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回 剑气映金波
木郎君道:“阁下的确痛快得很。我那条件,说来也极容易,第一,各位须得设法自紫衣侯处为我将‘大风膏’取来。”
王半侠想也不想,道:“这个容易。”
木郎君道:“你答应得未免太痛快,倒令我有些不信!”
王半侠大声道:“只要你先将岑陬送来,王某什么事都可答应,而且话出如风,永无更改。你我行走江湖,讲究的便是一诺千金,何况王半侠名满天下,岂有对你食言之理!”
木郎君凝目瞧了他半晌,道:“好,你取得‘大风膏’后,我自会令人前去索讨,但条件并非只此一样而已,其他的也非你所能答应。”
王半侠道:“你要谁答应?”
木郎君目光转向胡不愁,自怀中取出一只青木瓶,道:“这瓶中之药无色无味,混人茶饭之中,无人能发觉。”
胡不愁道:“阁下可是要我将此药交给宝儿,再要宝儿将此药混入水天姬饮食之茶饭中?”
木郎君咯咯笑道:“不错……”
胡不愁道:“此事也容易。纵然再难十倍的事,在下亦无不允之理,何况在下早就对那水天姬存有不满之心。”语声微顿,又道:“在下虽非成名人物,也是侠义门徒,万万不敢食言背信,此点也请前辈放心。”他伸手接过木瓶,小心藏入怀里,神情之间,似是心甘情愿,绝无半分勉强之意。
木郎君果然甚是放心,仰天一笑,道:“本座行事,绝不赶尽杀绝,你们既然痛快,本座也还你们个痛快。”
话声未了,飞身而山,片刻便又抱着岑陬飞身而人。
只见那马脸岑陬头发披散,双颊红肿,眼睛狼狈地瞪着木郎君,满含怨毒之意,想是木郎君记恨前仇,已给他吃了不少苦头。
木郎君“砰”的一声,将他重重掼在地上,王半侠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他扶起,道:“战书便在这里。”
白衣人道:“这算什么战书?”虽然他能无论见着什么惊奇之事面上都不动声色,但此刻语声中也不免露出诧异之情。
王半侠双手一分,撕开了岑陬之衣襟,只见他双肩前胸七道剑痕,伤口早已结疤,骤眼望去,也和寻常伤痕没什么两样,只是这剑痕都在肩井、乳泉等大穴之上,纵横上下,去路分明,剑痕与剑痕之间还有条淡淡的红线,仔细一瞧,亦是剑锋划出来的。白衣人不等王半侠说话,目光立即被这剑痕吸引,脚步也开始移动,一步步走向岑陬面前。
大厅中死寂无声,人人都在等待白衣人看过这剑痕后的反应,人人心中都有如悬着块大石一般。
只见白衣人那苍白的面色渐渐泛起一阵兴奋的红润,冷漠的目光也又露出那激动的狂热。
忽然间,白衣人左掌疾出,在岑陬身上闪电般接连拍了七掌,每一掌俱是拍在剑痕之上。
岑陬狂叫一声,一口闷气自胸中吐出,挣脱王半侠的掌握,狂呼着奔出大厅,但出门数步又自扑地跌倒。
白衣人再也不瞧他一眼,挥起长剑,剑尖向天,微微颤抖。白衣人语声也微微颤抖,仰天道:“天地无极,终于还是有一人能作我的对手……”突然垂首跪下,满头长发四散披落,似是感激苍天终能赐给他一个对手,又似在赞佩苍天之能,竟能造出个能与他作对手的英雄!
众人瞧得目定口呆,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胡不愁但觉热泪盈眶,似乎自己也已分享到这唯有绝世之雄才能拥有的激情与感受!
突听一声惊呼,一声马嘶,木郎君身形横飞而起。
原来那马脸岑陬竟乘着众人俱未留意时,跨上了胡不愁骑来的汗血马飞驰而去。他本自大宛国来,骑术自是精绝。木郎君飞身追出,跃上了另一匹汗血马,几条大汉奔扑过去,要待拦阻,木郎君几曾将这些人瞧在眼里,挥臂一抡,四、五条大汉一齐扑地跌倒。
木郎君大呼道:“所约之事,切莫忘了……”呼声未落,蹄声已远,两匹马一前一后,都已走得不知去向。
马良顿足:“可惜可惜,汗血马……唉!”
胡不愁含笑道:“本非你我之马,丢了有何可惜?马兄大好男儿,怎的对得失之事看得如此严重?”
马良怔了一怔,呆望着胡不愁面上开朗的笑容,长叹道:“胡大侠心胸如此开阔,好叫马某惭愧!”
这一阵骚动,白衣人始终浑如不觉,良久良久,方自缓缓长身而起,道:“以剑作书之人,此刻在哪里?”
王半侠道:“东海之滨。”
白衣人道:“相烦带路。”
胡不愁接口道:“在下愿效微劳。”
白衣人瞧他一眼,道:“好,走!”
举步走向厅门,突又转身道:“武道精神,有如登峰,既有巅峰可登,他山不登也罢……”语声突顿,向胡不愁微一招手,大步行出。大汉们纷纷闪开道路,只见他乱发飘飞,容色如石,每走一步,相隔仍是一尺七寸,似是世上无论任何事,都休想将他那钢铁般的意志改动分毫,更休想拦阻他登上武道巅峰之路。
铁温侯大声道:“东海这一战,必定冠绝千古,铁某万万不愿错过,此刻便要追将过去了。”
彭清道:“这一战谁也不愿错过,幸好敝庄还有良马,可供代步,你我众兄弟,不如一齐快马赶去。”
王半侠含笑截口道:“我平生不惯骑马,可要先走一步了,一路上还可将此消息散布出去,多约江湖同道去观战,也好为紫衣侯助威风。”众人正待站起相送,哪知风声过处,王半侠便已远远去了。
“东海之滨,双剑争锋!紫衣白袍,孰为剑雄?”
当世第一剑客紫衣侯与连创江湖数十高手的白衣剑客比剑之消息,有如风吹雨雾,立时便传遍江湖。
郾城“岳家枪”高手“九花枪”岳雄正在饮酒,听见这消息,立刻抛下酒杯,夺门而出,赶赴东海,连约来的朋友都未打声招呼。
赊旗镇“快马双鞭”呼延寿,正在精赤着上身洗马,听见这消息,立刻抓起衣衫,飞身上骑,连马鞍都未配上。
正阳关“龙虎刀”屠正方饭后闲步路上,瞥见呼延寿快马奔过,问出了消息,立刻飞身跃上呼延寿马背,同骑而去,连家人都未打招呼。田家庵“卧虎”田通也恰正在阳关宴客,在酒楼上听到呼延寿说出的消息,立刻白窗口掠出,跳上一匹停在酒楼前酌健马,也不管马是谁的,便打马追去。
芜湖大豪“快手分金”隋如平与“飞刀将”杨世义,为了争夺米市,正各自率弟子要一拼生死,听见这消息,两人斗志全消,竟同登一辆马车,同车而去,在车上三言两语,便将一场流血惨斗消弭于无形。
有人自快马口讯获知这消息,有人自飞鸽传书获知这消息,白衣人与胡不愁还未出豫境,这消息却已远至海滨。
一路上武林英豪只要听到这消息,当真是酒客抛杯,赌徒散局,纵然抛下一切,也要去瞧瞧这一场百年罕遇的大战。
海盗之雄“紫髯龙”寿天齐,早已算定各路英雄俱将赶来东海,早已连夜在海滨搭起了百十间木屋,但只要来迟一步,仍是无屋可居。也不知有多少平日养尊处优之人,为了要一睹此战,不惜幕天席地。
不数日间,东海之滨便已是冠盖云集,群英毕至,遥望海中,那五色锦帆映着日色,更是光辉夺目。
日色将暮,荒原辽阔。
白衣人与胡不愁已渡过汝河。
一路上白衣人俱行荒野,不走大路。他生命果似全已献于武道,别的一切都不在乎。他若走得累了,立刻躺下就睡,纵是荆棘丛中,他也不顾;他若走得饿了,便弹石射些飞鸟走兽,生裂而食。
这种露宿荒野、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若是换了别人追随于他,当真连一天也过不下去。但胡不愁天性奇特,只要白衣人能睡的地方,他便也能呼呼大睡,只要白衣人能吃的,他也能生吞活剥照样吃下,白衣人面容石像般冷漠,他面上却能始终带着笑容,白衣人数日不开口说话,他也不觉难受。
这一日渡过汝水,两人自凌晨走到薄暮,白衣人虽仍行所无事,胡不愁已是气力将竭,勉强支持。但他纵然走得不能举步,仍是面带微笑,绝不叫苦。白衣人瞧他一眼,竟然顿住脚步,缓缓坐下。
胡不愁暗中松了口气,仰天卧倒,但觉四肢松散,端的是说不出的舒服,纵然给他万两黄金,他也不愿再走一步。
只见白衣人忽然仰天长叹一声,道:“白三空,好汉子!”
胡不愁与他同行至今,听他第一次说话,便是夸奖自己的师父,不禁又惊又喜,讷讷地不知该如何答话。
过了半晌,白衣人又缓缓道:“你也不错。”
这短短四字说自白衣人口中,那当真比别人口中的千言万语还要珍贵了,胡不愁讷讷道:“多……多谢!”
白衣人仰望穹苍,再不说话,胡不愁也不敢惊动于他。
这时暮云已重,天色苍瞑,大地充满萧索之意,晚风吹动他乱云般披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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