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水晶的旷野
塔曼尼和亚柳妲让龙正对走廊地带，不间断地进行轰击。龙卵如同冰雹般倾泻到狂乱的兽魔人群里。
“玉座要我向你转述她最后的命令，”霄辰女子喊道，“你必须将封印交予白塔，以便将其打破。打破封印的信号是闪耀的光！她说，当光出现的时候，我们自然会知晓。”
“你认识霄辰人吗？”
“你干净地解决了这里的一切，赌徒。”鹰翼在马背上显示出帝王的威仪，“啊……我该怎样评价你的这场战争？这是多么伟大的一场战争。”
当兽魔人的尸体开始在走廊地带的前端堆积起来的时候，劳帕撤退了。取代它们继续进行屠杀的是一群群恐枭，这些巨大的、没有翅膀和羽毛的猛禽生着专门用来撕碎皮肉的长号。它们轻松地跳过兽魔人的尸堆，向仍然在战斗的兽魔人冲过去，将暗影怪物的肌肉从骨头上撕裂下来。霄辰士兵几乎没有加入这些战斗，他们只是手持长矛，封锁住走廊的出口，禁止任何一头兽魔人逃掉。但已经被吓破胆的兽魔人中，没有几个想到要向那些人类士兵发动反攻。
洛根挑起一道眼眉。他向那个女人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走了。然后，他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洛根，”嘉布勒轻声说道，“我知道你受到了伤害，但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洛根……”嘉布勒说。
“属于我。”洛根说。
在高地的西南山坡上，恐惧同样打击着兽魔人。它们在麦特的冲锋前四散奔逃，盲目地撞进已经挤满走廊地带的兽魔人群中。怪物们彼此践踏、自相残杀，只想能站到其他怪物的身上，多呼吸一口空气。
“洛根！”安德罗跑过来，喘着大气，一下子跪倒在地。他的脸上能看到烧伤的痕迹。看起来，他的样子简直比死人更可怕。“洛根……凯姆林的难民……暗影派兽魔人去废墟那里杀他们。光明啊！他们都要死了。”
那是霄辰人的口音。洛根想着，转过身，不由得皱起眉头。一名霄辰女子，身边跟着一个伊利安大汉，正在和洛根的一名卫兵争吵。那个女人很懂得不必高声喊喝，也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压迫感。洛根对她这种镇定与威严的气势很感好奇。
“洛根！”
“也许吧！”亨德大笑着，朝一队沙塔长矛手冲了过去。
我将摧毁！我将破坏和燃烧！我将让黑暗笼罩一切。死亡将吹响我到来的号角！而你，吾敌……也许其他人能够逃脱，但你终将一死。这一点，你一定已经知道了。
光明烧了那个约缚吧！洛根真希望自己从没强迫这个女人那样做过。现在，他已经和她绑在一起，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真心。如果他能够继续用怀疑的目光看待所有两仪师，他的生活一定会变hｔtｐ://wｗｗ.９９lib?ｎｅｔ得简单许多。
“鹰翼！”麦特一边喊，一边跑到他面前，“这里的战争，”麦特深吸了一口气，“已经结束了，对不对？”
“我……跟他们很熟。”
匕首从她颤抖的手指中掉落下去。艾玲达太虚弱了，根本握不住它。
连续许多天，甚至是几个星期的折磨。
麦特和号角英雄们一同驰骋。很显然，作为号手的经历让他在他们之中有了一个特殊的位置。他们跟随他，响应他的召唤，随意地与他交谈，仿佛早已和他熟识。他们看起来才是真正的英雄，在马鞍上的身躯高大伟岸，环绕他们的白雾在破晓的阳光中熠熠生辉。
又有人在喊他，难道他们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下？他开始准备编织。
风之力的丝线缠绕住艾玲达的双腿，把她拉了回去，尖叫声从她紧咬的齿缝中迸出。她猛地转过身，看到自己的两条腿几乎变成两根血肉模糊的棒子。痛苦席卷她的全身，她的视线逐渐变得黑暗。她只能挣扎着去触摸至上力。
暗帝在发怒。兰德能够感觉到他沸腾的怒意。这种愤怒形成了一股实质的力量。
力量。
高地上的战争变成一面倒的追杀。霄辰军队开始和伊兰军并肩战斗，两支人马都将猛烈的怒火倾泻在兽魔人头上。他们包围了河边的兽魔人，并迅速收紧包围圈，没有让一个兽魔人逃脱。成千上万的兽魔人被砍倒。大地迅速变成了一片红色的泥潭。
“伟大也好，精彩也好，我说的不是这一仗，而是最后战争。已经结束了，对不对？”
说出这段话的那个东西是兰德完全无法理解的。即使看到了宇宙的整体，他也无法明白邪恶本身。
“你！”古兰黛气急败坏地喊道，“你这只蛆虫。你这个可恶的小恶鬼！”虽然受了伤，这名弃光魔使依然强大。
没有人从通道中出来。信道的位置是不是错了？
通道仍然在古兰黛身边敞开着，仿佛在邀请艾玲达进去。爬过那里，她就能回到安全的地方。但这段路仿佛有一里远。艾玲达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只有两条腿还像火烧一样地疼痛。艾玲达从腰间抽出了匕首。
你不该感到惊讶，兰德说，你什么时候能激发出生命最优秀的质量？你不能。这不属于你的能力，撒丹。你的奴仆永远也不会在失去希望时继续战斗下去。它们永远不会用生命去坚持做一件正确的事。打败你的不是力量，而是品格。
麦特是兰德的好朋友，兰德有需要的时候，他总是会第一个伸出援手，不是吗？至少，大多数时候是这样吧？该死的，对于那个疯子，也许他应该离得远一点……但他就是没办法放心……不是吗？
他走过去。那个霄辰女人抬起头，看到了他，便向他喊道：“看样子，你是这里的头领。你就是那个叫洛根的人吗？”
那名大个子战士笑了。他骑着一匹枣红马。“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赌徒！”
伊兰回来了，她召集起她的部队。麦特看到伊兰的旗帜在天空中闪耀。那一定是至上力搞的鬼。因为那面旗帜的关系，他看到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策马在士兵中间奔驰，头发闪耀着金光。她才真像是个号角英雄。
艾玲达掉落在萨坎鞑谷底上方很高的一座峭壁岩台上。她想要站起来，但碎裂的双脚根本无法支撑她的体重。她瘫倒在岩台上，光之长矛从她的手中消失了。疼痛沿着她的双腿一直爬上来，仿佛它们被放进火里灼烧。
麦特重新加入战斗之中。他注意到，残余的沙塔部队正在用神行术逃走。他没有派人追杀他们。
洛根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他凝聚起至上力，让阳极力流入水晶之中，水晶在编织的作用下，应该会像石头一样碎裂。
埃马苏的话又在他耳边响起，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因为他的宽容与克制，赌徒……
看到霄辰大军向北前进，即将与伊兰的军队会合时，麦特发出一声快活的欢呼。这时他依旧策马在高地东侧山坡驰骋。不过，他很快就在果仁踏倒一头兽魔人之后放慢了速度。这种奔流的声音……麦特向远处望去，湍急的河水正挟带着泥土滚滚而来。兽魔人大军被冲为两段。许多兽魔人卷进洪流之中，被冲向下游。河床中很快就重新涨满了河水。
艾玲达需要援军。艾密斯、凯苏安，或者其他人。她在剧痛中拼命紧握着至上力，开始编织返回到谷底的神行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她不需要对周围了解得很详细。
该死的，兰德，麦特心想，我的活儿已经干完了，你也应该干好你的那一份。
洛根紧握着编织，感觉到至上力在体内脉动。力量，畏惧。
在他们下方的战场上，兽魔人已经分崩离析，被一个来自两河的年轻赌徒打得落花流水。暗影大军不该战败，这毫无逻辑可言。兽魔人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光明阵营。
让我的死亡到来吧，撒丹，兰德高声喝道，他涌身跳进黑暗。而我将带来你的死亡！
“说吧，号手。”
洛根压下心中的愤怒。他不会再向这些人屈服了，绝对不会。先是白塔，然后又是米海峨。
黑暗沉寂了。
对走廊地带的兽魔人发动冲锋的先锋军并不是普通霄辰士兵，而是一队队劳帕骑士。那些劳帕如同肌肉和骨骼组成的小山。它们即使用后腿站起，也不比兽魔人更高，但它们的重量显然远超过兽魔人。当它们扬起前爪时，剃刀般锋利的爪子轻易就割开兽魔人的甲胄和皮肉。它们将兽魔人杀死之后，就会抓住猎物的后颈，努努书坊从那里吸走兽魔人的脑子。这似乎让它们感到无比愉悦。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还活着的兽魔人从数万急剧减少到数百，它们看到死亡从三面压迫过来，都逃进沼泽之中。许多兽魔人被那里浅水下的污泥吞没了。它们的死亡不算暴力，但同样恐怖。最后一点兽魔人得到了一个更仁慈的结局，当它们爬过泥沼，终于嗅到甜美的自由气息时，却被羽箭、十字弩矢和长矛刺穿了。
古兰黛没有干扰艾玲达的编织。鲜血正从她的指缝中汩汩涌出。古兰黛编织出一股细小的风之力，用它堵住了伤口。然后，她伸出鲜血淋漓的手指向艾玲达：“想要逃跑吗？”
惶恐从约缚中传来。幸好嘉布勒并没有向他唠叨，殉道使不需要服从白塔的法规。
真心。他已经堕落了吗？
“你是问，在被暗影遮蔽的天空下，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大地之上，最后战争是不是结束了？你的灵魂如何回答，赌徒？”
“洛根……”安德罗喘息着说道，“其他人都在那里战斗，但他们太累了。我找不到考索恩，所有的士兵都在战场上，无法脱身。指挥官们显然都不知道兽魔人到了那里。光明啊！”
她只能勉强守住自己的至上力。现在她已经非常虚弱了。古兰黛在刚才的战斗中使用的一直都是她从别人身上夺来的力量，而艾玲达则只能使用自己的力量。即使有一件法器，以她现在的状态，也完全无法和古兰黛抗衡。
又一阵隆隆声从地面滚过。一些水晶碎裂了。这个地方很快就会崩塌，到那时，那块令牌就会……
“洛根大人！”德索泰尔在不远处喊道。这名献心士的身材像铁匠一样高大壮硕。“洛根大人，我应该是找到它了！”
但兽魔人会进行战斗，只是因为魔达奥在逼迫它们。对于每一个单独的兽魔人，它们绝不会与任何比自己强大的力量作战，就如同狐狸不会去妄想杀死一头狮子。
只是……他依旧能感觉到那种奇怪的牵扯，而且那股力量正变得愈来愈强。
古兰黛抓住了她，但弃光魔使也摇晃着、呻吟着，倒了下去，吃力地喘着气。封住她伤口的编织还发挥着作用，只是她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看起来，她随时都有可能陷入昏厥。
弃光魔使开始编织屏障。
“我的灵魂说，我是个傻瓜，”麦特怒气冲冲地说道，“是个该死的板条假人，唯一的用处就是放在那里被人用练习剑敲打。”他的目光转向北方，“我需要去找兰德。鹰翼，你能帮我个忙吗？”
他必须感谢图昂的返回，但他现在还不能去找自己的妻子。他有一种感觉，图昂正等着他去完成作为群鸦王子的义务。无论那是什么。
那些骰子无比欢快地在麦特的脑袋里蹦跶着。
“向后退去，”洛根说，“我想，我需要试试烈火。”
洛根跪倒在那块水晶前，编织出一颗光球。正是……它就在这块水晶里。这里有一只手，仿佛是用另一种水晶雕成的，正在他的光球照耀下熠熠发光。那只手里握着一块金色令牌，令牌顶端依稀像是一个沙漏。
光明啊，他抵抗住了那些人腐蚀他、将他转化成暗影的种种手段……但他禁不住会怀疑，他们是否打破了他心中另外的某种东西，某种意义深远的东西。他抬起头，眺望这片水晶的旷野。
我要比所有人都更强大。他想道。只有这样，才能摆脱他人的控制。难道不是吗？我要被所有人畏惧。
“也许是因为我不喜欢听到号角声就要跳起来的那种感觉。”
你以为我会退让？暗帝问道。
“求求你，”安德罗悄声说道，他的声音无比微弱，“那些孩子们，洛根。它们在屠杀那些孩子……”
古兰黛踉跄着从她面前退开，吃力地喘着气，一只手用力按住肋侧。艾玲达立刻编织出攻击的火焰，却被古兰黛破坏掉了。
发色如雪的罗格斯望着河水，满怀敬意地向麦特点点头。“干得好，赌徒。”莫拉河割裂了暗影的军队。
她爬到岩台边缘，向萨坎鞑山谷中的战场望去。再前进一点，她就会掉下去。但这也要好过成为弃光魔使的宠物……
兰德大步向前走去，他的声音也变得更加洪亮。死亡不能将我吓退。它不能控制我。它仅此而已，谎言之父。你是否曾经让任何人自愿将生命献给你，不是为了你的允诺，不是为了财富或者权势，而是仅仅为了你，只为了你。这种事情曾经发生过吗？
洛根站在一片水晶原野之中，双手背在身后。战争仍然在高地各处继续。沙塔人开始在考索恩军的猛攻下撤退。洛根的斥候刚刚向他报告，暗影在梅丽罗平原所有的战线上都遭受了沉重的打击。
当高地上的兽魔人看见沙塔人逃走时，它们的抵抗也崩溃了。暗影大军全部陷入恐慌。兽魔人已经被麦特的军队包围，持续不断地遭受着冲击。暗影怪物们别无选择，只能向西南侧的缓坡逃过去。
大地开始颤抖，这种不知名的水晶却抵抗住了洛根的编织。他愈用力，地面的抖动就愈厉害。
麦特已经不再指挥部队了。光明在上，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继续指挥下去已经没必要了。现在他在高地上驰骋、战斗、吼叫，和英雄们一起冲锋。
约缚中却传来了不满，甚至是失望。“我需要关注黑塔的未来。”洛根说道。
我从不认为你会退让，兰德说，我相信你没有这样的能力。我希望你能看到，能明白，为什么不断失败的是你。
这是捕食者最基本的法则：吃比你软弱的，从强者面前逃走。
http://www.nnsf.me在激烈的战斗中，他终于问出了那个已经困扰他很久的问题。“我不是……你们之中该死的一员吧，对吗？”他问打击者亨德，“我是说，我不是那种……偶尔会降生在世界上……然后死掉……一定要做些事情的那种英雄吧？”
是的，我知道，撒丹。兰德低声说道。我拥抱它，因为死亡永远轻如鸿毛。死亡在转眼间就会到来，它是虚无的，甚至比不上光芒的一闪。它没有重量，没有实质……
“洛根。”嘉布勒抓住他的手臂。
“不，你不是我们之中的一个，”亨德说，“这个你尽管放心。虽然你所做的一切足以为你赢得一个位置，但你还没有被选中。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不打算这样做，”嘉布勒说，“你这个傻瓜。封印是属于……”
洛根闭起眼睛。
洛根点点头。
艾玲达的力量已经明显减弱了。她固定住神行术编织，让通道敞开着。艾密斯，看见它，请一定要看见它！她一边想着，一边集中精力，抵抗古兰黛的屏障。
“你关注的不是黑塔的未来，”嘉布勒的语气中几乎带着威胁，“你关注的是如何让你拥有统治世界的力量，洛根。你无法对我隐藏情绪。”
“为什么不是？难道白塔对待我的方式不就是一个巨大的玩笑吗？”
洛根从嘉布勒面前转过眼睛，向德索泰尔望去。那名献心士正站在一大块水晶旁边。“就在这里，”德索泰尔一边喊着，一边擦抹着那块水晶，“看到了吗？”洛根快步向那里跑去。
但莫拉河岸边夏纳一侧的战斗完全无法与另一侧相比。沼泽和包罗夫高地之间挤满了想要逃离霄辰大军的兽魔人，而霄辰军队已经堵死走廊地带的西端出口。
古兰黛站直身子，痛苦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艾玲达向那个女人的脚边啐了一口，然后向远处爬去，在身后留下一道鲜血。
洛根的烈火编织即将完成，但他忽然停止了动作，只是盯着那块水晶和水晶里面珍贵的战利品。
“我想，他们的女皇肯定很希望和你见上一面。”麦特一边说，一边已经甩开缰绳，向远处跑去，“如果你能去和她谈谈，我会很感激你的。然后千万不要忘了告诉她，是我让你去的。”
“好吧，那么你应该早就有该死的答案了。”麦特等待着他的回答，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麦特放下血红的艾杉玳锐，抬头望向天空。太阳还藏在乌云后的某个地方。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号角英雄们一同作战多久了。
“我警告你，故土之人，”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有重要的消息要传达。就算是要打断你的手臂，我也要把消息送到。”
“我猜，他们也许不会需要你了。”嘉布勒等到斥候退下以后说道，“看来，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