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中求生 2
汤米呢?
瓦根辛少年队会解散吗?战斗训练呢?那时应该不存在继续训练的意义了。
这时，提要中的一句话跃入丹尼的眼帘。
关于遭遇“诺亚方舟号”生还者时的处置措施，有一道署名安德斯·瓦根辛的指令。
发现生还者时，即刻杀死。
丹尼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这段文字。
艾迪森的世代飞船抵达时，便为祖先报仇雪恨。这个说法自古相承至今。让艾迪森后裔偿还他们的原罪;用尽一切残虐刑罚，让他们痛切悔悟祖先的背信弃义。丹尼自小听着这些教条长大，耳朵几乎都长出了茧;同时，他也被教导不可杀伤他人。因此，归根结底，坐宇宙飞船来的那些家伙在某种意义上并非人类。
然而，似乎是由于在成长过程中翻来覆去听过太多老调重弹，丹尼已无法从自古流传的言语中感知到任何实际含义。小孩子玩游戏时唱的歌谣中，有“一刀砍断脖子”“把枪戳进肚子”之类的句子，他也觉得不过是口耳相传的童谣继承了从前荒谬而残酷的说法而已。所以在丹尼看来，假如世代飞船抵达，艾迪森子孙出现，新伊甸应该会抓住所有人，让他们承认祖先的罪孽，并遵从民众定下的裁决，为祖先赎罪。他隐约觉得，这应该是对飞船幸存者的妥当处置流程。
而指令也未免过于直白了。虽然安德斯·瓦根辛略去了在每次演说中提到的“用尽可能残虐的方法”这一表达，但首长的思想仍一以贯之，只是句子变得简洁了而已。
接下来，这个指令将扩散到行星的每一个角落，不仅是新伊甸本土。
只要发现宇宙飞船的幸存者，即刻赶尽杀绝。
在发生大破碎的瞬间，“诺亚方舟号”碰巧处于新伊甸能观测到的位置。当时即将迎来黎明。
汤米的外公，也就是艾娃的父亲让，正等待着他坚信是亡妻朱迪思灵魂的那道光。
很快，橘黄色的光点就会出现，飞过上空。时间不会很长。在每一天的生活中，让没有任何盼头，只有这个时候，他会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等待。
天气不好的日子令人悲伤。一旦响起雨声，他就感觉乐趣被夺走了一般，看不到光。不仅没有朱迪思的光，也没有天空中闪烁的无数星光。
对于整日躺在床上的自己而言，这是唯一翘首以盼的时刻。
对于自己患上精神疾病，被女儿接到家中一起生活前后的事情，让没有记忆。他总是吃完药、关上窗，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不知昼夜的状态，整天都迷迷糊糊。从前朱迪思还在世时总是挂念让的身体，一直陪伴在床前，和他聊天，几乎到了唠叨的地步。而让也常常不知不觉就恢复精神，摆脱了病床。
自从朱迪思过世后，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让失去了生存的欲望。对家人来说，成天只躺在床上的自己不过是个吃白饭的，尽管明白这一点，他也没有要做些什么的欲求。如果自己成了家人的累赘，还不如尽早死了更好，他在内心一隅也有这样的想法，可在躺下、睡着、醒来的反复中，他渐渐分不清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了。
有天，让醒来时发现女儿、女婿和孙子围在床边，担心地看着自己。大家纷纷询问，发生什么事了。但让毫无头绪。他们说，因为听到他的尖叫，大家都心急如焚地从楼下赶了上来。对此让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任何感觉。现在是晚上吗?不知是昼是夜。但都无所谓了。
让只是心不在焉地如此考虑。
后来某天，他注意到孙子正向自己打招呼。
“早上好，吃过饭了吗?我要出门了。”
他认出是孙子汤米。虽然不明白汤米为什么出现在眼前，但他开心地挥了挥右手。汤米见了，一边大叫“外公，太棒啦!”一边跑下楼梯。
就在那天傍晚，大家把让的床铺挪到了窗边。
艾娃打开窗户，确认父亲可以看到室外的景色。让满意得直点头。
外面的空气从窗户流入，轻抚脸颊，是让人心情舒畅的风。
白昼的光芒渐渐昏暗，屋外的树木也变得只能靠轮廓来分辨。
夜晚即将来临。青墨色的天空中，原本潜藏着的无数光点现身了。让躺在床上仰望。
他发现，自己的内心不可思议地变得澄净了。
真希望能永远沉浸在这样的世界中，他想。这时，他仿佛眼花了一般，巨大的星星?不对，不是，有个光点如活物般飞过夜空。
让觉得那道光有某种含义。整晚他都没睡。光芒再次出现是在黎明。那究竟是什么光?让左思右想。女儿向自己打招呼时，他脱口而出：“看到了光。”女儿无比惊讶。
“那是什么光?”让如此询问，但女儿似乎不知道答案，她震惊于父亲竟开口说话了。“我觉得那道光好像有什么意义……”让喃喃自语。
黎明时分，让躺在床上眺望星空，发现有一种令人怀念的感觉。
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是在自己还年轻，与朱迪思相识的时候。他想起，当时两人一起仰望夜空。因为彼此都不健谈，比起聊天，他们更经常在没有话题后躺在草地上，牵着手，久久地眺望着星星。仅仅如此就很幸福了。这就是让感到怀念的原因。
所以，自己看到星空时内心才得到净化，平静了下来。
如今朱迪思不在了。但让觉得仿若时间倒流，回到了那个时候。
能让自己产生这种心情的光，其中难道没有什么含义吗?
也许是神明想要传达什么，而让尚未察觉。
他试着猜想出几种解答，但都感觉不对。
让听说过，有一大群恶魔在很久以前便从地球奔向这颗行星。但他觉得那不过是个传说，只是用来恐吓不听父母教训的小孩子罢了。现实中不可能存在花费数百年时间持续航行的宇宙飞船，所以这个可能性在最初就被剔除了。
可是，神明展现给人类的光是这样的吗?让也开始觉得不对劲。
那时，他已经可以预测光芒出现的时间了。为什么如此有规律?光芒希望自己看到它吗?
这个瞬间，仿佛电流蹿过全身般，让悟出了自己感到怀念的真正原因。
在黄昏和黎明飞过天空的光芒，其实是朱迪思的灵魂吧?这样一来，一切疑问都云消雾散了。
同时，他发现，自己对飞过天空的光芒满怀怜爱。
那是朱迪思。她现在摆脱肉体，变成了一道光。并且，在一天的开始与结束之时前来与自己打招呼。
这样想就说得通了。
就算没了肉体，朱迪思也在告诉自己，她就在此处。在其他人看来，那也许只是一道会移动的光，虽然觉得奇怪，却不会深究。
不过，他人如何看待那道光无关紧要。
以这天的思考为契机，让只要眺望繁星，与朱迪思一起生活的片段便杂乱无章地浮现在脑中。也不知是梦是醒，或是否是受到药物的影响。艾娃出生时，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在一旁手足无措。夫妻间数不清的拌嘴。两人好多天没讲过一句话。最后是怎么和好的，他想不起来了。很累的时候，朱迪思贴心地为自己揉背。朱迪思开心地抱起孙儿。还有得知她病倒的时候，咒骂上天，恨不得替朱迪思生病。
光芒在空中飞过时，虽然看不到朱迪思的面容，但与朱迪思的回忆自然而然地充盈在让的心中。他觉得，这正是天空中的光芒乃朱迪思化身的一大证据。因此，光芒出现时，让会用“嗨”向她打招呼;离开视野时，让会说“再见，朱迪思”。孙子说想看那道光，自己也指给他看了。汤米不也感动极了吗?
但是汤米说，那道光也许并不能一直看到。让对此也有心理准备。自己的生命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那之后朱迪思就不会以光芒的形式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有形之物终将失去形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可是，如果某天光芒突然消失了呢?
应该说这种可能性当然存在。到了那个时候，朱迪思大概是要告诉自己这件事吧——
活到现在已经足够了。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个时刻已经到来。你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吧。从今以后，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了。你也和我一样，将成为光芒。
她应该会这么说。同时，让似乎看到了朱迪思年轻时的笑容。就算是错觉，他也很开心。
朱迪思的这番话自然只是让的想象。但他认为，如果光芒消失，他再也无法与那道光遇见时，他当真会失去活下去的气力。
这个概率有多大呢?黄昏与黎明，每天能以肉眼观测到飞行于卫星轨道之上的“诺亚方舟号”只有两回，每回只有数秒钟。看到这一瞬间的概率极低，让却偶然目睹了这神奇的光景。
那天傍晚，天色逐渐转为浓稠的藏青色，空中开始能看到数不清的星点。从二楼的窗户往外看，朱迪思的光芒出现的位置连着黑黢黢的树影。每一天，她出现的位置都会稍往右偏一些。
让确认了时间。最近他甚至能准确倒数出光芒出现的时刻。
“快了。”他喃喃自语。朱迪思就要出现了。
“来吧，朱迪思。”他说。独自一人时，他习惯于配合光芒出现的时机和她说话。在呼唤名字的瞬间看到光芒，也能给他带来一种快乐。
然而光芒没有现身。让有些吃惊，数着空白的时间。一秒、两秒、三秒。这不可能。为什么没有现身?当让这么想时，光芒出现了。
虽然说不出哪里不对，但让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平时的光。接着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光分裂了。换句话说，让目睹了“诺亚方舟号”发生大破碎的瞬间。
能目击到这一瞬间，堪称奇迹吧?
分裂后的几个光点剧烈闪耀了一下，随后直接从让的视野中消失了。
让的第一反应是，朱迪思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自己的生命迎来了终点。
奇怪的是，他一点儿也不感到悲伤。他继续坐在床上眺望夜空。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自己的意识依然清晰。他一直以为，当朱迪思的光芒消失后，自己也将如烛火熄灭般离开这个世界。然而，自己仍身处夜晚的寂静之中。
这是怎么回事。朱迪思想告诉自己什么?为什么亮光消失了?
让知道，他再也看不到朱迪思的光芒了。毕竟她已在眼前消失。为何这次朱迪思仍抛下了自己?其中肯定有什么缘由。
这时艾娃端着饭菜来到床边。她刚走进房间，就敏锐地察觉到父亲的样子不对劲。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让答道：“朱迪思……你妈妈又抛下我走掉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艾娃惊讶得差点儿把饭菜落到地上。她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X日来临了。
可父亲说过，母亲的光芒消失之际，就是她前来迎接自己之时。艾娃尽可能假装冷静，却不知该和父亲说什么才好。她不想刺激父亲，不想让他伤心。
让绞尽脑汁思索光芒消失的原因。突然间，有个声音降临了，让明白了理由。
让把这件事告诉女儿：“你妈妈可能是担心我吧，所以才过来鼓励我。不过她想，我已经变得很有精神了，所以，接下来我一个人也能活下去。她是这么说的。”
让确实听见朱迪思的声音。他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女儿。
“原来是这样。爸，我知道了。”
艾娃曾打心底里担心，再也看不到从地球飞来的宇宙飞船后，父亲会变成什么样子。会迎来生命的终点吗?即便不至于如此，也会变得如废人一般吧?然而，过世的母亲似乎化作心声鼓励了父亲。真是太好了。
说实话，艾娃并不关心宇宙飞船的命运，但能让父亲的病情如此好转，果然还是应该感谢那艘来自地球的飞船吧。
接着，父亲目光炯炯，畅快地说道：“然后，她说我还有该做的事。我问她是什么，她不肯告诉我。看样子，接下来得先去找出我该做的事了。虽然不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艾娃与父亲对望着，无数次点头。这件事居然有如此美满的结果，艾娃拼命忍住溢出眼眶的泪水。
远远地，传来了区域团体领导人基尔·谢帕德模糊的声音。有线广播带着回声，再加上他有点儿慌乱，语速很快，没法儿听得很清楚。但艾娃大致明白他在说：“这不是训练。请所有人在家待命。有新消息会马上通知。”但如今，艾娃哪里顾得上那些。
对宽治·南村来说，一切情况与经历都是前所未有的。
自“水仙原野”破碎后，宽治便如堕五里雾中。他陷入了有生以来不曾经历过的灾难之中。
他知道的只有这一点。在匆忙赶往恋人苏珊·佩吉所在的俄
克拉何马Ⅰ区途中，他才稍稍理解了遭遇的情势。由于N-phone无法传递信息，他只能从途中遇见的人口中得到消息，想象“诺亚方舟号”的情况。期间他还路过几处能看见船外情况的位置，但每确认一次，绝望就加深一分。
没准儿我已经不行了。也许最悲惨的是没见到苏珊就死掉了。在抵达俄克拉何马Ⅰ区前，宽治不停地这么想着。同时，脑海中还无数次浮现“诺亚方舟号”在宇宙中化为碎片的光景。
然后他与苏珊·佩吉再会了。在宽治看来，这完全就是个奇迹。
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尽管人生的落幕未免太早，且过于唐突，但能和苏珊一起迎来终结，也算是得偿夙愿吧。
然而奇迹并没有止步于此。
苏珊照料的那些老人提出了破天荒的建议。
老人们说，飞船上载有逃生舱。爆炸发生后，宽治便认为，“诺亚方舟号”将带着全体乘客在宇宙中五零四散。听说老人们在各区域的前端空间中制造了逃生舱时，宽治仍然稀里糊涂的。
而现在，他正坐在四人座的逃生舱中，舱中共有宽治、苏珊，还有带宽治到护理中心的少女艾米、艾米的祖母四人。逃生舱的内部空间呈六角形，十分狭窄，每个人都能看到彼此，四个呈座舱状的座位背靠舱壁，围成一个圆圈。确认另外三人坐好，并用安全带固定住了身体后，宽治关上舱盖。检查锁上好后，宽治在苏珊和艾米之间坐下，牢牢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全身能自由活动的只有手臂而已。乘坐如此狭小而拥挤的逃生舱能到达行星吗?宽治心里没底。制造它们的并不是专业的科技人员，而是从事配管、内部装饰等工作的老人，这不过是他们的假日娱乐。
而且，舱内四人都没有穿宇航服或耐热服。宽治对航天一窍不通，但他听说过，航天器飞向有大气的行星时，如果入射角太低就会被大气弹开，飞向意想不到的方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即便入射角准确无误，直到抵达地表之前，航天器表面都会因大气的剧烈压缩而产生令人难以置信的高温。这一点，即使是宽治也能想象出来。
内部会烧得焦黑，或是变成烘烤的状态吗?
艾米的脸上写满了不安。宽治伸出左手握住苏珊，苏珊回握住他。如此一来，无论命运走向何方都没关系了。接着他伸出右手握住艾米，说：“没事的。”
宽治想，他们要等待多久呢?“诺亚方舟号”发生大破碎后，逃生舱就会朝行星下落。那会是五分钟，或是几个小时后吗?他完全无法预料。每一秒都无比漫长。氧气充足吗?不会在破碎之前就耗尽了吧。
艾米和老婆婆牵着手，苏珊也伸出左手握住老婆婆，四人连成一个圈。除了相信不会有事以外，别无他法。
之前宽治似乎听说过，即使将来开始按顺序移居到应许之地，只要超过一定年龄，便无法成为移居成员。因为高龄者无法承受降落行星时的负荷。
就算这个逃生舱能发挥出预期的作用，老婆婆承受得了吗?万一……不过忧心这些也没用。哪怕留在船上，也只会随大破碎一同死去罢了。那么，无论可能性多么微小，都有赌一把的价值。
还没有……还没到……那个时刻仍未来临。大家都不再说话了。
这时，晃动发生了。无比剧烈。是大破碎。宽治并不害怕。比起震动，那更像是连续不断的冲击。他握紧两边的手，确认两人的存在。虽想给她们打气，但已经没工夫说话了，即便开口也只会咬到舌头而已。舱内变得一片黑暗。
下个瞬间，宽治感觉整个身体被强压向后方，接着他便分不清逃生舱究竟哪边朝上了。舱体在旋转。他明白，是搭载着四人的逃生舱发射出去了。震动停止，上与下的方向不断变化，如今支配着重力的不是“诺亚方舟号”，而理应是位于下方的行星。
震动止息。可以出声了。
“各位，没事的，我们很安全，是吧。”
只有艾米回答：“嗯，但是我害怕。”苏珊用汗湿的手使劲儿握住宽治。他顿时放心了。老婆婆不知情况如何。宽治几乎以为她失去了意识。对老婆婆来说，这场考验也许过于残酷了。
艾米不停地喊着：“奶奶!奶奶!”不知第几次时，传来了“嗯——”的呻吟声。艾米可能放心了，不再呼唤。
同时，第二波冲击出现了。这是让人感觉浑身被狠狠摔打般的冲击。接着又是一阵剧烈震动。
宽治想，当前逃生舱应该正在行星的大气中下落，震动是逃生舱撞上大气产生的剧烈摇晃。身体浮空。坠落仿若永无止境，感觉像是失去了重力。
据说进入大气层后降落伞就会自动打开。万一降落伞有缺陷的话，逃生舱会重重摔到地面上。
大气的压缩热会导致逃生舱烧红，即便内部能扛住高温，若是猛地撞上地面，那也无能为力。
完全无法乐观起来。
外壁使用的是什么材料?
坐进逃生舱时只看得到入口部分。是特殊合金?还是陶瓷?现在温度有多高?完全不清楚。五百摄氏度?不，也许远远超过一千摄氏度。舱壁有多厚?几十厘米以外便是死亡的领域吗?
那瞬间，宽治感受到一阵自头部而来的重力。
头顶上，一块面板亮了，显示出一幅画技幼稚的逃生舱示意图。逃生舱上方有一个三角形标识。
看得出来，三角形代表降落伞。也就是说，突然感受到的重力正表明逃生舱的降落伞正常打开了。
宽治首先看向苏珊。在面板透出的微弱亮光中，苏珊正凝视着宽治。这让宽治有一种要将苏珊紧紧抱住的冲动，但无法如愿。像要克制住自己的心情一般，他转而看向艾米。少女轻轻摇着老婆婆的手，想为奶奶鼓劲。老婆婆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不停向艾米点着头。
看样子老婆婆的意识十分清晰，她成功熬过了降落的过程。
震动忽然停止了，接着整个逃生舱开始左右大幅摇晃。因为没有窗户，他们无从得知更多情况。
画面下方显示着一条横线。逃生舱正接近那条直线。看来，当代表逃生舱的示意图接触到直线时，就意味着海拔为零，他们抵达了行星表面。
眼看着逃生舱逐渐接近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