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来自暗影的讯息
塔兰沃碰了一下麦特的胳膊,两个人鞠躬告辞了。麦特不认为有人会注意到他们的行动。加贝瑞还在说话,每一个贵族看样子都被他的话所吸引了,摩格丝在倾听时还皱起了眉头,但她也像其他人一样,不停地点着头。
“我答应过要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女王手里。”麦特说。光明啊,我可没想到他们会不让我亲手把信给她。“我确实对王女有过这样的承诺。”
那名军官的黑眼睛闪烁着望向两边,仿佛是在寻找其他人,不过,他也一直在留意着麦特,“你怎么走进花园的?”他没有继续抽剑,但他也没有将抽出的剑收回剑鞘,“埃博守卫着主门,他是个傻瓜,但他不会让任何无关的人走进王宫的。”
黑皮肤的男人只是向他挥挥手,就将拳头叉在腰上,转向摩格丝。“我想,切除安多边境脓疮的时间到了,摩格丝,因为你和塔林盖尔·达欧崔的婚姻,你有权获得凯瑞安的太阳王位。女王的卫兵会保证这一权力得到实现,也许我还能在一些小地方帮帮他们,听我说……”
他像一道影子般溜过花园,听到一点脚步声,就躲在灌木丛或者是树干后面,仿佛是一只受惊的兔子。又有两对卫兵从他身边经过,第二对靠近他时,他只需要走两步,就能站在他们面前了。当他们全都消失在花间树林里的时候,麦特拔起一丛深红色的星焰花,笑着把这些波浪状的花瓣覆盖在头顶。这种感觉和阳之日偷苹果馅饼没什么差别,而且更加容易。女人盯着蛋糕的眼睛总是尖得可怕;那些蠢士兵却从没有让目光离开石板路。
“不,如果那个傻瓜知道的话,他会认为这种行动是在对抗他。有谁能确定,除了那把剑之外,他会关心什么?让她安静地死掉,柯马,不要让她的死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的笑更像是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在她这次消失之后,那些塔里面的婆娘就很难交代了。这样很好。赶快结束这件事,赶快,不要让他有时间得到她。”
塔兰沃走上前,单膝跪倒,一只拳头抵在庭院的白石地面上,“女王,我带来了一个信使,他有一封来自王女伊兰的信。”
麦特有些困难地耸了耸肩:“是,我的女王,但……唔……我不想再回塔瓦隆去了,一辈子去那里一次,对任何男人来说都已经足够了。我父亲还要我帮他打理农场,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妹妹们光是挤奶就已经忙不过来了。”
“你带来了一封我那个淘气孩子的信?”她的声音冰冷,但其间夹杂着一丝时刻会熊熊燃起的火气,“那就是说,至少她还活着!她在哪里?”
加贝瑞点点头,又问道:“你知道伊兰去了哪里吗,小子?她去做什么?说实话,你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但如果撒谎,你就会被审讯。”
塔兰沃带着他经过许多走廊和庭院,麦特甚至开始怀疑,如果没有人带领着,他是不是还能找到出去的路。突然间,一座新的庭院出现在他面前,这里的人不只是仆役了。一群人围绕在庭院四周,庭院中间是一座圆形的水池,白色和黄色的鱼在水百合组成的花丛下时隐时现。男人们穿着有金银刺绣的华服,女人们的衣裙做工更是精美。他们全都站在一个有着金红色头发的女人身边,那个女人坐在高出地面的池塘边上,用手指拨弄着池水,忧伤地盯着浮到水面上把她的指尖当食物嘬吮的鱼儿。一枚巨蛇戒环绕在她左手的无名指上。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人站在她旁边,他的红色丝绸外衣几乎完全被装饰在上面努努书坊的黄金树叶和漩涡给覆盖住了。但真正吸引麦特目光的还是那名女子。
麦特很快就发现自己来到了王宫的白墙,他开始在一道摆成花边图案的盛开白玫瑰和墙壁之间穿行,想找到一扇门。在他的头顶上,有许多宽阔的拱形窗户。但麦特觉得,如果他被发现是爬窗户进去的,要比他从门里走进去更难以解释了。又有两名士兵过来,麦特定住身体,他们会进入到距离他三步之内的范围。麦特能听见从头顶窗户里传来的声音,是两个男人,麦特能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内容。
“那个眼睛像老鼠一样的胖子?”麦特立刻就开始诅咒自己的舌头,但那名军官却立刻点头同意,而且几乎笑了出来,不过这并没有让他放松警戒,或者减轻他的怀疑。“当他知道我是从塔瓦隆来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生气,甚至没有给我机会让我出示这封信或者是说出王女的名字。他说,如果我不离开,他就会逮捕我,所以我只好爬墙进来了。你要知道,队长,我向伊兰保证过,我会将这封信送到摩格丝女王本人手里。我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你看见这个徽章了吗?”
士兵走过麦特,没有向两边看一眼。麦特等他们一走过去,就跳起来,双手抓住宽阔的石窗台,将身体拖高,向窗里望去。
“就让她们毁掉他的计划吧,如果她们有这个能力。”这个声音更加沉厚有力,那是一个男人命令的口吻,“如果三个未经训练的女孩也能击败他,那就是他应得的下场。他过去一直很愚蠢,现在也同样愚蠢。那个男孩有什么消息吗?他才是会毁掉我们的因素。”
光明啊,麦特心想,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的心情好起来吗?他决定说出那件事,但他也希望摩格丝不要总是一副像是要砍人头的样子。“女王,我恰巧听到……”
摩格丝不耐烦地挥挥手,塔兰沃站起身,从麦特手中拿过那封信,呈献给她。一开始,她只是皱眉盯着那个百合徽章,然后猛地一拧手腕,将它撕开。她在读信时,嘴里还喃喃地低声复述着,每看过一行,都会摇摇头。“她不能再多说一些吗?”她喃喃地说道,“我们要看看她是不是能坚持下来……”突然间,她的脸上焕发出光彩,“加贝瑞,她晋升为见习生了,在白塔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得到晋升了。”那微笑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摩格丝重新绷紧了嘴唇。“等我捉住这个坏孩子,她会希望她仍然只是个初阶生。”
“不,加贝瑞,”摩格丝突然说,“你一下子问太多问题,我明白这些问题的意义,但你问得不合适,一个只是送了一封信的男孩不会知道这些的。”
“没有,主人,他消失了。但,主人,那些女孩之中的一个是摩格丝的女儿。”
“是的,主人。”他突然说道。麦特几乎掉下了窗台,他刚刚还以为他看到的一定是那个声音沉厚的人,但他口中传出的却是那个谄媚的声音,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了谄媚的语气,但声音是一样的。“就依您所说的,主人。”现在这个声音里充满了憎恨,“我会亲手砍掉那三个贱货的脑袋,只要我找到她们!”他也从同一道门里走了出去,麦特立刻落回地面上。
麦特毫不迟疑地闭上嘴。运气。他将舌尖用力顶住上腭。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自己有的到底是好运还是厄运。这个黑皮肤男人就是他之前听到的那个有着沉厚声音的人,那个想要伊兰脑袋的“主人”。她称呼他加贝瑞。她的顾问想谋杀伊兰?光明啊!而摩格丝望着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条狗崇敬地望着正在抚摸她的主人。
那个男人的手立刻放在了剑柄上,当麦特将那封信塞到他面前时,他已经将剑刃抽出了一尺有余。“王女伊兰送这封信给她的母亲——摩格丝女王,队长。”他让百合花徽章正对着那个人。
“是,主人。一切都依您说的,是的。”
他的指尖从一处浅槽中滑脱出来,突然间,他失去平衡,左脚也从落脚点上滑落了。大喘一口气,他一把抓住墙壁顶端,把身子拉上墙。有那么一会儿工夫,他只是躺在墙头上,不停喘着气。里面的墙壁落差没外面那么大,但如果他跳下去,也足以撞破头了。傻瓜,怎么会在这时候想到那些事。我那时差点死在那些山崖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他母亲那时差点把他们带回去的东西全都扔掉。最后看了一眼围墙两边的地面,墙外的街道上依然没有行人,确定没人看见他后,麦特跳进了王宫。
“把你头发上的花拿下来,”塔兰沃收剑的时候对他说,“你以为你到这里来是为了讨好女人?”
深吸了一口气,麦特从两段玫瑰花墙中冲出来,顾不得玫瑰花刺的刮伤,沿着石板路朝那两名士兵追了过去。他把伊兰的信高举在面前,将黄金百合花的印记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又在脑子里重复了一遍他要说的话。当他躲躲藏藏的时候,卫兵像雨后的蘑菇一样不停地冒出来,但现在,麦特几乎穿越了整座花园,却没看见半个人。他穿过了几扇门。未经许可就这样在王宫里穿行并非良策,卫兵也许会先对他进行惩罚,然后再听听他的理由,但麦特认为从门中走出的这个不戴头盔,只在肩膀上戴着一个金色结饰的年轻人应该是一名军官。
“既然女王这么说,那就这样吧!”黑皮肤的男人说道。他的语气里带着尊重,但他抚摸她脸颊的手让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她微微张开了嘴唇,仿佛想要一个吻。
一堵样子好像石崖的墙,他心想,另一边是一座花园,也许兰德说的没错。
麦特半转过身,又停下来。那两名士兵走得更近了,看样子他们并未发现麦特在玫瑰花墙后面的动作。快走啊,傻瓜!快过去,让我看看窗子里这该死的男人是谁!这时,窗里人的一些对话他没听见。
“主人,”那个处于下位的人不确定地说,“这也许很难,我们知道她正在往提尔的路上,她乘坐的船只已经在亚林吉尔找到了,但她们三个早已离开了那条船。我们不知道她是否坐上了另一条船,或者是骑马赶往南方,一旦她到达提尔,再想找到她就不容易了,主人,也许您……”
“是,大人。”麦特喜欢这个钱袋,他努力做出一个微弱的笑容,“谢谢您,大人。”
“现在这个世界上只剩傻瓜了吗?”沉厚的声音变得严厉,“你以为我能进入提尔却不被他发觉?我不想和他作战,现在还不行。把那个女孩的头带给我,柯马,把她们三个的脑袋全都带给我,否则你就求我拿掉你的头吧!”
他根本没去看地上价值不菲的流苏塔拉朋地毯。一扇大雕花门正好被摔上。一个肩膀宽阔的高个子男人,银线刺绣的绿丝外衣紧绷在他宽大的胸膛上,他正用深蓝色的眼睛盯着关上的门。他的黑胡子浓密而硬挺,下巴周围有一道白斑,从各个方面看上去,他都是个强硬的人,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人。
“是的,我的女王,她朝我笑,她的声音很活泼……我的意思是……”
塔兰沃绷紧嘴唇,瞪了他一眼,收回佩剑。麦特终于咽下一口口水,他用手摸了摸喉咙,想看看是否受伤了。
“……她们正赶往提尔,主人。”这个声音里包含着恐惧和谄媚。
加贝瑞将几乎没有一点光亮的深黑色眼睛转向麦特,这个男人有着两道强悍的目光,一种无所不知的眼神,“你能告诉我们什么,小子?”
“又是那堵该死的石墙。”军官嘟囔了一句,“它应该建成现在的三倍高。”他看了麦特一眼,“我是卫兵副官,不是队长,我是卫兵副官塔兰沃。我认得王女的徽章。”他的剑终于落回到鞘内。随后,他伸出另一只手,“把那封信给我,我会把它带给女王。然后,我会告诉你离开的路,如果换了别人,就不会对你这么客气了。”
加贝瑞笑了,那是一种带着消遣兴致的低沉笑声,“你还在担心乳牛,小子?也许你应该在这个世界改变之前好好看看它,给你!”他拿出一个钱袋,扔给麦特。麦特抓住钱袋,感觉到里头钱币的重量。“如果伊兰给了你一枚金币,让你带来这封信,我就应该为了你能平安把它送到而给你十倍的赏金。在回去照顾你的乳牛之前,先看看这个世界吧!”
那两名士兵几乎和麦特擦肩而过,麦特现在只希望他们能走得更快些。
我应该和她跳一段快舞,在月光下从她那里偷一个吻,无论她的年纪有多大。麦特急忙提醒自己,别忘了她是谁!
实际上,麦特算不上是跟随着他。塔兰沃在带路时一直用一只眼睛监视着麦特的一举一动,让这两个人以一种奇怪的队列前进。军官走在一侧靠前的地方,走路的时候却又半转回身,以防麦特有什么不轨的举动,而麦特一直都装成在玩洗澡水的小孩那种天真无邪的样子。
麦特看了那名军官的姿势一眼,然后只是向摩格丝深深一鞠躬,“来自王女……呃……我的女王。”他弯着腰,捧着那封信,让金黄色的蜡封朝向摩格丝。只要她读过这封信,知道伊兰没事,我就会告诉她。摩格丝转过头用深蓝色的眼睛望着他。光明啊!但愿她的心情还不错。
即使在徒步返回内城的路上,麦特还是无法确定他的计划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如果他被告知的事情都是真的,他的计划就会奏效,但事实是,他什么都无法确定。他避开了王宫前面的椭圆形广场,绕过这幢巨大的建筑物和它周围的花园,沿着蜿蜒的街道一直走过去。高不可攀的王宫建筑上,黄金圆顶光彩熠熠。看见要找的地方时,麦特差不多彻底绕了整整一圈,已经靠近广场背后了。那是一道铺满了低矮花木的陡峭斜坡,坡顶上是一道粗石搭建的白色墙壁。几根阔叶树的枝干从墙壁顶端伸出来,麦特还能看见墙里更多的树冠。这里是王宫的花园。
“在塔瓦隆,我的女王。”麦特很努力才说出这句话。光明啊,我会不会想见识一下她和玉座直接对峙的样子?但转念一想,他决定还是别看到这种情形比较好。“至少,我离开时她还在那里。”
他从外衣的夹层里抽出王女的信,皱起眉看着它。也许,有这个在手上,摩格丝会相信他,而且,他知道这两个人其中一个的样子。不管怎样,偷偷摸摸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那名大个子甚至会在他找到摩格丝之前就动身前往提尔。那时候,无论摩格丝做什么,都无法阻止他了。
“正如您所说的,主人,我是否该下命令,让她离开提尔?”
麦特努力装出最好看的笑容,脖子上微微弯曲的剑刃感觉确实非常锋利。“我是个忠诚的安多人,”他说,“是女王忠实的子民,光明照耀她,如果我冬天来到这里,我一定会追随加贝瑞大人的。”
麦特将头发里的星焰花揪出来,跟在军官身后。该死的傻瓜,怎么会把花放在头上,我现在不能再当傻瓜了。
麦特不用伪装,就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大人,我只见过王女一次,她把那封信交给我,还有一枚金币!那时,她只是要我将信带给女王,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加贝瑞看样子是在思考着他的回答,那张黑脸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靴子敲击石板路的声音传来,麦特蜷起身体,躲进了墙边的一丛灌木中。两名卫兵从他刚才所在的地方正步走过去,他们白色的长绶带垂挂在胸甲外。麦特看见两个哨兵没有朝他这边瞥上一眼,暗自笑了笑。运气,只是一点运气,直到我将这个该死的东西放到摩格丝手里之前,他们都不会看到我。
“……自从获得他的自由以来,他就显得太没有耐心,”沉厚的声音在说话,“他从来也看不到最好的计划需要时间来让它成熟。他想在一天的时间里就得到世界,当然,还有凯兰铎。大君彻底控制了他!他会捉住那个女孩,并尽全力利用她,这也许会给我的计划施加压力。”
很长一段时间,麦特只是蜷缩在玫瑰花墙后面,一动也不动。王宫里有人要伊兰的命,而艾雯和奈妮薇只是伊兰的陪衬。光明在上,她们在做什么,去提尔?那一定是她们。
“安静,小子。”穿金壳衣服的黑皮肤男人冷冷地说。他是个英俊的男人,几乎像加拉德一样漂亮,看上去也几乎跟他一样年轻,只是他的额角已经出现了花白的头发。不过,他的身子要比加拉德健壮许多,他的身高更近似兰德,也有着和佩林差不多的肩宽。“我们过一会儿再听你要说些什么。”他从摩格丝肩后伸出手,从她手中抽走那封信。摩格丝转头瞪着他——麦特能看见她目光中的怒意——但黑皮肤男人将一只强壮的手放在她的肩头,眼睛始终盯着信,没有再看她。摩格丝的恼怒却消失了。“看样子,她又离开了白塔,”他说,“是为了玉座。摩格丝,那个女人又越限了。”
只要不和那些卫兵打交道,事情就容易多了。麦特一边爬一边想。有那么片刻的工夫,这种攀爬让他回想起自己在家乡的时候。那时,他和兰德、佩林一起进行了一次越过沙砾丘之外的旅行,他们一直进入迷雾山脉的边缘。当他们回到伊蒙村的时候,每一个能用手掌拍到他们脑袋的人都对他们大为光火,尤其是对他,因为所有人都相信这是他的主意。但是,他们在三天的时间里,攀登悬崖,睡在星空下,从红冠鸟的窝里掏鸟蛋,用弓箭和投石索猎捕肥胖的松鸡,用陷阱捉野兔,把这些当作食物。那是一段充满欢笑的日子。他们对幽暗的山林没有丝毫恐惧,只是一心希望能找到深山的宝藏。他们在那次探险中带回一块古怪的石头,石头上印着一个很大的鱼头图案;还有一只雪鹰落下的长长的白色尾羽;一块像麦特手掌那样大的石头,看上去,它好像被雕刻成了一个男人的耳朵。他认为那很像是耳朵,但兰德和佩林却不这么想;不过谭姆·亚瑟也说它像耳朵。
墙上色彩绚丽的织锦一定为它们的编织者们挣了不少银子,白瓷砖地上的地毯也是如此。即使只是在走廊里,金银饰品也随处可见,像是大小不一的饰盘、碗和杯子摆在各种柜子和架子上,如同他在白塔中见到的一样精美。http://www.nnsf.me
仆人们在各处忙碌着,他们穿着红色制服,只有领子和袖口是白色的,胸口部位都绣着安多白狮子。麦特发现自己这时思考的却是摩格丝会不会玩骰子。羊毛脑袋的想法,女王不会掷骰子的。不过,等我把这封信交给她,再告诉她宫里有人想杀伊兰,我打赌,她一定会给我一个大钱袋。麦特甚至开始纵容自己幻想成为一位领主,当然,揭露谋杀王女阴谋的人应该得到这样的奖赏。
摩格丝望着他,轻声笑了:“别害怕,年轻人,伊兰的声音确实很活泼,虽然与她的身份很不相称,我很高兴她过得不错。”那双蓝眼睛仔细打量着麦特,“一个离开小乡村的年轻人经常会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回家乡去了。我想,你再次看见科姆佛雷之前,还要走很长的路。也许你甚至会回塔瓦隆去。如果你真的去了塔瓦隆,如果你看见了我的女儿,告诉她,一个人在生气时说的话往往会伴随着她在冷静时的懊悔。在时候到来之前,我不会让她离开白塔,告诉她,我经常会想到我在那里的时光,想念与雪瑞安在她书房里进行的安静谈话。告诉她,这些都是我亲口说的,汤姆·格林维。”
当塔兰沃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时,麦特甚至没发觉这名军官的手有所动作。“我会带你去见女王,乡下人。”塔兰沃轻声说,“但如果你想伤害她,我会在你眨一下眼的时间里就割掉你的脑袋。”
这是一个大花园,石板路在草地树林之间蜿蜒伸展;墙壁上缀满了葡萄藤,鲜花到处都是。碎花将梨树的树冠铺衬成白色,苹果树上盛开着白色和粉色的花。各种颜色的玫瑰花、亮金色的太阳花、紫色的伊蒙之光,还有更多的花草,麦特根本就不认识。其中有一些花,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一种花看上去仿佛是一只金红色的飞鸟,另一种的样子和向日葵没什么两样,只是它黄色的花盘直径足足超过了两尺,支撑花盘的花梗比巨森灵还要高。
“没什么……大人。”麦特清了清喉咙,那男人的注视比玉座的眼神更可怕,“我去塔瓦隆看我妹妹,她是个初阶生,爱丝·格林维。我的名字是汤姆·格林维,大人,伊兰女士知道我想在回家时来看看凯姆林。我来自科姆佛雷,那是巴尔伦北边的一个小村子。在去塔瓦隆之前,我见过最大的地方也只是巴尔伦,所以她……我是说伊兰女士……就让我把这封信带过来。”当他说到他来自巴尔伦北边时,他觉得摩格丝瞥了他一眼,但他知道,那里确实有个叫做科姆佛雷的村子,他还记得别人这么称呼过它。
摩格丝微微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告诉我,汤姆·格林维,我的女儿看起来还好吗?”
向两边随意望了一眼,麦特发现街道的这个转弯处只有他一个人。他得快一点了,因为街道有转弯,所以他的视野所及也很有限,随时都可能有人从转角绕过来,出现在他面前。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斜坡,毫不在意靴子被红白花的枝干刺出了窟窿。粗糙的岩石墙面上有许多可以用手指攀住的地方,而能够让男人的靴子踩住的突起和棱沿也不少。
不需要看到她头发上工艺精湛的黄金玫瑰花冠,不需要看到她那条白衣上绣着安多狮子的红披肩,不需要看到这些,麦特就知道他眼前这位正是摩格丝——光之优雅,安多女王,王国守卫者,人众的保护者,传坎家族的领导者。她拥有伊兰的面容和秀美,也拥有伊兰所没有的成熟韵味,庭院里所有其他女子与她相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