者在那里最为强大。

  我短暂的瞌睡反而让事态更混乱了。我记得约尔延的声音。我不能就这么抛下他,不是吗?

  不会一直这样的,我心想,只是……短暂的休息,一年左右。探险、战斗、阻止探究者靠近。

  但在这里,“年”会以诡异的方式变成“十年”,我感觉……就像站在悬崖边上。

  我必须对自己诚实。单凭探究者的提议不足以将我留在这儿。我没有信任它们的理由,又有充分的理由趁敌人立足不稳的时候向前推进。留下的渴望更多和我的内心有关,和我感觉到的不断增长的情绪有关,而我情不自禁地将那种情绪视为懦弱。

  我试着想象那些故事里的英雄嘲笑我突如其来的优柔寡断,但说来也怪,我想象中的他们却理解了我。我……我出生于战争时代,几乎没有童年可言,父亲死于我八岁生日前的那场战斗。飞行时失去的伙伴让我伤透了心,但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名字或是模样了。

  我的人生从未有过别的选项,要么战斗,要么被毁灭。但现在,我发现这并非我唯一的生存之道。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有机会逃离战争,我必须好好考虑。我怎么可能不考虑呢?

  希修和M机器有好一阵子都没说话,我们三个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那儿。我们就像家乡那里的阅兵仪式的观众,只不过我们观看的是远处那团不可思议的强光。

  “太阳就是那样的吗?”最后,我问。

  “不,”希修说,“我闭上双眼,光芒会敲打我的眼睑,却没有暖意伴随而来。它就像太阳的幽灵,就像太阳的尸体,所有温暖早已逃离,将它抛下。”

  “它有一点点像太阳。”M机器说,到目前为止,希修都没有质疑过它的存在,但我提醒过奇盛人,不要把它的事告诉别人,“但同时也有很大差异。举例来说,它比太阳要小很多。”

  “这还叫小?”我问。在这么近的地方,光爆已经占据了一大块地平线。

  “对恒星来说,是的。”M机器说,“以我仪表最精确的读数来估计,那个球体只有月球的几分之一大。如果这里是‘某处’,它还可能是一颗中子星,这么一来,希修阁下的比喻就非常贴切了。无论如何,从它释放的强烈光线来看,它的确不该这么冷。”

  我前倾身体,试图想象阳光的感觉。我的绝大部分祖先都住在温暖来自天空的地方。我坐在那里,面对“无处”的奇怪光线,感觉离他们前所未有的遥远。我在思考我的懦弱。

  在冲天小队的时候,我明白自己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懦夫。我并不害怕战斗,不会逃离危险。但……在这里,我有截然不同的机会,也有彻底远离战争乃至职责的方法。

  “探究者对我说,”我轻声说,“如果我答应不再行走长者之路,它们就不会来打扰我。它们甚至暗示会退出和温契克的交易。”

  “有意思,”M机器说,“它们为什么会开出这种价码?”

  “它们害怕我,”我说,“它们提议休战。它们痛恨我在这里,但如果能避免进一步和我产生瓜葛,它们就愿意忍受。”

  “如果我们不肯停下呢?”M机器问。

  “它们会视为挑衅。它们会不惜一切手段阻止我们。”

  “进退两难。”M机器说。

  “除非我留下。”我低声说,“切特希望我和他一起去探险,而佩格希望我训练她的手下。这是他们早先给出的提议。”我倾身向前,双手交扣,没去看它的无人机。

  “探究者遵守承诺的可能性有多大?”它问。

  又是那个问题。

  “很难说,”我答道,“它们现在很害怕,可谁知道呢?我们没有它们值得信任的证据。比方说,如果温契克带着同样的协议来找我,我看都不看就会丢掉。”

  “有意思,”M机器说,“斯潘莎……我得承认,我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两难困境。”

  我看了眼它的无人机。“什么?”

  “我的旧飞船,”它解释道,“配备了能让我在‘无处’运转的特殊回路,所以我的思考速度才能快得……好吧,像是我自己。但这架无人机……呃,你记得当初发现我在它里面的时候,我是怎么说话的吧?”

  “慢吞吞,”我说,“就好像你说每个词都很费力。”

  “我只能假设,”它解释说,“身在带子地区,会让我的处理速度加快,无论我栖息在怎样的机器里。但我的旧飞船——让我在‘某处’也能正常思考的那艘飞船——已经被毁了。顺带一提,这件事我现在不怪你了。我得说,我变得相当成熟了。”

  我笑了。

  “总之,”它说,“如果我们离开这地方,我会发生什么?我会变回用燕麦粥做的处理器思考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我说,“看起来……至少在一小段时间里……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一直在思考这件事,”它说,“好几周了。而且我决定了,我愿意回去。我们还有一场战争要打赢。我决定尝试住进我们手头最好的电脑里,也许可以在那些太空平台上选一台。我觉得我能成为优秀的太空站,你说呢?

  “如果不行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偷走温契克手里的结构图,他拆掉我那艘旧飞船的时候肯定画了一张。我们可以给我打造一个全新又合适的大脑。总之,如果你回去,我就决定跟着你。我只是……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告诉你。”

  该死,它比我勇敢。我感到惭愧,因为我没能注意到它面对的两难处境。这种担忧肯定从我们来到这里开始就在困扰它,我作为朋友太不合格了。

  想到朋友们,我又为自己先前的考虑心烦起来。如果我决定留下,又该怎么去面对约尔延?

  然而,我多多少少明白,我不能只想着他的需要或者M机器的决定。我必须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不去因为任何人——甚至是约尔延希望我做的事而选择自己的未来。这一次,我必须为自己考虑。

  我看向希修,好奇他会不会插话。此时此刻,他仍然保持冥想姿势,双眼紧闭。

  “M机器,”我说,“我这辈子都在被灌输‘为岩屑星而战’这件事。我不会为此责怪任何人,也许克雷尔人除外。为了生存,我们做了必要的事,但……我很疲惫。看着人们死去让我疲惫,为了战争放弃自己的未来让我疲惫,紧张程度永远保持在‘十分’的人生也让我疲惫。我欠了岩屑星多少?一个人应该付出多少?”

  它的无人机悬停在我旁边,沉默良久,直到我最后看向它。这一次,我真希望它是人,让我能看到它脸上的厌恶。这是说出那种话的我应得的对待。

  但它只是个人工智能。“我猜,”它说,“这有几分道理。”

  我必须对它说实话,我必须说出口。

  “我想要留下,还有一个理由,”我说,“我……喜爱这里。我可以和切特探险,而舷侧团就差对我顶礼膜拜了,感觉就像活在故事里。这些都是我一直想要的,M机器。在这里,我可以做到那些事。我可以飞行,可以探索,可以和至尊同盟战斗,可以和别人对练,活在——”

  “这些就更有道理了,”它说,“毕竟我了解你。”

  “希修阁下?”我问,“我想要借助你的智慧。”

  “智慧早已离我而去,战士姐妹。”他说,“你看,智慧源于经历,而我毫无经历。”

  “你那句回答里就让我感觉到了智慧,”我对他说,“我倾向于留下,代表我是个懦夫吗?我不是害怕继续会导致死亡,只是——”

  “你厌倦了为同胞的利益牺牲你想要的东西。”

  “是的。”我低声说。

  “这不是懦弱,而是自私。”他说。

  我缩起身子。

  “然而,”他续道,“对于职责,不应该照单全收。职责可以是动机,但不应该成为借口。你的战斗是否会维护荣誉和美德?它是否符合你的道德准则?”

  “我不觉得我从前想过那些事。”我说,“我是说,世界上有敌人,还有我们。我只是瞄准他们的方向,然后放开……”

  严格来说,这不是真话。

  “在敌人身边生活过以后,”我承认,“我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注意,我没觉得他们的目标是正当的。只不过,他们之中的大部分并不邪恶。他们只是普通人,碰巧追随了邪恶的领导者。”

  “了不起,”他说,“你已经抛开了孩童的世界观。”他略微睁开一只眼睛,“以你们的物种来说,你大概多大?”

  “青少年。”我说。

  “那我就必须质疑那个允许你将幼稚保持这么长时间的社会了。”他说,“在战士必须学习的最初几堂课里,就包括他眼前的敌人——他必须杀死的人只是在试图生存这个事实。士兵都是一样的,无论站在哪一边。”

  “我……不清楚我们之中有谁知道敌人的身份。”我说,“我们只知道,他们在试图毁灭我们。而且……我想你说过,你记住的东西不足以让你足够睿智,希修?”

  “看起来,”他说,“是你问对了问题。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事,但这些是事实。”他再次闭上眼睛,“意识到自己有选择,并不代表你是懦夫,也不代表你自私,战士姐妹。定义你的不应该是问题,而是你怎样处理问题。”

  好吧,希修还是那个希修——有没有记忆都一样。真正让我害怕的,是“这才是真正的我”这件事。

  我明白留在这儿会发生什么。我会变得像切特那样,我认识的所有人——甚至是我过去的样子都会淡去。我只会记得故事,也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就像那些故事里的主角。我会忘掉一切,让永远在自吹自擂的那部分我掌握身体。要不了四十年,我甚至可能会忘掉为岩屑星而战这回事或者自己留在这儿的原因。

  但我喜爱在这里的每一分钟。

  我站起身,走向阳台边缘,眺望那团庞大而辉煌的白光,只是它的光芒里带着柔和,看起来就像会吸收靠近它的一切,将它们融入光芒……

  我闭上眼睛,向外搜寻我的父亲。

  那枚现实标记还在附近,我觉得那是他以某种方式存在的灵魂,但我没有像样的证据,也许只是我想要这么相信而已。

  但我真的能面对他吗?在心里带着这份质疑的时候?

  我感觉到了他。那份情绪一直指引我,支撑我来到这儿。它真的是我父亲吗?我知道它不是奶奶或者约尔延,所以……它其实……也许是神?就像《圣徒之书》里面提到的那样?

  别针轻抚我的心灵。它在欢迎我,想要我现在去找它,我有那样的勇气吗?

  “等在这儿,”我对希修和M机器说,“我很快就回来。”

  我走进房间外面的走廊。这里的装饰灯光在我看来太柔和了些,地上铺着棕色的地毯,墙壁上有各种图案。我再次闭上眼睛,一手按在墙上,它怪异的手感就像纸。我习惯了光滑的金属或是粗糙的岩石。

  我缓缓前行,双眼紧闭,寻找那个心灵,寻找父亲。我向它送去念头:先前,你巩固过我在岩屑星生活的记忆。你能再这么做一次吗?

  好奇的情绪。

  因为我需要感受内疚,我心想,这样我才能强迫自己回去。

  通过那种心灵联系给出的回应仿佛一道冲击波。它并非我需要的那种记忆,并非谴责,而是许可。

  那是平静而温和的理解,就像一股温暖的微风,吹过我的灵魂。并非语言,而是含意。没关系,你的痛苦是真实的,你的激情也是真实的。

  你可以选择,没关系的。

  那种情绪震撼了我。我跪倒在地,低下脑袋。这出乎我的预料,当然也不是我想要的。我需要内疚来推动我,不是吗?

  但那份许可却很坚定。是的,如果我没有回去,有些人会悲伤或者生气,但没有人能声称我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尝试和探究者休战,这是可以接受的理由。就算他们不能接受……我们也不应该被迫不断付出,直到油尽灯枯。这可不是爱。

  我可以留下,也有资格留下,如果我想的话。那个熟悉的心灵并没有尝试说服我,它只是在放任我做出选择,只要那是我真正想要的就好。

  我靠坐在墙边,低头贴着膝盖,感受着流过体内的温暖,直到我让它经由眼泪流出,就好像我的身体满溢了一般。

  我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在哭。那些并非悲伤或是喜悦的泪水,就只是……泪水。

  我无法确定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但我不认为失落的这段时间与“无处”的奇怪影响有关。终于,我将一切释放出来,发现自己坐在寂静的走廊里,出乎意料地镇定。

  我尚未做出决定,但我的确需要拿回别针。我必须确认它是否承载了父亲的灵魂。

  我爬起身,开始搜寻,感觉就像有条光索将我和那个心灵拴在了一起。我以鲁莽的步子跑下楼梯。到了底楼,我走进一个大房间,里面放着几乎和跑道一样长的桌子。该死,这是食堂吗?这些枝形吊灯看起来就像着了火。

  那心灵就在附近。眼下食堂里有好几个海盗,包括马克西姆,以及一个看起来有几分眼熟的人类。我以前见过他吗?他佩戴着长跳板派系的标识。

  马克西姆友好地向我摆摆手,而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感觉……被拉向了……

  我走向房间侧面,在那里翻找了一小会儿,发现了一个松脱的能源输出口。我将它撬开,发现后面是个隐藏的壁龛,里面有两件东西:我的别针,以及一个又小又旧的毛绒动物玩偶。考虑到那张脸和爪子的形状,它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外星狗。

  两者的周围都散落着现实灰烬,我不需要外观描述也知道这只毛绒玩偶是基地里的标记。它是怎么跑这儿来的?

  我的别针说:战斗开始的时候,我们躲了起来,这里会有人尝试偷走我们。它更大程度上是通过印象,而非言语在表达。

  光是看到那些现实灰烬,我就立刻感觉好受起来,和过去的我联系更紧密了。

  能拿着你真是太好了,我对别针说,感谢你,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作为回应,我听到了清晰而欢快的笛音从别针那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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