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言灵?镰鼬,进阶!
序列号71,言灵?吸血镰!
梅涅克?卡塞尔站在无边的大雨中,亚特坎长刀的刀尖下垂,沿着刀身流淌的鲜血迅速被雨水冲淡,洒在地面上时已经略带粉色。
梅涅克还在微笑,因为他没有吃亏。
在对方刺中他的瞬间,他一刀砍下了五名武官的头颅,并且把五枚银质弹头的子弹拍入了不出血的颅腔。这些失去了头颅的武官在银毒的作用下,肤色迅速转为渗入的铅灰色,尸体在站立了大约十秒钟后,无力地倒下,这些血液才从断口流出,染红了整片地面。
一刀杀五,这令梅涅克骄傲,他一直都是骄傲的年轻人。
还剩七名武官,以及伤到梅涅克的那个人,梅涅克至今没能看清那个人的脸,那个人混在人群里四次进攻,每次都是一刀,每次都给梅涅克造成几乎致命的麻烦。但是梅涅克居然未能看清他的脸。
梅涅克有点后悔,如果放弃斩杀五名武官,也许就能伤到那个对手了。
伤他一刀,比斩杀五名武官还要有价值吧?
因为他一个人……或许顶五十名武官!
人流正从四面八方会聚而来,清一色的德国人,穿着不同的服饰,身材性别年龄都更不同,只有一样东西是完全一致的,也正是这样东西说明他们是一类人,或者,一类的超越常理的存在。
每个人的眼里,都闪着淡金色的微光,绚丽而诡异,黑暗中仿佛飞舞着一对一对的金色萤火虫。
他们紧紧地围绕着马车,阻塞了道路,却没有发动进攻。
可能是等待机会,或者不敢,因为一个枯瘦的身影站在了车夫的身边,一手按在车夫的肩头上,一手举着燧发枪,一身华贵的人字呢大衣湿透了,仿佛一件铠甲穿在身上,银色头发在狂风暴雨中凌乱。但他的人不凌乱,他凶猛如一只狮子,苍老的脸上满是雨水,微微龇开的牙缝里,叼着一枚纯银弹丸。
夏洛子爵,伟大的德意志银行家,或者,屠龙的“银翼”。
“你们中还有人记得我吧?我这种老家伙,能记得我的人类都差不多死光了,但是死侍能活很多年……这很好!被人记住的感觉很好!”夏洛子爵钻出马车的开场白,“记得我如何一枪一个把你们的同族送进地狱!”
梅涅克诧异地从那些死侍的眼睛里看到了敬畏,也看到了这个老人的极盛年代,被古龙苏醒召唤而来的死侍们确实记得夏洛子爵,记得他淋漓至极的领域,他以秘党第一杀戳手的身份横行欧洲的时代,死侍没有不知道他的。
言灵?刹那。
在可以连续发射的左轮枪被发明之后,夏洛子爵仍旧能够以一杆需要单独灌注火药和弹丸的燧发枪成名,是因为他天赋的言灵能力。
时间在他而言能够放大数十倍,他只需要几十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完成装填。
“这个言灵听起来跟校长你的‘时间零’不是一样的么?”路明非说,他还记得校长凝固时间的精彩表演,一切都慢下来了,包括子弹的飞行,他扣动扳机之后,两倍音速的狙击步枪子弹在空中飞行得好像一个飞盘。校长的领域里,物理法则都失效了似的,唯二还能正常行动的,只有校长自己和路明非。
“是的,‘刹那’进化之后,就会获得‘时间零’。”校长说,“你会被化学元素周期表么?”
路明非抓抓头思考一下,“氢………居然张口就来,我不禁有些佩服自己在高中的童子功了。不过在贵圈化学元素周期表还管事儿么?你们不是按照地水风火四大元素来分析世界的么?”
“元素周期表当然还用得上,不过更重要的一份表格是言灵周期表,你很快就需要背那份表了,考试还会考默写。”校长解释没“118言灵,会组成一张矩阵表格,是以地水风火为法则来排布的,言灵之间存在着进阶的关系。这就像元素周期表里,铍元素属于主族‘IIA’,下一个主族IIA的元素是镁元素,它们在一列之中,具有类似的化学特性,言灵也一样,‘镰鼬’的序列号59,属于典型的风系言灵,下一个典型风系言灵是序列号71的‘吸血镰’,掌握镰鼬的人,是可以通过锻炼掌握吸血镰的,‘时间零’则是‘刹那’的下一级言灵。”
“校长你的意思是你比老前辈还要拽咯?”
“倒不是这样,夏洛子爵大概也是可以进阶到‘时间零’的,但是未必高阶言灵一定比低阶的言灵有用,譬如你双手握着两把博莱塔手枪,填满了银弹,在黑暗中和敌人对抗,那么第一时间带回情报的‘镰鼬’就会比‘吸血镰’更加有用,准确地判定敌人位置之后,精确射击就能解决问题。当你进阶到‘吸血镰’的时候,镰鼬们会疯狂地向敌人发起进攻,它们一旦飞离,就再不回来。”
路明非有点懂了,点点头,“那‘死侍’呢?死侍怎么回事儿?看起来很废柴,一群人围着马车都不敢上。”
“废柴?”校长一愣,“我在某些中文论坛见过这个词,似乎是贬义词,但还不完全了解它的意思。
“废柴就是不能打的意思,‘能打’是我们最高的评价,‘不能打’就是废柴,就没法要了,比如中国发神舟飞船,成了,就是很能打,韩国发‘罗老号’火箭,掉下来了,就有点废柴。”路明非得意洋洋地解释,对于校长这种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家伙老说,中文能说得那么利索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好歹这件事上路明非还能教教他。
“我明白了,”校长严肃地点头,带着十二分鼓励的口吻,“那么明非,你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不当废柴啊!”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抹了一把脸,“不知道怎么的,怎么有教小孩子吐口水,却被小孩一口吐在脸上的感觉……”
“你说什么?”
“哦哦,接着说死侍吧。”
“所谓死侍,就是镜中的我们。”校长低声说。
路明非一愣。
“这个学院里,每个人的龙族血统都在50%以下,而理论上,龙族血统比例越高,越是可能出现天才,对于言灵的感应能力也越强。”校长说,“你有没有疑惑我们为什么从不招收那些50%以上的学生?”
“我听过一点,他们会会转而支持龙族?”路明非隐隐的记得,入学的时候福山雅史和古德里安说到过。
“不是支持谁的问题,不是政治立场,而是血统归属。一旦超过50%,血统很容易变得不可逆。”
“不可逆?”
“因为龙族基因是远强于人类基因的,他们虽然是爬行类,却是爬行类进化的终极状态,他们的基因凶猛,具备很强的进攻性,甚至能够吞噬或修改其他种族的基因序列。生物学告诉我们,碱基对的序列,决定了基因的不同,比如你和一条狗的基因都是由差不多的成分构成的,但是但是碱基对的次序不同,决定了你是汪汪叫还是直立行走”
“我觉得自己好像被骂了但不太能还口的样子继续。”路明非听了这个比喻后,一头黑线的插嘴。
“混血种就以为这存在不同种族的碱基对序列,从而遗传了不同种族的特质,通常情况下,这些碱基对的序列是一生不会改变的,也是因为碱基对序列的稳定,你不会早晨起来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狗。”
“骂人骂一次就可以了,笑点被戳爆了我也会尴尬的”路明非低声嘟囔。
校长没有理睬他“但是龙族的基因非常特别,一旦比例超过50%,龙族基因有能力改变基因中人类的那部分。对于这种侵略性极强的基因而言,人类的基因是低等的,爬虫一样的,要从屋子里被扫出去的。龙类基因一次次的修正之后,最终混血种会变得非常接近纯血种,人类的部分被吞噬掉,龙类的部分益发觉醒。”
“结果会变成纯血龙族?”
“无限接近,但是永远难以抵达。”校长叹了口气,“这也是悲哀的族类,他们很想纯血种,但是和真正的龙类又有差异。真正纯血的龙类只有古龙族裔,古龙族裔把这些人看作仆从,驱使他们,却又不承认他们,他们外表很想人类,混在人群中难以被觉察,有些又因为血统缘故寿命极长,纯种龙族会从中选拔一些人,改造他们的身体,令他们介乎生死之间。他们在一代代的人类中隐藏身份,等待着龙王们复苏,为迎接而做准备,事实上他们才是我们最棘手的敌人,只要准备充分,把一头即将复苏的龙王杀死并不算难,可过程中一旦被死侍干扰,就很危险了。”
“那些死侍的血统纯度那么高,我们怎么打得过?”路明非不由得担心。
要记住山彦的话啊,其实不只用龙类才有力量,”校长微笑,“人类,从来不是弱小的种族!”
“1900年09月21日,蜥骨在解剖中苏醒,初代或二代种,旋即遭预谋的突袭,截止这次记录时,”甘贝特侯爵看了一眼金质的“爱彼”怀表,记录下当时的时间,“凌晨01:23:45,战斗仍在进行,我方准备不足,对方人数约计500,死侍出现,对方可能包含纯血种。”
他的手在颤抖,往那支随身十几年的百利金钢笔上呵了一口气之后,但继续书写,他的心脏在狂跳,这只白金合金笔头的名笔落在纸上又重又瑟。
“蜥骨编号19000666,来自中国,成交地德国汉堡港,交易对方姓名不明。”
“蜥骨具备人类外形,具备爬行类特征的膜翼,表体似有鳞片,经受压迫力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靠近会感觉到强烈的震撼,使人产生幻觉,并发虚弱感。”
他用双指按摩太阳穴,喃喃自语,“快快,想想还有什么,卡尔,冷静!冷静!还有什么要记下来的,快想起来!”
卡尔是他的名字,他的全名是卡尔?冯?甘贝特。在密党长老会中,他是唯一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因为他没有相关的能力。他的言灵能力是“天演”,一种强大的堪比手摇式计算机的强大计算能力,他能够在脑海中迅速构建巨大的模型,把数百数千个数字放进去,高速运算。他依靠这种能力牢牢的掌握着德意志银行的运作,每日庞大的金钱往来都经过他一个人的大脑,那些经过严格培训的财务经理和出纳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手指,他直接操控着这些手指弹响了德国金融界的交响曲,盛大恢宏。
他同时也负责管理密党的资料库,最高级别“S”的记录由他亲自撰写,他从未漏过任何重要的细节,从离开卡塞尔庄园开始他就开始高速笔录,亦常人难以理解的速记书法把当晚的一切细节录于纸面,但他意识到直接遗漏了什么,他一直在审查已经录入的条目,感觉直接的思维中依然存在着一个盲区。
什么东西被迷雾遮住了,纳税某个疑点,某个疑点导致了今晚的错误,几百年来密党未曾犯过的错误。
“德国汉堡医生莫德勒执行解剖,疑为蜥骨注射用于人体肾上腺素加速其复苏。”他想到了,赶忙补充了一条,但还不完全对。
他掀起帘子的一角,看见马车外闪动的金色眼瞳,空气中数百个呼吸节奏惊人的一致,呼吸声合并一处,仿佛拉动一个巨大的风箱。
“苏醒后具备高度的学习能力,沉睡时间长达1000年以上,却能在苏醒后立刻学会炸弹的使用。”他赶忙放下帘子,忍着惊悸又记下一笔。
钢笔悬在半空中,一滴墨水凝结在笔尖上,“啪”地一声打在纸面上,晕开了。
“截止记录完成时,与赴中国代表弗里德里希?冯?隆失去联络。但交易品有弗里德里希?冯?隆的签名确认。”随着那“啪”的一声,仿佛有一个火花在脑海里闪过,他抓到那个疑点了,以最快的速度写下了那个名字。
弗里德里希?冯?隆,甘贝特侯爵的学生,秘党中和梅涅克一样优秀的年轻人,他被派到中国作为交易代表和中国商人完成了谈判,并拍回电报确认了交易。梅涅克并不是那么不当心的人,他是因为看到了箱子上有弗里德里希?冯?隆的签名,并以秘党的银指换盖上了特殊的印记,才确认了货物,没有被确认的货物是不可能被送到秘党的基地——卡塞尔庄园——里来的。
而弗里德里希?冯?隆发回的最后一封电报就是交易确认的电报,他在电报中说这桩交易还有后续,必须离开北京赴统万城的旧址,也就是陕西的靖边进行考察。他一旦离开北京就无法发送电报,从此他消失在中国境内。
这个小小的疑点被忽略了,否则一切就不是这样了,按照常规弗里德里希?冯?隆应该和货物一起从中国回来,到底是谁和什么样重要的东西把他吸引去了统万城的旧址?有什么东西比一具“蜥骨”,也就是龙类的骨骸更重要呢?弗里德里希?冯?隆是一位出色的考古专家,能吸引他的只有惊世骇俗的发现。
来不及查实了,只能留给后人。甘贝特侯爵长舒了一口气,把几页档案纸撕下来,折叠后用两片正方形的薄铜片压起来,在四角用螺丝封死,再把它藏入马车的夹层中。这样很难发现了,即使马车被焚烧,那些才制特殊的档案纸也不会损毁。甘贝特侯爵狂跳的心慢慢恢复了平静,再次揭开帘子往外看去。“嗨嗨,秘书就不要在战场上探头探脑。”夏洛子爵低声地说,年轻时他一直蔑视地称甘贝特侯爵为秘书,“银翼”不太喜欢永远藏在安全掩体里的人。
“以前没有看过银翼真的站在战场上,也许是最后一次,忍不住好奇。”甘贝特侯爵挠了挠已经谢顶的头皮,笑了。
“别说蠢话,朋友,还没有到我们死的时候啊,我们还要一起去给卡塞尔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拨学士帽上的穗子呢!”夏洛子爵淡淡地说。(作者注:毕业典礼上,把原本放在学位帽上的穗子从右至左拨动,由它自然下垂,意味着准予毕业,这个仪式一般是由校长或者学院长来进行。)
“满怀期待啊,”甘贝特侯爵轻声说,“不过如果我是累赘的话,就扔下我先走吧,不是战斗型的,这些年真是惭愧啊。
“闭嘴!秘书!”夏洛子爵的脸色变了。
“我很为你们的友情感动,但是无需谦让,中国有句老话说,求仁得仁,我会给你们所有人你满们求的‘仁’,很快了。”黑暗里从未露面的那个人击掌,他的声音虽然森冷,却清越好听,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大概会让人生出好感来。
“真有信心,敢问你是怎么培养自信的?”梅涅克淡定得令人讶异。
“从未败过,你就会相信自己。”
“Eigen-Lobstinkt,FreundesLobhinkt,FremdesLobklingt.”梅涅克淡淡地说了句德语。
“什么?”对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