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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燕麦饼干

  “要去小索伦岛,只能坐这条渡船。马多克正好在索伦岛一侧,我们运气真好。”

  小船漂漂摇摇,我对法尔克他们笑着说道。

  索伦有两座岛。广场、港口、教会以及人们生活的索伦城都在索伦岛上。然后在北边还有一座很小的小索伦岛。那里只有领主埃尔文一家和他们的用人。自然我是住在小索伦岛的公馆里的。

  索伦和小索伦之间只隔了150码(约137米)的海域。现在离日落还有段时间。风平浪静,马克多一如既往地平稳地操纵着船桨。

  法尔克沿着船舷窥探着大海,说道:

  “真是一片危机重重的海域啊。浅滩这么多。可不是任谁都能摆渡的。”

  “确是如此。”他看得真够仔细的。可不是所有小索伦岛的访客都能注意到这些浅滩。

  “正像您说的这样。就算是这样的小船,如果不是马多克,早就撞到石头上了。他从他的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份工作和渡过这片海域的方法。”

  虽然身世被我提及,可马多克似乎对此毫不在意,只是一心操纵着小船不遭受任何危险地前进着。瘦削的脸颊上胡子拉碴,马多克一直对这份神明赐予的工作保持一颗忠诚之心。他的这份专注有时甚至会让我感受到一份崇高。不过当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他的沉默也确实让我感到十分尴尬。

  索伦岛北端和小索伦岛南端分别有一座供渡船靠岸的栈桥。岸边浅滩密布,十分凶险,就算是马多克也无法在栈桥以外的地方停船。分别看了看这两座栈桥后,法尔克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但只有一艘渡船还是不太方便吧。如果刚才船正好在对面就必须把它叫过来才行。”

  “没错。只要升起这面旗,马多克就会立刻赶来。并不需要等太长的时间。不过像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就另当别论了。”

  正说着话,我猛地想了起来。

  “马多克。今天父亲应该有位客人的。可你却在另一边的栈桥,莫非客人已经走了?”

  一般只有别人发问,马多克才会回答。他用低沉的声音简短地作答,好像是万不得已才开了金口一般。

  “不,还没走。”

  “啊,这样啊。聊了好长时间啊。雅斯米娜一会儿就要回来了。如果能赶上敲钟就好了。”

  然后我转过去看着法尔克,告诉他:“雅斯米娜是我的侍女。”法尔克重重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摆渡的工作到晚课的钟声就停止了。所以客人必须要在那之前离开小索伦岛。其实是因为天黑的缘故吧。”

  我微微一笑。

  “这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钟响以后马多克会把船系在索伦一侧的栈桥上,然后回到城里的家。不过就算夜里灯火通明,想要渡过这片海域也难如登天。”

  “哦?”

  “因为从傍晚直到第二天一早,这里的海流会变得非常快。而且午夜时分这里会退大潮,船只更容易触礁。现在这个时期更是如此。就算是马多克这么熟练的船家也不能胜任。船会像片树叶一样被冲到北海,或是翻在岩石上撞个粉碎。是吧,马多克?”

  “我没试过。”

  沉默寡言的船家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不过,嗯,应该是这样。”

  我对这段铜墙铁壁般的屏障感到自豪,不禁说道:

  “其实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不法之徒想要趁着夜色潜进小索伦岛。但他们并不知道这股海流。于是他们都被冲跑了。晚上的小索伦岛在自然的要害下固若金汤。”

  法尔克用力点了点头。

  “确实十分可靠,可是南侧以外其他部分如何呢?”

  “北边和西边是凶险的悬崖峭壁,东边布满暗礁。就连维京人都休想靠近。”

  “原来如此。如你所说,这里确实是个天然的要害之地。”

  法尔克话虽这么说,但是不知哪里似乎对这件事并不相信。也许他认为区区一个小丫头说出的话并不可靠,或者他就是那种没有亲自确认过就无法相信的人。看起来确实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战士。

  到达栈桥后,为了不让船被水冲走,马多克迅速地把绳子打成一个结。

  想要从小索伦的栈桥去往领主的公馆,必须要经过一段裸露的石头路。在潮湿的北海海风的侵袭之下,这座小岛寸草不生。其实如果挪用一些入港税和交易税的话,就可以在栈桥和公馆之间铺上一条罗马风的石板路。可是父亲觉得如果有资金和石料在小索伦岛铺路,还不如把它们用到索伦岛的路上。虽说现在走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当用人们用货车运装着粮食的木桶时可真是够受的。

  从索伦岛就能看到公馆。那是一幢深灰色的石头公馆。因为可以部署士兵的位置非常少,所以不能称为堡垒,但公馆的四周都筑起了石头围墙。在索伦,石头建造的建筑物很少见。因为索伦群岛的石头都很脆,不太适合用来做建筑材料。城里的建筑物大多数都是用从波罗的海买来木材建造的。而用昂贵的石材建起的建筑物,只有领主公馆、营寨和修道院,以及几个仓库等地。

  忽地,一阵强风袭来。

  这阵风差点卷走我的披肩,我慌忙伸手按住。只听后面传来“啊”的一声哀号。

  我回过头来,发现仍然戴着兜帽的尼古拉像是要抓住什么一样伸出了手。看来这阵突如其来的大风把他手里的东西吹走了。法尔克正说着什么,依然是用法语。

  “怎么了,尼古拉。”

  眼巴巴地看着风呼啸而过的方向,尼古拉回答道:

  “被风吹走了。”

  “什么被吹走了?”

  “没什么。”

  “我把十分贵重的东西交给了你。你到底弄丢了什么?”

  “嗯……是燕麦饼干。”

  听到这儿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尼古拉一直像一个忠实的小跟班一样跟在法尔克身后。不想却在法尔克高大的背影后偷偷吃起了饼干。

  “你个贪吃的小鬼。就不能忍一忍吗?”

  “我把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贪吃。师父您在船上吃面包的时候,我却是在跟人商量搬行李的事儿。在旅馆我说要让您稍微等等,您也不听。我觉得为了恪尽职守,就要在可以吃东西的时候抓紧时间。”

  “一个有荣誉感的骑士不会边走边吃。”

  “骗人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万幸我不是个骑士。我可以去把饼干捡起来吗?应该是吹到那边去了。”

  “不可以。”

  “我都还没张开嘴咬呢。”

  “不可以。”

  尼古拉还戴着兜帽,不知道下面是什么表情。

  想让法尔克他们见到父亲比我想象中的要更费周章。

  我的父亲是罗兰德·埃尔文,为英格兰国王理查德陛下效力,治理着索伦群岛。当我告诉管家罗斯埃亚·弗拉有人想要面见父亲时,他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关于租税的会谈延迟了,上一位访客的会面还没有结束。而且现在市长也亲自到场了,如果按照这个顺序会面,怕是赶不及晚课的钟声了。”

  “话虽如此,但就这么让他们回去也不好吧。这位骑士说有要事禀报,他们可是从耶路撒冷,哦不,从的黎波里伯国赶来的呢。”

  “哦。确是如此,阿米娜小姐亲自引见的客人,就这样让他们回去了确实不太妥当。请让我去问问领主大人吧。”

  罗斯埃亚多年来一直为埃尔文家族效力,虽然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但总感觉毛毛躁躁的。总感觉他手拄象牙手杖带领一众用人的样子有点儿不伦不类。现在他正慌慌张张地跑去征询我父亲的意见。可能就是因为他那瘦弱的四肢紧赶慢赶的样子才让人觉得他不够稳重。而且他这一走,我也不知该让法尔克他们在哪里等待。没办法,我只得告诉他们:“他马上就会回来的。”然后陪着法尔克他们一起在高高的玄厅里等候。

  幸运的是罗斯埃亚很快就赶了回来。

  “久等了。如果您不介意跟市长和前来应征的佣兵一起的话,倒是可以见上一面。”

  “佣兵?”

  法尔克眉间一跳。

  “这里的领主大人在募集佣兵吗?”

  “哎呀,您不知道?听说您是一位骑士,我以为您准保……”

  我无奈地仰头看天。罗斯埃亚真是失败透顶。父亲招募佣兵的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了这个陌生人。法尔克将目光投向我。说来我并没有做什么应该感到愧疚的事,可说出来的话简直就像是在辩解:

  “大概从十天前开始,我的父亲突然开始招募佣兵。当然你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这一点我相当清楚。”

  “但是,这么说来领主是打算对哪里发起攻击吗?”

  “不是的。”

  我用力摇了摇头。我可不希望在那些来索伦做生意的商人中有这样的谣言。正因为如此,在港口的时候我才对吕贝克商人汉斯只字未提。

  “父亲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是……”

  “只是什么?”

  “他好像一直在担心,觉得索伦会遭受袭击。”

  说完这句话,我马上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但是我明显感觉到法尔克眼中的光芒变得更加锐利了。

  “原来如此……”

  他摸了摸带伤的下巴。

  虽然法尔克看起来似乎并不会对这些细微之处思忖过多,可于我绝不能大意。

  父亲开始招募佣兵时,我产生了两个想法。

  第一,父亲年事已高,会不会是为一些无中生有的恐惧打乱了阵脚。实际上姑且不论英格兰本土是什么情形,索伦仍是一片祥和。北海凶险的波涛和环绕着岛屿的礁石都保护着这座城市,我从没想过驻扎在这里的骑士和卫兵会遭受什么危险。在这样的情况下父亲却突然开始招募佣兵,这让我感到极不寻常。可以我的观察,父亲也并没有什么失去理智的迹象。

  第二个想法就是,父亲似乎得到了线报,得知有人正对这座城市虎视眈眈。但即便如此,相信但凡有些理智的人也不会在冬日暴风雪即将临近的季节发动战争吧。

  这位来自东方的骑士会想到哪呢?从他那晒得黝黑的脸上我瞧不出任何端倪。

  “哦。”

  他应了一声。

  “我本打算只告诉领主大人一人,但现在别无他法。总比消息延迟要好,那么请领主大人赐见。”

  “领主大人现在在作战室里。那个……”

  罗斯埃亚站在那儿左顾右盼,想必是还要带其他人过去。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我在一旁说道:

  “在作战室对吧,我来带路吧。”

  “阿米娜小姐?使不得,那是我的分内之事啊。”

  “没关系,去忙别的吧。”

  我边说边迈开了脚步。罗斯埃亚还在那边“可是、但……”地嘀咕着,但也到底没有过来拦我。这位骑士到底想要跟父亲说些什么,我一定要亲耳听听不可。

  只是公馆里错综复杂。我对紧随其后的法尔克他们笑言道:

  “你们可要跟紧了,这里可容易迷路了,走散了可就糟了。”

  我领着他们在走廊上东拐西拐,最后踏上那段似乎隐藏在走廊尽头的楼梯。

  “我已经晕头转向了。”

  尼古拉小声嘀咕道。

  法尔克应道:

  “我们在朝北走。”

  “真厉害!”

  “应该是吧。”

  上了楼梯后正对面就是作战室了。听说之所以将作战室安置在这么一个复杂难寻的地点就是为了抵御敌人的入侵。热衷于战斗的曾祖父原来最喜欢在这里研究战术。那间屋子里总是弥散着一股血腥味,所以我很不喜欢,但是我的父亲却常常在里面思考问题。我敲敲门:

  “我是阿米娜,我带了客人来。”

  话音刚落,就听父亲低沉地回了一句:

  “进来吧。”

  我打开门,作战室里弥漫着一如既往的严肃气氛。

  室内墙上挂着数十件兵器,有剑、斧子、铁锤、枪支还有棍棒。这些东西有些属于苏格兰的士兵,有些属于法国佣兵,有些则是德国农奴骑士的随身之物。骁勇善战的曾祖父一生戎马,而这些令他骄傲的战利品都被用来装饰这个房间。这些兵器都经过了细致的打磨,并涂以防锈的油,刀刃上隐隐泛着寒光。

  房间中央是一张又长又大的桌子,端坐在桌前的正是我的父亲。

  此刻,我的父亲正在靠窗的椅子上正襟危坐,他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非常健壮,颧骨突出,一看就是个粗犷汉子,连在我这个女儿眼中他也无愧为一个骁勇的战士。听说父亲在年轻时也是身经百战。但我眼中的父亲非常踏实肯干,整日在小索伦岛的公馆里为整个索伦的发展建设忧心。

  父亲扫了法尔克和尼古拉一眼,铿锵有力地说道:

  “欢迎你们来到索伦。听说你们来自遥远的东方,我是这儿的领主罗兰德·埃尔文。”

  法尔克谦谦有礼地向父亲行上一礼后,洪亮地开口自报家门:

  “阁下,很荣幸见到您。我来自的黎波里伯国圣安布罗宙斯医院骑士团,我的名字叫法尔克·费兹强。这位是我的随从,叫尼古拉·巴格。冒昧来访,请您宽恕。”

  此时我发现尼古拉已摘下了帽兜。这倒十分合理,总不能拜见领主的时候也藏在帽子下面吧。

  尼古拉的发色是非常扎眼的鲜红色,眸子则是浅灰,五官和身高一样,显露出他的稚气。他的神情十分淡漠,可能是经年的苦难让他多了一分漠然。但细细看来,倒是眉清目秀、正气凛然。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许是在领主面前有些许不自在吧。男孩此刻冷静的神情与他那张稚气的脸很不相称,让人不免感到有些心疼。可是我知道,面前的尼古拉刚才在偷吃饼干时,饼干让风给吹跑了。当时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别看他现在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但平时一定不是这副嘴脸。

  父亲脸上流露出一丝讶异:

  “你英语说得很地道。听说东方正疲于应对与异教徒之间的战乱,你说你们来自的黎波里,这简直令人不敢相信。”

  “难怪您会有所疑虑。家父名叫基尔伯特,是跟随诺尔玛提公爵远征耶路撒冷的一名十字军骑士。我出生在的黎波里,我们在英国没有自己的领地,但是父亲的兄弟在林肯郡有一座庄园。”

  “林肯郡的费兹强家族我倒是早有耳闻。不过恕我冒昧,虽然我并没有半点怀疑您的意思,可圣安布罗宙斯医院骑士团却是闻所未闻。”

  “在介绍我们骑士团的同时,我还必须要向您禀报我此次前来的使命。希望您听完之后愿意对我们进行援助。”

  此时又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罗斯埃亚。市长伯内斯随我前来了。哈巴德阁下和佣兵们也一起过来了。”

  父亲看了法尔克一眼,抱歉地说道:

  “我很想听一听您的使命,但是请您稍等,要办的事儿太多了。”

  父亲让罗斯埃亚把那些人全都带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进屋的是伯内斯市长,父亲仍旧端坐在那里,并向他投以严肃的目光。

  紧随其后的是扈从骑士亚伯·哈佛。亚伯是埃尔文家现在唯一一个扈从骑士,马上就要满十八岁了。他一边为我的父亲效忠一边苦练剑术,对英国皇室和我们埃尔文家族可谓忠心耿耿,只等着被晋封为骑士的那一天。

  他在门口行礼后高声说道:

  “按阁下的指示,我找来了一些身手了得的人。”

  发现我也在场后,他有些吃惊地睁大了双眼。我其实有一个亲哥哥,但亚伯对我来说就像哥哥一样。亚伯平时对我也很好,只是当着我父亲的面,他还是要保持一位忠诚的扈从骑士的操守。

  在他之后,又有五个人进到了作战室里,里面有男有女。几个男人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一个金发、一个黑发。此外还有一个女人。或许因为我早已得知他们佣兵的身份,总之每个人身上似乎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父亲似乎也没有想到会来这么多人。他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一时语塞。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缓缓从椅子上起身,像先前对待法尔克那样威严地迎接了他们。

  罗斯埃亚离开了作战室,可父亲并没有把我撵走,我也便顺理成章地留了下来,因为我对这些应征而来的佣兵和那位来自东方的骑士都充满了兴趣。此时的作战室里一共有11个人。

  父亲苦涩地一笑,说道:

  “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客人了。不过我们时间有限,从哪位开始?”

  父亲抬眼扫视了众人一圈,忽然将目光投到我的身上,似乎在想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不过很快就不再顾忌,也没有说什么。

  最终父亲还是先叫出了市长的名字:

  “伯内斯,就从你开始吧。你今天登门有何贵干?”

  索伦的市长马丁·伯内斯先生是一名技艺超群的裁缝。

  在他的眼中总能看到一丝傲慢的神色,灵巧的双手巧夺天工。人人都说伯内斯手下的针线活儿针脚又小又结实。一个手艺人却能在这座商业色彩浓郁的城市中担任市长,对此他感到无比自豪。所以面对我的父亲时,他总是带着一丝微妙的、似乎有点挑战意味的态度。

  相较英国其他地方的领主,父亲从不加重赋税,也不会强制百姓去履行一些莫须有的义务。按理伯内斯本不需要这样强出头,想必是担心自己毫不作为会地位不保吧。

  只是他没有想过会有这么多人在场,伯内斯又再挺了挺胸,像演戏一样开口说道:

  “阁下,我来倒没什么别的事儿,只是想请您说明一下之前的那则布告。上面说为了抵御外敌,宣誓共同体的成员们要开始准备武器了,事到如今这则布告是什么意思呢?”

  我睁大了双眼。因为我并不知道这则布告的事儿。

  “还有在冬天,您招募健康的男子来当兵。我们宣誓共同体的确立下誓约,要在城市陷入危机时拿起武器,战争临近时也会应征入伍。但是现在到底谁是敌人。难得在国王的统治下,英国终于进入了稳定时期。”

  “是啊。拿起武器是你们神圣的权利,同时也是义务。你过来问我是有什么怀疑的地方吗?”

  “您问我在怀疑什么?您真是明察秋毫。我现在除了怀疑一无所知。”

  仿佛索伦城的听众们就在他面前,伯内斯市长张开了双手。

  “阁下。我听说王室让阁下归还有关索伦的特权。说是王室,但其实是王弟约翰殿下的要求。这是事实吗?”

  父亲皱着眉,冷静应答:

  “虽然没有让我完全归还,但是大体是事实。约翰殿下认为我埃尔文家族在索伦享有的特权过大。”

  “但是阁下驳回了这个要求对吧。”

  “那是自然。我的权利是从上一辈继承过来的,非常正当。何况约翰殿下又不是国王。”

  听到这话,伯内斯似乎有了底气:

  “我们索伦的自由民众都很高兴能在您宽厚的统治之下。但是如果您正构想对约翰殿下发起远征……当阁下您跟殿下之间开战时,我们是否还会怀着同样的喜悦之情为您战斗,还请您慎重地考虑一下。”

  原来如此。看来伯内斯扮演的不光是一个反抗领主的市长。连我都知道理查德陛下率十字军离开英国后,陛下的弟弟约翰殿下一直野心勃勃,伺机而动。英国尚未从内战的动乱中恢复平静。约翰殿下想趁现在谋朝篡位也不稀奇。可那终究是英国本土上的纷争,战火应该不会波及索伦,可伯内斯似乎并不这么想。

  百姓的不安可以理解。若约翰殿下率兵来攻打父亲,索伦城也难保太平。对百姓来说,领主是埃尔文家族还是王弟殿下都无所谓,可此时布告里却告诉大家要准备武器,确实让人无法平静。可是真的站到领主面前,在领主公馆里说出“一旦开战,我未必会站在你这边”,这份勇气又着实令人钦佩。裁缝伯内斯无愧于一位市长的身份。

  父亲盯住伯内斯说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所言极是。只是伯内斯,你最好记住,我应该算得上是个不错的领主,可新领主是什么样可就不好说了。我深爱索伦的百姓,可从未发誓说要连通敌的背叛者也一并放在心中。”

  “啊……”

  在父亲锐利的目光注视下,伯内斯说不出话来。但父亲的表情马上缓和下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殿下不可能攻打索伦。殿下在御前会议中没有得到有利的立场,对索伦也不具备什么正当的权利,眼下我和殿下并没有刀兵相见的可能。”

  “那……”

  看来自己的矛头没有指对方向,伯内斯难掩心中的困惑:

  “您为什么会发出那样的布告呢?只要阁下一声令下,我们都会拿起武器。但是敌人到底是谁?除了约翰殿下,还有谁胆敢在这个时候进犯索伦吗?”

  父亲凝重地点了点头,瞥了五位来客一眼:

  “看来你们两伙人的事可以并在一块儿说了。伯内斯,我来给你介绍。亚伯带来的这些人是我为了防止外敌入侵而招募的佣兵。”

  “居然是佣兵?!”

  伯内斯无语了。父亲重重地点了头:

  “是的。对于将要进犯的敌人,我很遗憾地说,我们的兵力不够强壮。”

  “阁下,请允许我再问一次。能让阁下如此诚惶诚恐的、即将来进犯我们索伦的敌人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从父亲招募佣兵开始,我就拐弯抹角地问了好多遍。可父亲有时顾左右而言他,有时直接把我驳回。但是现在,父亲在市长和诸位佣兵面前,终于缓缓开口:

  “好吧。总有一天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也许现在正是好机会。市长先生,还有诸位佣兵,盯上我们索伦的敌人就是……”

  环视众人一圈后,父亲说道:

  “丹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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