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詹姆斯
对大西洋联盟领袖议会报告后过了两天，仍然没听到任何决议。我觉得这不是吉兆。感觉自己像个律师，尽力为无辜当事人辩护、力求避免死刑，当事人的命运却得交在另一群人手中。他们未必理解案情的来龙去脉，甚至未必能够理性判断，又或者会沉溺于私欲之中。想到这里，我都快疯了。
今天坐在NASA总部的佛勒办公室里，原本与他聊着任务怎么安排，他的助理、一位陆战队中尉敲了门进来。
「长官，执行议会想见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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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与联盟最高层会晤，地点换到了一个小房间，行政大楼里的战情分析室。大国选出的领袖坐在长条会议桌边，最先开口的是美国总统。
「两位，你们的任务提案通过了。」
我心头一块大石立时放下，身体真的能感受到压力消散出去，但这份舒爽没能维持太久。
「不过有两个条件。」总统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越发粗哑，彷佛电锯越转越快。「首先，得回收并改装完成至少两百枚战术核弹头，才有可能发射升空。」
「改装?目的是?」我问。
「符合太空任务使用。相信以两位的头脑应该不难理解，但我还是将话挑明，以免产生误会──我们认为这项任务有可能再次刺激敌方，导致武力报复，所以必须先做好自卫的准备。」
我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回收改装工作可能会花上好几年!」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说不定吧。」美国总统目光冷硬地看着我。「听说你的专长是制造机器人，或许你可以为回收及改装工程提供新设计来加快流程。」
佛勒迅速给我个眼神，让我来。「第二个条件是?」他问。
「联络另外两个联盟之前，我们也有前置作业。」
「这是为了?」佛勒轻声问。
「战争。」
我还是按捺不住。「这又是什么意思?」
「辛克雷博士，意思就是我们必须巩固疆界、强化边防，并扩大外国的间谍网络。如果遭到侵略，才有能力因应。」
「这是背道而驰的作法!资源用在军备的话，别说改装核弹的进度会减缓，任务筹备绝对也会受到影响，而且另外两个联盟不就会起了戒心吗?各位不会以为大西洋联盟内没有间谍吧?这边开始武装，势必会被察觉，里海和太平洋当然就会跟进。」
总统直视我的眼睛。「这是批准任务的附带条件。」
讯息够明确了──木已成舟，覆水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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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佛勒的办公室，我不断来回踱步，停不下来。
「太荒谬了。他们居然忙着强化居住区的防御?就算这样也未必能挡得住里海和太平洋，更别说上面那个超大型电芯数组。攻击才是人类存活的关键啊!」
佛勒靠着椅背沉思，声音细微得快要听不见。
「詹姆斯，我们的工作是科学层面，在政治上无能为力。对象是人类，人类会恐惧、会愤怒、也会失去理性，有时因此做出偏差的决定。但命令就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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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又是精疲力竭。走进前厅、暖风迎面而来的同时，我听见埃玛在里面和人聊天，是个女人。
「医生说我很难弥补失去的骨质，所以复原已到了瓶颈。」
「妳有告诉詹姆斯吗?」
「还没。」
我原本想干脆出去走走，尊重她的隐私，但问题在于，另一个声音我也认得──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她们两个?
最后我被好奇心击垮。
我闯进去一看，杰克就坐在改装成复健区的客厅中间，还是小娃娃的女孩坐在她哥哥旁边。之前我没亲眼见过她，但相信这就是莎菈了。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地玩着平板，在心力交瘁的一天过后，看见这画面实在无比疗愈。
埃玛发现我进来了，便扶着桌子起身。艾比也转头过来，本以为她又会板起面孔，但她只是面无表情。
我慢慢走了过去，不知说什么才好。埃玛出面解围。「詹姆斯，艾比带孩子过来，想说你应该有兴趣陪他们玩一会儿。」
两个小孩这时候才发现我在场，杰克马上丢下平板跑了过来。
「詹姆斯叔叔!」
他直接扑了过来，我一把捞起那副小身躯，不敢抱得太用力免得孩子会痛。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之前我就想过，不知道杰克从父母那里听到什么?他以为叔叔为什么会消失那么久?但看来无论如何，杰克并没有疏远我。
莎菈跟着哥哥，走近以后还有点羞怯。
杰克伸手将妹妹带过来。「她叫莎菈，还不太会讲话，但是很爱跑来跑去。」
我和小女孩握个手，故作正经对她说：「妳好啊，小姐。别担心，会讲话没用，会跑比较重要。」
她笑得很灿烂，两颊还涨红了，模样和艾比很像。
我东张西望了一阵，想知道亚历有没有跟着来。卧室、办公室都不见人影，应该没有吧。
他们待了整整一小时。我好想跟小孩说说第一次接触地外存在发生什么事。不得不承认，我心里是想炫耀一下，让他们觉得这个叔叔很厉害、很酷又很有趣。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希望他们别以为我是坐过牢的坏蛋，记住叔叔是个好人。
但当杰克真的开口问我在营地里做什么时，我只能说是为政府工作。反倒是埃玛过来帮腔，说我负责一个解救人类的计划，之前可能就帮大家度过了一次危机。看起来艾比似乎多多少少知道内情，脸上没有丝毫讶异。杰克倒是十分惊叹，反应很激动。
他们准备回家的时候，艾比要杰克带妹妹在门口等着，接着转身对我说：「我有问亚历愿不愿意过来，他拒绝了。」
我沉默着，不知该怎么回应。
「但能让你见见孩子也好。」艾比的语气似是内心很纠结。「亚历和我没有对他们说过你的事情，暂时也没这个打算。可能等他们长大再说，让他们自己决定与你的关系。」
我点点头。
「今天会过来，是觉得你应该想看看他们吧。」
「是的。」
「这也是应该的。」
我静静等着，觉得艾比还有什么话没说。
「另外，我们可能会搬到你们隔壁。」
我没料到这件事。「真的吗?」
「会比……」她迟疑了一会儿。「比现在的环境好很多。」
「这样啊。」她究竟想说什么?我忽然会意过来。「别担心，要是亚历不愿意见我，我也不会去打扰。我就不过去拜访了，出门碰到会先避开，他和你们在一起的话，也不特别打招呼。」
艾比缓缓点头，似是松了口气，感觉她也战战兢兢的。
我换个话题：「很高兴能见到你们，以后欢迎随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