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进入虚空
“五个一点,”那个一嘴大蒜臭气的人说,他的名字叫里特尔。看表情,他显然很不痛快。“你输了。”
麦特轻松地跪下去,拾起钱币,丢进自己的口袋里。他没有去碰那些骰子。那些骰子都是灌了铅的,让它们在正常情况下只能掷出三点。麦特在放下赌注之前,已经把它们的小秘密掂出来了。
麦特拿出黑色围巾,把它扔在酒馆的地板上。它上面毕竟已经有了一个窟窿。他走进夜色中。就在他的脚踏进街道上时,在他脑海里如同雷鸣般翻滚的骰子停住了。
那个怪物狞笑着,突然,它转头逃开了。
“请原谅。”里特尔说着,踉跄着跑开了。另外两个人也跟在他身后,他们甚至没来得及拿走地上的骰子和自己的钱币。
“我已经不打算再被你追杀了。”麦特高声说道。
它转回身,十指戟张,又向麦特扑了过来。麦特被迫向后退去,拼命挥舞艾杉玳锐,想要挡开它。
光荣的复仇。
桑珂哼了一声。“男人的傲慢。别忘了,那怪物也杀死了我们的人。”
满身臭味的人们聚集在麦特周围,看着那五枚骰子:一个人的身上充满大蒜臭气,另一个人满身汗味,第三个人则散发出一股鞣制皮革的味道。他们的头发都黏成一撮一撮,手指上沾满污垢,但他们的钱都是真的。他们现在的玩法叫科隆克唾沫,据说来自夏纳。
古蓝向后退去,尖叫着,竭力抵挡着麦特的进攻。它还不停地回头望去,似乎注意到身后的什么东西,但麦特的攻击很快就将它全部的注意力吸引了回去。
“你干得很好。”麦特一边说,一边检查艾杉玳锐的矛柄。上面的损伤并不严重。
麦特咒骂了一句。是什么吓跑它了?不,它不是在逃走,它是要去杀他的部下!
“感谢你的通道。”麦特说着,又扛起了艾杉玳锐。长矛的末端还在冒着一缕缕青烟。桑珂是在王宫中施展的神行术,然后驾驭浮行平台一直来到这里,在走廊的末端打开通道。他们希望这么做,古蓝将不会注意到她的导引,因为王宫中几乎随时都有人在进行导引。
随着他的操控,黑矛的锋刃又旋转回来,切掉怪物的数根手指。怪物没有流血,也没有显出痛苦,但这至少能给它造成一点不便。
“你以为能伏击我?”古蓝问道。听语气,它仿佛觉得麦特非常好笑。“就用你这些像果子一样一捏就烂的部下?”
怪物怒吼着,退到台阶上。“怎么会?”它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就我们所知,那里是没有尽头的。”桑珂说,“这次差点搞砸了,麦特·考索恩。那个怪物看到通道时,一点也不惊讶。我想,它应该还是感觉到神行术了。”
古蓝盯着麦特,狂吼一声,再次发动攻击。麦特在宽阔的走廊中迎上那只怪物,用艾杉玳锐挡开它的爪子。黑色矛柄被周围的火焰烤热,木柄末端已经冒起了青烟。随着麦特的舞动,矛柄在空气中划出一缕缕烟气。
麦特骂了一句,也急忙追上去。塔曼尼跑得非常快,但依旧无法和古蓝相比。眼看古蓝就要追上他了。而塔曼尼在这时跳到路旁,冲上附近一幢房子门口的台阶。怪物继续向他扑过去。塔曼尼后退着摔了一跤。麦特这时和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该死的!麦特追赶着那只怪物。如果它熄灭了全部的灯光,再加上月亮已经被乌云完全遮住,麦特就只能像瞎子一样和它作战了!
麦特竭尽全力发动攻击,将长矛转动如飞,一道道环形的烟尘出现在他周围,仿佛将他封在尘雾的牢笼中。古蓝同样在发动猛攻。麦特将艾杉玳锐单手握住,甩起挂着徽章的铁链,准确地击中怪物的面孔。怪物号叫着向后退去,脸上冒出浓重的黑烟。麦特紧逼向前,用艾杉玳锐的矛柄末端挑起落下的徽章,让它再次击中怪物。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酒馆中扩散开来,仿佛一群覆盖了尸体的蚂蚁。许多椅子被推开。人们的交谈改变了节奏,一些人压低了声音,另一些人的语速明显在变快。麦特站起身,打算离开,人们急忙为他让出道路。
他这个行动真是愚蠢到家了。古蓝的速度比他更快,而麦特并不确定狐狸头是否真的能杀死它。但他还是进攻了。为了泰琳,为了死在这个怪物手中的他的部下,也因为他再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想知道一个人到底有怎样的价值,就要把他逼上绝路,让他为自己的生命而战。
“实际上,”塔曼尼清了清喉咙,“我们刚刚为这座城市除掉了一名杀人犯,他至少杀害了十余位女王的臣民。我相信,我们有资格得到赏金。”他的面容极其严肃。愿光明赐福予这个家伙。
古蓝恢复了身体的平衡,吸着冷气,愤怒地睁大眼睛。现在它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它如同闪电般向前冲来,但麦特抢先用艾杉玳锐划开它的褐色衬衫,露出它的胸膛,然后甩动第二枚徽章再次击中它。怪物也抓到麦特的手臂,划开他的皮肉,让鲜血溅到墙壁上。
怪物再次扑了过来。麦特克制着自己,尽量让古蓝靠自己近一些再发动攻击。他差点算错了时间,但还是及时挥出艾杉玳锐,用矛刃的侧面击中古蓝。徽章上传来一阵烧灼皮肉的滋滋声,它正打在古蓝的手臂上。
大多数人一开始并没有理会麦特。大家都在议论边境国军队过境、女王怀孕、转生真龙,以及各种神秘的和不神秘的死亡事件。所有人都有故事要和别人分享。这里某些人身上只能算是披着一块麻布,但另一些人则穿着最好的衣服。贵族、平民和形形色色的人,都聚集到了谣言轮子。
麦特哼了一声。古蓝咆哮着向后退去。这一次,它在燃烧的走廊中退得更远了。热浪和剧烈的攻击行动让麦特开始出汗。他还是无法长时间与这头怪物作战。这没关系。麦特向前冲去,将长矛舞成一片幻影,让矛锋上的徽章击中古蓝。古蓝刚刚直起身子,麦特的第二枚徽章又击中了它的脸,让它再一次栽倒下去。与此同时,麦特的脚尖踢起第三枚徽章,击中它的脖子。
吧台上几个人瞥了麦特一眼,其中一个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麦特伸出手,从桌上拿起自己的宽边帽,戴在头上。发愣的人用手肘推了推他的同伴。那名和麦特一起玩骰子、满身汗味的秃头男人用一根手指揉搓着下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仿佛正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斯奈勒带着微笑盯住麦特。“看样子,没有人响应你,朋友。我猜,你只能相信我们的判断了。你真不该没问过玩法就乱扔骰子。现在,你是打算掏钱,还是……”
“所以你故意把自己送到我面前?真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那幢房子中亮起了灯光,似乎住在里面的人现在才发现到他们身边发生的战斗。塔曼尼看了麦特一眼,而麦特也恰好看向他。凯瑞安人撞开房门,冲进着火的房子。古蓝紧盯着麦特,身后是跳动的火焰。火势蔓延得很快。麦特看着那个怪物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向他逼近,心脏骤然间跳得飞快。
红手队的士兵退回黑暗中。麦特继续在街上晃荡,他走得很慢,艾杉玳锐依旧被他扛在肩头。他给部下的命令是和他保持距离,除非他受到攻击,否则绝不能出现。
桑珂来到他身边。这名矮壮的家人留着黑色的长发,一脸不喜欢听从别人号令的表情。当然,每一个女人几乎都是这样。她就站在通道里面,从走廊里是不可能看到她的。她必须在这里维持浮行的平台,这个平台的样子很像是一本大书。她看着麦特,一侧眉弓挑了起来。
他将徽章甩了出去,每99lib?net一枚徽章后面都系着一根粗大的铁链。徽章在火光中熠熠生辉,仿佛银色的流星,直向古蓝砸去,再次击中它的手臂。
这里大多数的人都喝啤酒,不过麦特最近对红葡萄酒特别偏爱。“什么事,红大人?”女侍凯蒂问道,她是个头发乌黑的美人,灿烂的微笑能够把从这里到凯瑞安的人全部迷倒。她一整晚都在勾引麦特。麦特告诉她,自己已经结婚了,她却仿佛完全不在乎。麦特则没有给过她一个笑容,至少不是很多,而且肯定没有他那种最迷人的微笑。有些女人就是看不清事实,即使那些事实已经写在她们的脑门上。
“完全没错。”麦特说。阻止了古蓝,还得到赏金,听起来,他要过上好日子了。他把方巾丢给葛本,径自走开了,只留下抱着手臂、满脸不悦的家人。为什么当男人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做完他承诺的事情,女人还要这么不高兴?
“不,我没输。”麦特轻声说道。他不在乎什么规则。他赢了,这点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运气一直紧跟着他。
此时,塔曼尼竟不顾自身安危,跳过去提起自己的油灯,然后沿着街道跑了下去。古蓝紧追在他身后。
该是出事的时候了。
“我们去旅店找赛塔勒和奥佛尔吧。”麦特说,“然后我们回营地去。找乐子的时间结束,要命的时间开始了。”
麦特把最后一点葡萄酒灌进嘴里,享受着它甜美冰爽的味道。然后,他放下杯子,扔出手中的五枚骰子,骰子在酒馆的木地板上翻滚着,彼此撞击。
麦特停下脚步,握紧手中的武器。他还看不清那个人影的具体模样,但仅仅是看到那个影子站立的姿势……
怪物踩到一个台子的边缘,一条腿悬到平台之外。它愤怒地喷出一口气,甩动手臂,努力想要保持住平衡。
和他玩骰子的那三个人看着他的武器。他们之中的第三个人,一个名叫斯奈勒的家伙站起身,将拇指插在裤腰里,肩膀一耸,抖掉外衣,露出腰间的短剑。
那个散发着鞣皮酸臭气的男人将手伸到腰间。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把刀子。他的名字叫塞德勒。他粗糙的下巴甚至可以把剑刃打磨锋利。“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懂科隆克唾沫怎么玩,朋友。”
这也是一件好事,今晚他正需要这份运气。
“泰戴沙!”真正的血战!
麦特现在已经被逼上了绝路。该死的,他知道这个怪物迟早都会找到他,或者发生更可怕的情况,它会去找图昂和奥佛尔。任何有理智的人在这种时候想到的都应该是逃跑,但他是一个该死的傻瓜,为了遵守对两仪师立下的誓言而留在这座城市里?如果他死了,至少他的手里还拿着武器。
那个怪物被重重地绊倒在石板路面上,而塔曼尼已经沿台阶一直爬上了这幢着了火的房子。
“我确实不懂。”麦特说,“朋友,但我就是赢了。我们需要问问其他人吗?”
古蓝站起身,想要继续追赶塔曼尼,却低头看见绊倒自己的东西。然后,它带着狞笑望向麦特。房子上的火舌照亮了它的半张脸。怪物拿起麦特的艾杉玳锐,一甩手,将仍然系着狐狸头徽章的长矛扔了出去。艾杉玳锐砸破着火房屋的一扇玻璃窗,掉进房子里。
麦特将系徽章的铁链在手臂上缠紧,握紧长矛。古蓝再次转向他。屋里的走廊也已经起火了,热浪正从墙壁和天花板上一重重地压过来,黑烟开始在他们的头顶凝聚。塔曼尼咳嗽着,用方巾捂住了口鼻。
油灯从塔曼尼的手中落下,灯里的火油泼溅在房屋的台阶上,干燥的木头立刻被点燃了。火舌在灯油上跳动,照亮了古蓝。它跃向塔曼尼。
古蓝退进黑暗的房间,踏在骨白色的地板上,眼睛不由得向下一瞥。
“抱歉把房子点着了,麦特。”塔曼尼说,“我没想到油灯会脱99lib?net手。我知道,我应该把它引进那幢房子里。”
“很高兴我能帮你们复仇。”麦特说道。他向她微笑着。不过这名家人是对的,这次差点就搞砸了。他相信那个古蓝已经感觉到家人就躲在门后。不过幸运的是,它似乎没想到能够导引的女人也能对它造成威胁。
古蓝瞪着他,踉跄着向燃烧的房屋退去,冲进房子里。也许它是想逃了。这一次,麦特绝不打算放过它。他几步跳上台阶,冲过着火的门口,伸手接过塔曼尼扔给他的艾杉玳锐。
时间愈来愈晚,麦特已经开始担心今晚会像昨晚那样一无所获。但就在此时,他注意到前方街道中的一个影子。石板路面被今夜早些时候的一场细雨打湿了,反射着银色的月光。
不管怎样,伊兰和柏姬泰关于通道的主意奏效了。虽然这和她们最初的计划还是有些差别,但要比麦特能想到的主意好得多。他唯一的计划就是把狐狸头徽章按在古蓝的喉咙上。
桑珂哼了一声。他们一同走出通道,来到着火的房屋里。有几名红手队员正急匆匆地灭火。通道一消失,塔曼尼就跑了过来。他身旁还跟着另一名家人,朱兰娅。
麦特两只手里各有一枚狐狸头徽章。
“为了光明、光荣和爱!”
麦特站稳脚跟,等待着古蓝。只有英雄才会向怪兽发动冲锋,他不是什么该死的英雄,不过他的部下会挡住所有路过的人,确保古蓝不会再被其他人吓走。这一点算不上英雄行为,不过可能比英雄更愚蠢。
从这个房间里面才能看到,实际上门后环绕着一圈闪耀的白光。那是一个浮行通道的边缘。“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死。”麦特低声说道,“光明在上,我希望你不会。”他抬起脚,踹在那个怪物的背上,让怪物飞出平台,掉进下方无尽的黑暗中。它落了下去,拼命地扭动着,转回头盯着麦特,眼里尽是恐惧。
麦特强迫怪物退向走廊尽头一个敞开的门口,那个房间里面一团漆黑,火光完全无法照亮那里的墙壁。
他们并不知道古蓝会不会发动攻击,以及会在哪里发动攻击。但葛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他疏散了附近建筑物里的所有居民,并选定了一个适合家人打开神行术通道的走廊,然后派一名红手队员去告知塔曼尼该往哪里跑。
他沿着街道向前走去。今晚,他一直没有把脸遮住。有几次,他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已经被认出来了。大多数认出他的人都一言不发地溜进了夜色里。当他从谣言轮子前面走过的时候,人们都聚到了窗前和门口。
麦特深吸一口气,用最后的力气跳进那个房间,以着火的矛柄猛击怪物头侧。随着一阵火花和灰烟在怪物脸上爆起,它咒骂一声,向右侧倒去。
麦特化成一个钢刃与木柄的漩涡,怒吼着连续发动进攻。古蓝似乎有些惊讶,而且真的在后退。麦特用艾杉玳锐打中它的手,烧灼它的皮肉。然后调转矛头,打掉了它的匕首。怪物跳到一旁,但麦特已经猛扑过来,将矛杆插进怪物的双腿之间。
“为泰琳挥舞我的光荣之刃,为拿勒辛挥舞我的光荣之刃,为所有逝者挥舞我的光荣之刃!”
麦特点点头。
红手队们听从了麦特的命令,向四周逃散。但塔曼尼没有走,那名凯瑞安人依旧神色凛然地站在原地。古蓝大笑着,它并没有真的去追击那些士兵,而是踢翻了一盏油灯。它很快就绕着麦特转了一圈,踢灭了沿途的每一盏油灯。街道顿时变暗了。
在白天,它的容貌确实平淡无奇;但到了这样的夜晚,它却显示出异样的恐怖。这个怪物趁泰琳孤立无援的时候杀死了她。麦特咬紧牙,再次发动攻击。
“我也不知道。”伊兰曾经告诉过他,她的复制品并不完美,不过似乎也能产生类似的效果。只要它们能伤到古蓝,麦特才不99lib.net在乎它们还有别的什么效果。麦特也在狞笑着,拿起另一枚徽章。“我猜,是因为我的运气不错。”
“你确定那里面的黑暗是没有尽头的?”麦特问。朱兰娅是一名身材丰满的漂亮女人,如果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麦特相信那一定会很舒服。她头发里的白霜丝毫没有影响到她可爱的面容。
里特尔猛然睁大了眼睛。他急忙站起身,拉住自己朋友的手臂,凑到他的耳旁,低声嘀咕了几句。斯奈勒低头看着麦特的徽章,又抬起头看着麦特的眼睛。
在灯光的掩映下,古蓝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向路面上洒下了一串影子。麦特朝它挥出艾杉玳锐,但那个怪物轻松地躲过了麦特的攻击,并依然向他逼近。该死的,这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它已经将匕首朝艾杉玳锐的矛锋挥了过去。
麦特在吧台上留下了一枚金克朗,然后朝酒馆老板海特拉了一下帽檐。那个人正站在吧台后面擦着玻璃杯,他的妻子就站在他身旁。老板娘是个漂亮女人,但海特身边总是备着一根棒子,用来教训盯着她太久的男人,所以麦特只是稍稍看了她一眼。
那三个人交换着眼神,面色都很阴沉。麦特站起身。这家酒馆的墙壁因为常年被客人喷出的烟气熏烤,已经变成了黑色,窗户上虽然都镶着玻璃,却也因为尘土和烟垢而变得不再透明,这里的传统就是从不进行清扫。酒馆外饱受风吹雨淋的招牌上画着一只马车轮,这家酒馆的名字就叫“尘土轮子”。不过,所有人都管这里叫“谣言轮子”。这里是在凯姆林打听各种小道信息最好的地方,从这里流传出去的谣言大多都不能当真,不过它们往往很有趣。
这是我的运气,麦特想。
柏姬泰的副手葛本将军走了进来。“怪物死了?”
但今晚,他要和该死的暗影跳一场舞。他将徽章绑在艾杉玳锐上,让它紧贴在矛刃的侧面,并比矛尖更突出一点。用此法使用艾杉玳锐很不顺手,他必须时刻记得要用矛刃的侧面拍打敌人。但这样的攻击范围要比他用手抡动徽章大多了。
“希望你不会死。”麦特说,“因为想到你要永远在黑暗中掉落,我就会感到高兴,你这个山羊屎的私生子。”麦特向黑暗中啐了一口,让他该死的唾沫伴随着那个怪物一起跌落下去。很快地,那两个东西都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这里的空气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充满各种声响、咒骂和气味。烟气、辛辣的烈酒气、煎得过头已经尝不出肉味的肉排气味;现在,大概这样的肉排才可以吃。即使在凯姆林,肉类的腐坏情况也是相当可怕的。
古蓝骂了一句,向后退去。摇晃的灯光照亮了它的面容,在它脸上留下明暗不一的光影。虽然手臂上还在冒烟,它的脸上却带着微笑。麦特曾经觉得这张脸没有任何特点,但在昏暗摇曳的灯光下看到那一丝微笑,麦特突然有种惊悚的感觉。它的眼睛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黄光,如同深陷在黑色眼窝中的两团鬼火。
“没有,”麦特说,“但也足以让我得到王室悬赏了。”
它被绊倒了,虽然它以过人的迅捷控制住平衡,但还是倒在了地上。当它重新跳起来时,麦特的矛刃砍中了它的脚跟。他几乎砍断怪物的跟腱。如果这个怪物是人类,肯定已经倒地不起了,但它毫不费力地站稳了脚跟,没有显露一点痛苦。被麦特划开的地方,也没有流出血液。
一个小时之内,他的部下们又出现了三次,每一次都会吓走规模更大的一群流氓。最后一次,红手队和刺客们发生了正面冲突,街头恶棍抵挡不住这些受过训练的士兵,哪怕这些黑暗的街道正是他们的巢穴。很快地,五个恶棍横尸街头,而麦特的部下中只有一人受伤。麦特让另外两个人将这个名叫哈沃尔的伤员送回了营地。
麦特再次用双手握住艾杉玳锐,在空气中挥舞出一道道烟尘。长矛柄的末端已经开始起火燃烧。麦特发现自己正在高声喊喝古语。
麦特将满是汗水的手探进外衣口袋里。就在古蓝的手指要碰到麦特的脖子之前,他的两只手各拿出一样东西,狠狠地击打在古蓝的手掌心里。空气中立时响起嘶嘶的声音,就好像肉被放在烤架上。古蓝发出痛苦的尖叫,蹒跚着向后退去,瞪大的眼睛紧盯着麦特。
塔曼尼将麦特掉在地上的两枚徽章交还给他。麦特将它们收好,同时解下了系在艾杉玳锐上的徽章,把它挂回自己的脖子上。家人看着这些徽章,露出一种饥饿的食肉兽般的表情。随她们怎么想吧。他打算把这两枚徽章交给奥佛尔一枚,交给图昂一枚。只要能找到她的话。
麦特并不知道这种玩法的规则。
麦特挥挥手,示意她走开。今晚,他只会喝一杯酒,为了给自己打气。光明烧了他吧,他的确需要一点勇气。他听天由命地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塞进衣袋里,然后又掏出狐狸头徽章。光明啊,能再次戴上它的感觉真好,但麦特还是把它挂在衣服外面。现在他穿着汤姆给他买来的一身红色和银色的新外衣。
“王室悬赏?”葛本皱起眉头,“这次是你要求女王给予帮助,这与她的悬赏无关。”
他随意选择了一个方向。这里是新城,到处挤满了和旧城中的巨森灵建筑截然不同的房舍。这些人类建造的房屋也都还不错,只是有些太过密集,房屋之间只留下密不透风的狭窄街道。
第一批想要杀死他的人出现在他离开谣言轮子之后不久,大街上突然有四个人向他扑了过来,而附近的巷子里也同时跳出一群黑影。塔曼尼是他们之中跑在最前面的。麦特转身面对那些杀手,他们却因看到红手队的士兵而止住脚步。转眼间,这群街头混混就落荒而逃了。麦特向塔曼尼点了点头。
“不过我们还是把它赶下平台了。”麦特说。
“撤退!”麦特对那些人喊道,“后退!光明烧了你,该死的怪物。我在这里!跟我打啊!”
麦特掷出艾杉玳锐。
“你们对付不了它。”麦特说着,从塔曼尼手中接过一块湿方巾。桑珂瞥了一眼他的手臂,但麦特没有要求治疗。这道割伤会愈合的,也许会留下一道疤,但瘢痕总会给女人们留下印象,只要不长在脸上。图昂会喜欢伤疤吗?
麦特竭力不让自己觉得所有那些眼睛都像刀子一样钉在他的背上。光明啊,他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挂在一条绳子上。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疤,他已经很久不曾让脖子这样接触空气了。就算是和泰琳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很少露出这道伤疤。
“是吗?”麦特放低艾杉玳锐,矛刃上的狐狸头反射着月光。“小心,它的边缘可是很锋利的。”
“很勉强,你应该让我们来对付那个怪物。”
那个怪物滑步向前。麦特的人打开油灯,把灯盏放在地上,就向后退去。有几个人跑去送信了。麦特已经严令他们不得参加与古蓝的战斗。今晚,他们对麦特立下的誓言将受到严峻的考验。
麦特抽回艾杉玳锐,不让怪物将徽章削落。怪物围绕麦特转动着。麦特转过身,同时确保自己一直留在油灯形成的光圈里。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宽敞的街道。在艾博达时,他和古蓝在一条小巷中遭遇的那一晚,至今都让他不寒而栗。
这柄阔刃长矛不是用来投掷的,但麦特的手里并没有飞刀。他瞄准的是古蓝的头部,却没想到自己竟然射偏了。幸运的是,长矛掉落在古蓝的两腿之间。
最后,麦特拿起靠在墙边上的艾杉玳锐,解下布套,露出长矛的锋刃,把它扛在肩头。“嗨,”他大声说道,“这个该死的地方有没有人知道科隆克唾沫该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