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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到卡斯摩普利特太太的服装店里去拿。还要问问她,她有没有那些闪闪亮亮的安卡石,还有一些可以用来装饰肩带的炫酷材料。哦……问问她能不能把她最大的镜子借给我们……”
布勒特又猛拽了一把裤子。
“然后到那些码头上去,雇一个巨怪,告诉他站在角落里,如果有人走进来,打算弹……”他停下来想了想,记起来了,“《天堂之路》,我想他们是这么叫的……就把他们的头拧下来。”
“不用先警告他们一下吗?”吉普森说。
“那就是警告。”
一个小时之后。
瑞克雷先生无聊了,让可怕泰兹到厨房去看看有没有小零食。庞德和另外两个人围着烧瓶在忙活着,周围乱七八糟地摆满了水晶球和线。现在……
在板凳的两颗钉子之间紧紧地拴着一根线,它顺着一个有趣的节拍砰砰地颤动着,看起来不很真切。
它上方的空气中悬挂着好几道巨大的绿色曲线。
“那是什么?”瑞克雷先生说。
“就是那个声音看起来的样子。”庞德说。
“声音的样子,”瑞克雷先生说,“嗯,倒是新鲜。我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声音。这就是你们这些小伙子用魔法完成的,是吗?看着声音?嘿,我们厨房里有不少很棒的奶酪,我们不如去听一听它们闻起来是什么味道的?”
庞德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把耳朵当作眼睛,这就是声音呈现出来的样子。”他说。
“真的吗!”瑞克雷先生高兴地说,“真是不可思议!”
“它看起来非常复杂,”庞德说,“当你从远处看,就很简单了,凑近了看,非常复杂。几乎……”
“是活生生的。”瑞克雷先生坚定地说。
“呃……”
说话的那个家伙叫斯卡兹。他看上去重七英石[44]。他的发型是瑞克雷先生见过的最有趣的一种,因为一头长发囫囵个儿扣在脑袋上,齐肩长。只有靠着他凸出来的鼻尖儿才能知道他面朝着哪一个方向。如果他的脖子后面长出个疖子,你都觉得他是在倒着走路。
“怎么了,斯卡兹先生?”瑞克雷先生说。
“呃,我曾经在哪儿读到过这个。”斯卡兹说。
“了不起。你是怎么做到的?”
“您知道锤顶山上的那些凝听派僧侣吗?他们说宇宙是有背景杂音的?像是某个声音的回声?”
“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整个宇宙肯定是源于一次大爆炸,‘砰砰’的爆炸声。”瑞克雷先生说。
“声音倒不用特别大,”庞德说,“就是得一下子,就传得哪儿哪儿都是了。我看过那本书。是‘计算器’老里克多写的。他说,那些僧侣还在听着,那个永远不会消逝的声音。”
“我觉得应该挺大声的,”瑞克雷先生说,“大到所有地方都听得见。如果风向不对的话,你连刺客行会的钟鸣声都听不见。”
“要哪儿哪儿都听得见,声音也不必太大,”庞德说,“因为,在那时,哪儿哪儿都在同一个地方。”
瑞克雷先生看着他,就像看着刚从耳朵里掏出一个鸡蛋的魔术师一样。
“哪儿哪儿都在同一个地方?”
“是的。”
“那么,除了哪儿哪儿的其他地方在哪儿呢?
“通通,都在同一个地方。”
“同一个地方?”
“是的。”
“缩得小小的?”
瑞克雷先生开始表现出一些迹象。如果他是火山的话,住在附近的居民就该找找周边是否有触手可得的处女。
“哈哈,事实上,你也可以说,缩得大大的,”庞德说,他是那种还会走进火山里去的,“因为,在宇宙出现之前空间是不存在的,所以,那时的万物都是哪儿哪儿都在。”
“跟我们刚在说的哪儿哪儿是同一个地方?”
“是的。”
“好的,请继续。”
“里克多说他认为先是有了那个声音。一声极大而复杂的和弦。亘古至今,最大最复杂的声音。复杂得你都无法在宇宙内部弹奏它,就好像你无法用装在盒子内部的撬棍打开盒子一样。一声巨大的和弦……可以这么说……弹奏生万物。是那音乐的源头,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
“一种‘嗒嗒’的声音吗?”
“我想是吧。”
“我还以为宇宙是因为有个神剪下了另一个神的生殖器,然后用那个造出来的呢,”瑞克雷先生说,“在我看来,简单明了,我是说,就是那种你能想象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嗯——”
“现在你告诉我们是有人吹了个大大的汽笛,然后我们就诞生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庞德说。
“噪声是不会自我制造的,这个我知道。”瑞克雷先生说。他放松了一些,确信理性已经充盈了他的头脑之后,拍了拍庞德的背。
“我们得做点儿什么,小伙子,”他说,“老里克多有点儿……不太牢靠,你懂的。他认为什么东西都可以归结为数字。”
“注意,”庞德说,“宇宙的确是有节奏的。日与夜,明与暗,生与死——”
“鸡汤与烤面包丁。”瑞克雷先生说。
“嗯,不是所有的隐喻都经得起细细推敲。”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可怕泰兹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托盘,后面还跟着管家维特矮夫人。
瑞克雷先生惊得下巴都掉了。
维特矮夫人行了屈膝礼。
“早上好,阁下。”她说。
她的马尾辫摆动着,在硬邦邦的衬裙上擦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瑞克雷先生重新把下巴收了回去,只有这样,他才能说话:“你对你的……做了什么?”
“打断一下,维特矮夫人,”庞德迅速说道,“今天早上,你给其他教师送过早餐了吗?”
“是的,斯蒂本先生,”维特矮夫人说,她丰满又神秘的胸部在毛衣下边儿动来动去,“没有一位先生下来吃饭,所以我拿托盘给他们都送过去了。老兄。”
瑞克雷先生的视线继续向下游走。他以前从未想过维特矮夫人是有腿的。当然了,理论上来说,女人得有这个东西才能走来走去,但是……嗯……
但是,硕大的蘑菇裙里伸出了两根粗短的小腿,再往下是一双白袜子。
“你的头发——”他开了腔,声音有点儿沙哑。
“有什么不妥吗?”维特矮夫人说。
“没有,没有,”庞德说,“非常感谢。”
她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她走出去的时候一直在打响指,就像你说的那样。”庞德说。
“不是只有那个玩意儿在打响指。”瑞克雷先生说。他还在战栗不已。
“您看她的鞋了吗?”
“我想我的眼睛在挪到那儿的时候就启动自我保护机制闭上了。”
“如果这声音是活生生的,”庞德说,“那它还极具传染性。”
这一幕发生在克拉什爸爸的马车房里。但这只是波及全城的场景的一个回声罢了。
克拉什的正式名字并不叫克拉什。他的父亲是经营干草和饲料生意的富商,但是他瞧不起他爸爸,因为他觉得他爸脖子以上的部位都是死的,脑子里想的全是物质的东西,毫无想象力,同时也因为他爸每周会给他三块当零花钱,太可笑了。
克拉什的爸爸把马都留在马车房里。那时,这些马儿正在试图在墙上踢出个洞来,却没有成功,它们就都挤到一个角落里。
“我觉得差不多是那回听到的那个声音了。”克拉什说。干草灰扑啦啦地从屋顶上往下掉,木蛀虫们也纷纷挪窝,另寻他处。
“这不是……我是说,这不像是我们在破鼓酒馆里听到的声音,”金波目光如炬地说,“有点儿像,但不是,绝对不是。”
金波是克拉什最好的朋友,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一开头就有这种进展,不错,”克拉什说,“所以,你和诺迪,你们俩弹吉他。斯卡姆,你……你可以打鼓。”
“我不会打鼓。”斯卡姆说,这倒是他的真名。
“没有人知道怎么打鼓,”克拉什耐心地说,“没什么好知道的。你就拿着棍子敲就是了。”
“好吧,可我要是没敲着怎么办?”
“坐近点儿。好啦,”克拉什说着向后一靠,“现在……最重要的是,真正重要的是……我们要管自己叫什么?”
悬崖朝四处张望。
“嗯,我敢说我们所有的房子都看过了,如果我在辣儿看到过迪布勒的名字,就让我不得好死。”他咆哮着说。
巴迪点点头。萨托广场大部分地区是幽冥大学的前脸儿,但也有几栋其他的建筑。那些房子门边儿上挂了好几个黄铜名牌,暗示着你要是敢在门垫子上蹭蹭脚,就能让你赔个够呛。
“你们好,孩子们。”
他们转过身去。迪布勒拿着一个大概是放满了香肠和圆面包的托盘,微笑着看着他们,身旁还有几个麻布袋。
“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戈罗德说,“但是我们怎么都没找到你的办公室——”
迪布勒张开了双臂。
“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他同样豪迈地说,“萨托广场!数千平方米的空间!沟通交流的上佳之地!过境贸易!穿上试试,”他又说道。他拿起其中一个麻袋,打开了。“我不知道你们的尺寸,我瞎猜的!”
都是黑色的,用劣质棉做的,其中一件是加加加加大号。
“印字的马甲吗?”巴迪说。
“‘摇滚乐队’,”悬崖慢慢地读着,“嘿,说的志我们,对吧?”
“我们要这些干吗?”戈罗德说,“我们知道自己是谁。”
“广告呀,”迪布勒说,“相信我。”他往嘴里塞了一根棕色的圆柱体,然后点燃了一端,“今晚穿起来,猜猜我给你们找到活儿了吗?”
“你找到了吗?”巴迪说。
“我说过了啊!”
“不,你只是问我们,”戈罗德说,“我们怎么知道?”
“志旁边有侍卫的辣种吗?”悬崖说。
迪布勒又开了腔。
“是个很大的地方,你们会有很多观众!还有,你们能拿到……”他看着几张洋溢着信任的率真脸庞,“比行会要求还要高十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