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詹姆斯
平板里的哈利微笑着，他的面色苍白、满脸皱纹，像是变了个人。
「祝你好运，詹姆斯。如果有人能度过这一劫，想必就是你了。」
他低头按了平板，切断录像。
我等了片刻，暗忖阿瑟是否会有所行动──攻击我，破坏平板计算机，或者说些风凉话。要是他真的这么不识相，我应该会一枪轰过去。
但他没有反应，只是站在冰冷洞窟内，望着朝黑暗延伸的尸堆。
洞窟里有他不希望我发现的秘密。
是刚才的影片，还是别的东西?
我迅速确认硬盘上其余档案。没有影片了，全都是病历。表格和化验结果我当然也看得懂，但要靠泉美才能研究出治疗方法。我必须赶回耶利哥城。
「走吧。」
阿瑟转头。「去哪?」
「这次听你的建议，回家。」
「恐怕太迟了。」
「什么意思?」
阿瑟没回答。
一瞬间彷佛时间暂停。
洞口刮进了凛风，好似站在冷气出风口前面。我收好计算机，戴上手套。
「『恐怕太迟了』是什么意思?」我再问一遍。
「晓神星风暴回归了，詹姆斯。想走的话，刚刚提醒你的时候就该走。」
「这不就要走了吗?」
我拿起能量枪朝洞口比划，阿瑟开始移动。头灯照亮洞径，我忍不住一直注意山壁，担心会有所谓的月壤绵。但正如哈利所言，那个物种似乎不在寒冷处生长。
回到洞口，外头更冻了，寒气渗进面罩、外衣与手套，刺痛了皮肤甚至骨头。
雪花随劲风舞蹈，彷佛蒲公英漫天飞扬，树枝上类似松萝的植物被染白，我觉得自己彷佛缩小了，进入雪花球内的美丽世界。然而此时此刻的晓神星，却是特别陌生。
强风将树上积雪拍落，雪粉扑面，眼前一下子除了白色，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听见阿瑟脚步声逐渐远离，于是举起能量枪。
「别动!」
其实我根本无法瞄准，不过踏碎雪块的声音停了下来。
若阿瑟有意加害，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说话了，语调平静又空洞。「詹姆斯，再不走的话，我们两个都会冻死。」
风势趋缓，再看见阿瑟的时候，他已经朝越野车走了一大段。
之前从背光面返回耶利哥城时，我会将阿瑟放进登录舱并启动炸药机关，舱体做为绝缘牢房，能有效控制他的行动。然而此时此刻，我心里感觉得到自己又需要阿瑟的协助。埃玛、亚黎、山姆、卡森或许已深陷危机。
「跟我走。」
他挑挑眉。「不关我了?」
「这次先不关。」
我上车，挥手示意他走前面。阿瑟虽然乖乖往林子移动，脚步却明显放慢。
「给我快点。」我叫着。
他不讲话，稍微加快节奏。
我从背袋拿出无线电。「詹姆斯呼叫耶利哥，听到请回答。」
除了越野车履带碾碎积雪、阿瑟走路以及狂风在树干间呼号，整座森林一片死寂。风速越来越强，苔状植物被吹落后，在半空盘旋。
「呼叫耶利哥，听得到吗?」
明明在通讯范围内，为什么没人响应?
我将引擎催到接近极限，朝阿瑟大吼：「快点!」
进入山峰阴影，大树稀疏，剩下被雪覆盖的灌木。周围很昏暗，但翻过山脊就能看见山谷。
到了能看见树冠的高度，感觉背后风力强劲，回头一看，才发现背光面冰原上真的有个超巨大风暴。地球上没见过这样的东西。那根本是一团旋转流动的冰墙、横扫大地的白色梦魇。
随后我立刻留意到风暴下面是大河，两侧是荒原。它正顺着河道，往我这个方向卷过来，如果翻过山脉进入谷地，就会对居住区造成惨重灾情。更紧急的则是，若我来不及逃到安全地点，也必须先找到山洞避难，等待风暴减弱。
于是我只好逼阿瑟再加速。穿过崎岖山径以后到了一座湖，这里孕育两条河川，一条流入山谷，一条流入背光面。湖畔道路狭窄曲折，今天湖面上还笼罩了厚厚一层雾，彷佛即将喷发的火山。
绕湖到一半，远方雷鸣隆隆不曾间断，反而越来越大声。
到了湖的另一头，我眺望山谷，东边森林安安静静，谷西丛林树冠却晃动很剧烈，绿色蓝色紫色交错的树叶像是阵阵涟漪摆荡。怎么回事?
再仔细一看，我讶异得说不出话。原来有一堵不断搅动的巨大沙墙正往谷西丛林涌过去，在红矮星照耀下泛着血红色、褐色、金色种种光辉，有如一只沙做的魔兽正大口吞噬所有树木。
前有沙尘暴，后有冰风暴。
「究竟怎么回事?」我静静问。
「跟你说过了。」
「再解释一次。」
「晓神星风暴回归。你也该回家了，詹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