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天 哭
红尘世间,试问“谁可独尊”?
有人说是天上的“神”。
盖因“神”的地位远在“人”之上,一直脾脱茫茫众生,受千人拜万人敬,地位尊崇无比。
亦有人认为是地狱的“魔”。
缘于“魔”的存在由来已久,天上的“神”却一直无法将“魔”彻底消灭,千秋万世下来,魔道依然横行!
故而,“魔”的本事可能比“神”更强更大,更有资可靠“独尊”于天地之间!
然而,人们的想法全都错了!
若“神”及“魔”代表“正邪”两方力量,那未这个世上,便该还有一种力量,可以比“神”及“魔”更为超然,更有资格说一句“唯我独尊”!
即使强如“神魔”亦须俯乎称臣,逃不出其播弄!
那就是……
“天”至高无上的“天”!
神大魔大,始终不及“天”大!
“人定胜天”这句活更可能是错的!
只因“天”已包罗世间一切,不但操控着“人”的命运、操拄着“神魔”之命,更操控着万物秩序!
“天”要安排“人”哭,“人”又怎能不哭?
毕竟“天”命难违……
可是,既然这世上曾有人自封为“神”,亦有人自号为“魔”,那未,又会否有人自尊为“天”?
若真的有人如此狂妄,以“天”自居,那这个人,又会否身负可与“天”比高的力量?
甚至“野心”?
在“三家镇”的镇民口里,就一直有一个关于“天”的可怕流传……
所谓“三家镇”,原来真的可分“三”家,共有三个不同姓氏的镇民聚居于此,因而得名。
由于聚居者众,故而,三家镇亦可以说是一个大镇,镇上的市集,更是人来人往,由早到晚络绎不绝。
事情就发生在两月前的一个晚上。
那夜,镇上一个占卜老头“字仙”,正又如常坐在市集一个茶买上,为镇民以测字定吉凶,更一直测字到深宵时分,围拢着茶室的人群依然未有散去。
这亦难怪!据闻“字仙”少年时曾得一个玄学高人指点,精于测字神技,经其妙算之下,事情吉凶灵验无比,无一失准!
因此,不单三家镇镇民对其惊为神人,镇外人亦慕名而至,已经挤拥不堪的茶室,每夜更是座无虚设,茶室老板也乐得让字仙继续在此卖艺,以广招来客。
然而今夜,字仙每在测字之际,身躯竟不时轻轻烦动起来,围拢着他的众人见状,亦感到好生奇怪,有人更忍不住问道:
“字仙字仙,你今夜为何浑身极不自在似的?身躯还不时颤抖?”
字仙半张垂垂老目,答道:
“老夫……也不明所以,今夜总是有股寒意打从心底冒起,心绪极为不宁,仿佛……,将有有些可怕的事发生……”
一语至此,字仙忽地一站而起,道:
“心不宁……则玄机不难,老天今夜恐……再难为任何人测字,我们就到此为止,各位明日再来吧!”
字仙说走就走,当然令那些苦侯整夜的客人异常失望,但他既然心绪不宁,众人亦知不宜勉强,只有目送他离开。
然而,字仙欲离开这里的决定未免下得大迟了。
因为就在他举步欲离的一剎那,令他今夜一直心绪不宁的原因,终于来了!
霍地,茶室后方一个暗角,竟传来一个异常沉重的男人声音道:
“测?字?未?终,”“缘?何?要?走?”
“我,亦想你──”“为一我──测──字!”
来了!真的来了!即使是字仙自己,亦瞩即感到如今这个说话的人,正是令他今夜心绪不宁的主因!
只因来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已隐隐透发着一股令人心胆俱裂的无上威仪!每个字更蕴含万斤之力,硬生生将字仙正欲离开的步履重重压下!
他的双目,竟真的被其沉厚声音压至动弹不得!
字仙暗暗一惊,他为人测字半生,阅尽奇人异士成千上万,却从未遇过一个可以用声音中的威仪便能令个人止步的人。
这个说话的人,其威仪比诸当今天子,实有过之而无不及,定必是个非凡之辈……
字仙不由无限好奇地回头一望,所有人亦随他的视线回头一望。
只见在那茶室后方的暗角,不知何时,竟真的沉沉坐着一条人影!
但这条人影,还算是一个人吗?
严格来说,众人回头看见的,其实真的不像一个人!只可以也是一条血红人影!
但瞧真一点,这每人影之所以血红,却非因身披一身血红衣衫,而是其浑身上下,竟在激发着一层浓厚无比的红气!
这层红气竟如同“布匹”一样,将其头脸身躯重重覆盖!
字仙与其它茶客眼见这幕诡异情景,不单膛目结舌,所有茶客更已无限张惶地尖叫:
“哇……这家伙……到底……??是人是妖?”
“大家……快走……啊……”
无法想象的诡奇异象呈现眼前,茶客们第一个反应便是走为上着!可是同一时间,那条不见头脸身躯的血红人影,却突然又再吐出数个字:
“走──不──得!”
声音缓而沉重,然而“走不得”这三字乍送到所有茶客耳中,众人只觉全身如迫雷击,当场如字仙一样无法动弹,双腿钉在原地,却走无从!
不但如此,众人的咀巴更陡地变得僵硬乏力,甚至连呼叫的气力亦骤然失去!
天!仅是三个字,便足可将茶室内的数十茶客弄至动叫不得,如石像般散立四周,这份能将苍生任意鱼肉的修为,到底是绝世奇功?还是妖术?
眼见其它茶客呆立四周,字仙唯有强掩,心中的极度震惊,战战兢兢问遭:“你……
到底是谁?”
那诡异的血红人形,还是以无比低沉威严的声音答道。
“问得好!可惜,你还没有资格知道本座是谁!”
“你,只有资格为本座测──三个字!”
“你到底要测……什么字?”
那血红人影答:
“一个你可能亦已听过的名字……”
“步!”
“惊!”
“云!”
步惊云?
呵?这条血红人形,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为何要字仙为“步惊云”的名字预测吉凶。
字仙但听步惊云的名字,也是一怔,沉吟道:
“原来……你是要我为你测字步惊云,此人的一生吉凶?这个……步像云,听闻是那个天下去雄霸帮主的入室弟子……”
“这个本座早已知道,用不着你唠叨相告!我如今最想1知道的,只是步惊云的一生吉凶!”
血红人影语声之中,复再运发着一股无上权威,字仙不知怎地,心头竟似被这股无上权威牵引,“心”不由己地开始为其测起字来……
但听字仙恍似自言自语地呢吶半响,终于对那血红人形道:
“以‘名’测字,先分上、中、下三庭,以代表其人早、中、后期命运。
“而步惊云三字中的?步,为上庭,正好代表其早年命运……”
终于说到正题上来了!那血红人形道:
“步惊云的早年命运如何?”
字仙沉吟道:
“步,有步步惊心,亦有步步上升之意,故此,这个步惊云的童年命运,可说吉凶参半,凄苦自知……”
“观其名字命格,他童年必刑克至亲,任何令他刻骨铭心的人,都会劫数难逃,包括他的亲生父母、继父,尽皆要英年早逝,甚至恋人,亦会命如丝萝,白发难偕!”
“只是,由于‘步’字亦有高升之意,所以他童年虽有种种不可告人的痛苦过去,却还是会遇贵人,逢凶化吉,且更会得贵人扶持,正如他如今能晋身成为雄霸的入室弟子;
地位超然,其实亦可在其名字中有迹可寻……”
字仙一口气算出步惊云童年命运,那血红人影亦不由微徽颔首道:
“唔。字仙一名,果然名不虚传!你倒是有点料子!”
“拒本座所知,步惊云在童年确母父母早亡,甚至对其疼爱有加的继父霍步天,最后亦在其寿宴当中死无葬身之地,与步惊云从此永诀,成为他毕生一个最大遗憾!”
什么?自从霍步天一死,世上已只有当年的无名及不虚知道,步惊云的真正身份其实是霍步天最疼借的儿子,即使是雄霸,亦不知道这个埋藏在步惊云心里的秘密!
如今这条血红人彤;却竟然会知道这个惊人真相?
他到底是谁?
但听字仙又再沉吟下去:
“至于步惊云姓名中的‘惊’字,则满含惊涛骇浪、阴死还生之意,正意喻其童年时代过后的青壮期,个中经历可能会尝透生离死别之苦,甚至数番从死里逃生。”
“但因他名字中最后一字为“云”,暗示阴晴难料、无法捉摸,故即使是我字仙,亦无法看透他经历一生重重劫难之后,最后的下场会如何!”
“我只知道,他一生会遭遇几个大劫……”
“是何大劫?”那血红人影似乎对步惊云的大劫很感兴趣。
“一个与‘霍’字有关,一个与‘雪’字有关!而最近,他亦会遇上两个劫数,一个与‘慈’字有密切关连,而另一个,则是一个‘无’字!”
“霍”字,显然是指步惊云最怀念的那个不是父亲的父亲──“霍步天”了。
“雪”字,亦可能是指步惊云一生中的最爱“雪缘”。
而霍步天及雪缘带给步惊云的,亦可也是情“劫”……
然而,字仙最后所说的“慈”字与“天”字,所指的又会是谁?
但听字仙又道:
“霍与雪,这两个字,已在步惊云生命中成为过去,再算下去亦没意思,而步惊云最近的两个大劫──‘慈’与‘天’,当中的‘慈’字极可能与步惊云身边一个极为亲近的人有关……”
那血应人影未待字仙把话说完,已打断他的话道:
“依本座估计,那个‘慈’字,极可能是步惊云的贴身侍婢──”“孔慈!”
什???么?孔慈亦会成为步惊云的……大劫?她和步惊云之间,将会发生什么事?
这条血红人影竟连孔慈是步惊云的贴身侍婢也知道,字仙也不虞他对步惊去的一切了如指掌,不禁愕然道:
“,可能是吧……不过,步惊云两个大劫中最后的那个‘天’字,我字仙即使穷究玄机,亦无法算出那人是谁。”
乍闻此语,那血红人影却发生一声鄙夷的笑声,仿佛在耻笑字仙在号为“仙”、他道:
“呵呵,这个本座倒较你更神通广大,步惊云那个‘天’字的大劫,本座早知道是谁了!”
字仙不由纳罕道:
“哦?你知道那个‘天’字所指是谁?字仙愿闻其详。”
血红人影侥有深意的答:
“很好。那就让本座告诉你,步惊云劫中所指的那个‘天’字,其实是……”
“我!”
字仙当场一怔,道:
“是……你?你为何会说……自己是步惊云的……大劫?”
“因为,”血红人影又一字一字地吐出一个惊人答案:
“本座就是千秋万代的茫茫众生,都应五体投地朝拜的……”
“天!”
“无?道?狂?天”!
天!一个人敢自称为“天”,已属狂妄,何况还自诩为“无义无道”的“天”?
若这样一个狂人真的成为所有众生畏服的“天”,只怕更是“苍天无道”!
字仙的战战兢兢的道:
“天地……人间,神人……有序,若人妄自尊大为……
‘天’,恐怕最后……必遭天谴,请君……三……思……”
这个浑身遗发血红真气的“无道狂天”却冷笑道:
“呵呵,想不到一个测字老头,也竟然有胆怀疑我‘无道狂天’的资格?”
“字仙!你若知道本座的真面目,使会知道,我绝对有资格成为──‘天’!”
字仙虽在战战兢兢,惟仍然好奇地道:
“那……你的真正面日,到底是……怎么样的?“无道狂天狞笑着道:
“呵呵,你真的很想知道吗?但,要看本座的真面目,可要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就是──”无道狂天说到这里,忽地语音稍顿,复再一字一字地道:
“死──的──代──价!”
死的待价四字一出,一直笼罩着这个无道狂天身脸的血红真气,霍地“蓬”的一声闪电散开,同一时间,字仙已瞥见了这个敢自尊为天的狂人的真正面目!
不但字仙,甚至适才被无道狂无压至动叫不得的数十茶“客,亦全都瞥见了!
他们虽然无法动叫,然而吃他们脸上此刻的表情,就像在看见真正的“苍天”降临一样!
一样的可怕!
字仙的表情,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此刻的他,一面在张惶盯着“无道狂夭”的真正面目,一面在失常高叫:
“啊……?原……来,你……真的……是……”
“天……?”
“天……啊!世……上,怎……可能……有人……真的……”
“有资格……成……为……”
“……天?”
最后一个“天”字乍出,字仙的头颅登时“拍”一声爆开,实时倒地身亡!
而茶室内所有看见这个“无道狂天”真西目的数十茶客,亦同时传出连串脑爆声,纷纷惨叫倒毙!
霎时血箭冲天,慢人心目!想不到仅在一瞥之间,所有人都抵受不了这无道狂无的真面目;落得脑爆而死的恐怖下场!
这个天道狂天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
抑或,他真的如字仙死前所说,极有可能成为一真正的“天”,但更可怕的,是适才看见他真面目的人已经死绝死光,前他的身体,亦再度漫聚一层血红真气:如布匹般将其真面目重重笼罩……
这个世上,又再没有人可看见他的真正面目,更没有人会知道他那教人昨舌的真正身份……
但见这个无道狂天看着字仙的尸体,与工地上数十条死状恐怖的残骸,赫然还在发生令人心的笑声:
“呵呵……”
“字仙,你可知道,为何看过我无道狂天真面目的人,都要──死?”
没有人回答!回答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因为,我无道狂天如今要去干一件事,绝对不能让他们泄赐我的真正身份!而这件事,便是要对付我适才要你为我所测的那个名字的主人──步惊云!”
只有对付步惊云,我,才可得到我最想要的──”“天!”
“哭!”
啊?这个无道狂天,目的原来是要对付……步惊云,以得到……天哭?
究竟什么是“无哭?”
天哭天哭,会否是一件足叫苍天沉泪号哭之物?为何定要对付步惊云才可得到它?
但见那无道狂天仰首看天,复再沉吟下去:
“步惊云!我无道狂天如今来了!?”
“你就等着瞧,我这个足叫所有神人魔妖震服的‘天’……”
“如今成为你一生其中一个‘大劫’吧!”
语声方歇,这个无道狂天已一掠而起,更俨如一道血红匹练,御着周遭的腥凤血雾而去!
他去了!然而,他到底要如何对付步惊云?
步惊云又如何应付一个仅是露出真面日、便能瞬间杀绝数十人的──无道狂天?
还有,亦可能是他另一个“大劫”的──
孔慈?
漆黑!
周遭一片漆黑,早得无法看清前路。
步惊云却一直在这无边漆黑中向前走,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不知不觉间来至这里。
仿佛在这个地方,有一些他似曾相识的人或感觉在呼唤他……
然而,虽然身处这个陌生的黑暗异地,步惊云却始终未有动容。
缘于他活至今天,大部份的岁月都活在黑暗与痛苦之中!黑暗与痛苦,本来就是他的归宿!
不哭死神,本来就是比黑暗更像黑暗!
若要他道出五件能令他真正快乐的事,他定必哑口无言!
他根本从未尝真正的快乐,即使当年其继父霍步天带给他的半丝人间温暖,亦只是稍纵即逝,反而成为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
然而,步惊云势难料到,他竟在眼前这片无边的漆黑中,隐隐感到一股温暖……
和快乐!
这股感觉,是那样地真实,仿佛在这片漆黑异地的前方,正有一个曾令他感到无限温暖和快乐的人,在等待着他到底是谁在这里等他?
而就在步惊云继续前行之际,辜地,他听见一丝声音!
那是一丝差点微不可闻的声音,轻得就像眼泪滴到地上……
啊?是谁在这漆黑中暗暗垂泪?是谁在哀伤吸位?
步惊云很快便知道了!因为他忽然发觉,自己已步至这片漆黑的最尽头,而在尽头之上,正有一条人影坐在那里,仿佛在等着他……
那是一条……
那是一条一头白发、一身白衣的女子倩影。
这个女子虽背向步惊云而坐,令步惊云根本无法看清她的容貌,但纵是她的情形,已令人感到她浑身都在散发着一种绝代风华!
是的!她本来就是一朵出于污泥而不染的绝世奇花,可惜最后却为了拯救苍生而花自凋零,但即使她已失去自己那份惊世的美丽,却还是未有失去她那份脱俗芳华……
乍见这个女子身形,步惊云已立时记起来了!
她,正是一直缠绕在他脑海中的那条──“白衣倩影”!
是她!真的是她!她又再次来找他了!
步惊云不由双目一亮!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象曾与聂风联手对付一个唤作“神行太保”的人,在那一役当中,他好象差点但可记回这条白衣情形,更差点可与她再续前缘,可惜簿命的她,却又如凤中一经飘絮般消失了,他又再次不堪刺激,记不起她是什么样子……
而眼前这条白衣倩影,却已在步惊云追忆之间,幽幽地张口道:
“惊……云……”
“你终于……也来了,我在这里……,已等了……许久了……”
步惊云双眉一皱,沉沉道:
“你,就是一直缠绕在我脑海的那个人?”
“你,到底是谁?”
“为何我总感到,你与我有一种超乎任何关系的──”“亲密感觉”多么可悲!曾经同生共死的一对恋儿今日竟落至相见无法相认!那条白衣倩影乍闻步惊云这一问,更是,心痛得泪如雨下,但她还是强忍伤痛,无限苦涩地笑道:
“惊云……,我实在……,很高兴,即使你已无法……记起我是谁,却仍未有忘怀……
你我间的……亲密感觉……”
是的!他已经忘记“她”是“她”了,却仍未遗忘二人间的亲密感觉,可知当日他的前身“阿铁、如何“刻骨铭心”地深爱着她?如何千般不愿地被逼忘记她?
“但……,我今次引你……前来这里,却是希望……再对你……说一句话。”
步惊云道:
“一句话?”
“……”她微微低首,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却又欲说无从:
“我……,想对你说的话……但是……,希望……你能……”
“彻底的……忘记……我!”
忘记……她?想不到一对患难情人难得重逢,她第一句活竟是要他忘记她?
步惊云随即冷面一沉,道:
“不?可?以!”
“我,”“绝不能忘记你!”
骤闻死神如此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她不由一楞,但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道:
“你……绝不能忘记……我?究竟……为了什么原因?”
“因为,”步惊云看着她的背影,一字一字的道:
“如果可以把你彻底忘记,我脑海早就不会残存你的影子!”
“即使我如今一时无法记起你是谁,但,你亦必是一个曾对我义重情深的人……”
“我步惊云一生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曾经对我好的人,我,亦绝不会愿意忘记!”
好一句绝不会“愿意”忘记!真是“字字如铁,坚定不移”!
可惜,纵然不易作出承诺的死神,亦对她许下这个承诺,她却在深深感动之余,仍硬咽地摇头道:
“不……,总有……一日,你……始终会把我……彻底忘记!”
“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忠肝义胆的……气慨,人间……
所有情情义义……能够保存,只因为……没有足够……时间让其……变坏……”
“所以……,即使你……如今仍忘不了……,也许……全由于……我俩分开的时间仍短,……假以时日,你……一定会忘了我的……!”
世上真的没有真正的爱情?甚至忠肝义胆,不!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只因若说真正的爱情,她与步惊云的前身“阿铁”之间就是!
若说忠肝义胆的气概,聂凤又何尝不是当之无愧?
她这样说;只是想说服步惊云忘记她,彻底的忘记她!
但,步惊云看着地孤伶的背影,冰冷的同光中竟罕有地泛起一丝怜惜,他道:
“你,为何一定要我──”“忘了你?”
她凄然答:
“因为……,我与你……??这间若要……再在一起,已是……难比登天,但……,你命中注定……还会有数段……情缘。”
“若你再……忘不了我,只会令你无法投人……新的缘份,我深信……在这世上,一定还另有……一个红颜,会象我……一样关心你,甚至令你……快乐……”
是的!能够令死神过得开开心心,本来就是她一生的最大宏愿,可惜,她与死神始终有爱难圆……
然而,即使自己未能长伴他的左右,为他早上弄饭,夜来暖床,她,亦很希望他能再遇上另一个对他关怀备致的红颜。
真正的爱情,本来便该如此,并非定要将对方据为己有,而是希望自己所爱的人一生活得平安幸福……
可是,即使知道她的原因又如何?步惊云却像是无动于衷,仍然无比坚定的道:
“你的原因”“我总算已明白。”
“但,我再对你重申一次!”
“我步惊云今生今世……”
“都不会忘记──你!”
费尽一番唇舌仍无法打动死神,她不由微微一愣,道:
“惊……云,你……??何苦……为我……执着若此?”
步惊云道:
“还是那个原因!”
“我,绝不会丢下曾经对我好的人!”
但听步惊云一而再地维持原持原判,她不期然深深触动,朝天吐出一口气,叹:
“实在……很多谢……你……绝不会……??忘记我、可……惜……”
“当缘份……真的应该……过去的时候,曾经……动人心魄的……爱情,亦只会……
如夜间一声……无奈叹息……”
“无论你……多么坚定,多么……不愿,你……,始终会有一日……忘记……我的!”
步惊云不以为然地道:
“情,若不是一种分享,”“就是一种负累。”
“你既然曾为我尝尽痛苦的负累,我,何尝不能为你承受负累”“从今日始,为了绝不会忘记你,”“我决定──”“为?你?锁?心!”
锁……心?
是的!死神的心本来就像一个黑暗的箱子,从没有人愿意启开!如今他更决定将这个黑暗的箱子上锁,恐怕从今以后,他的心更是乏人问津……
步惊云这一句活,显然是为了“她”而绝不容自己的心,再接受其它人的心!
骤闻死神以冰冷的语词,吐出这句无限深情的话,她真的己无话可说,只得道:
“很……好,对于……许多人来说,生命……贫血而沉闷,但我一生,曾与你那么接近,曾得一个……如此坚定的男人……深爱一场,已算过得……不枉了,可……惜……
有些时候……”
“既然无法……好梦同圆,那一如……永远……不再相见,未尝……不是……理想结局……”
她说皱遂地把袖一挥,漆黑之中遂然出现一道白光,而在白光之中,竟依稀浮现一度白门!
她纵身一纵,便已掠进门内,步惊云却随即追上前来,一手捉着她的手,道:
“你,要去哪?”
她还是未有回头看他,仿佛不想他看见她那张已经惨不忍睹的脸,道:
“时限……已至,我……要回去……??我该回去的……地方,一个……你绝不该到……的地方!神母……正在……哪里……等着我,你……别要跟着……来……
步惊云正色道:
“不。”
“我,绝不能再丢下你不问!”
“是吗……?”她凄然反问:
“可……惜,命运根本不由……你我选择,暂时没有福份……与你长相……守的人……”
“总是要走的!”
她说着使劲一甩,便已将步惊云的手甩开,虽然她亦很想紧紧握着那只外冷内热的手,永永远远地……”
同时在同一时间,她的人亦已完全投进那散发着白光的门内,步惊云还想追上去亦已来不及了。
因为那度门竟在渐渐飘远,而她,亦一起愈飘愈远,与她最爱的惊云愈距愈远……
但见她一面飘运,却仍在依依地对步惊云千般叮咛:
“惊云……,忘了……我吧……”
“只有忘记了我,你……才可……真正……重过新生?????”
“请……你……”
“忘……记……我……”
声音邀渐微不可闻,只因她的人真的已经飘到老远,终于彻底消失于黑暗之中。
眼见簿命的她又再孤单而去,步惊云却还是未有放弃,他一面冲前一面沉沉暴叫:
“不──!”
“我──绝──不──会──忘──记──你!”
“我————一定──会──为──你──锁──心!”
“一————-”“──定!”
“一定”二字乍出,步惊云突觉眼前强光一闪,他赫然发现……
自己竟已睡在“天下会”和“云阁”床上!
“嘎……”他全身上下,更满是冷汗,适才一切,原来只是……
南柯一梦?
但那种感觉,却是无比真实,不像寻常的梦境,也许……
只是一缕芳魂,为记挂他而回来向他报梦,对他倾诉离别后的叮咛……
又或许……,梦中的那个“她”根本便尚在人间,从未亡故,她只是和他天涯分隔,对他朝夕思念,而他也始终忘不了她那身白衣情影,二人终因为彼此间一种微妙感应,而在……梦里相会?
可是,纵使能与“她”在梦里相见,步惊云却始终记不起她的名字!
坦白说,如今的他,脑海仍是一片混饨迷糊,他只记得自己曾与聂风联手对付一个唤作“神行太保”的人,而且战情惨烈!
当中更好象曾有两个一青一白的女子为救他而牺牲,但这两个女子的容貌、名字,甚至战斗中的细节,他已忘得一干二净!
这亦难怪!只因步惊云在战神行太保一役中,他曾豁尽自己所有生命,也要逼出摩河无量战神行大保这魔头,在过度虚耗元气及身受重伤下,他又再度失去了对雪缘及神母亲的记忆,甚至更记不起自己也和聂风一样,身怀摩何无量!
这之后的故事,便是步惊云的神智一直陷于迷乱模糊,不知自己在于什么,他仅依稀记得,自己好象在某座破落的山庄,静听过一个关于什么九天箭神凤舞的故事。
可是,即使是那个凤舞的故事,他如今亦已记不起来,此刻的他,恍如一个百劫重生的人,一切都好象有待他重新开始……
然而,可以吗?他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当然──不!
即使他如今已无法记起所有前事,甚至又再度记不起“她”的容貌及名字,还有他仍身负部份的摩河无量,但,只要他脑海里一日还有那条白衣倩形,他一亦会拒绝重新开始!
就像适才在梦境之中,他曾矢言一定会为她“锁心”,从此不再接纳任何人,他,一定会──
如?言?办?到!
缘于无论那个白衣的“她”如今是死是生,这已是他能为薄命的她,所干的最后一件事!亦是他送给这个可怜的红颜,最后的一点幸福!
他深信,白衣的她一定还在世上!若她知道在无涯彼方某个暗角,仍有一个被世人视为冰冷无情的男人,甘愿为她“锁心”以待,这,才是一个女子的最大幸福!
他要让她知道,无论她有多么不可告人的苦衷,而拒绝与他守一起,他亦毫不介怀!
他会牢牢锁着自己的心,直至有日她克服她的困难回来,他的心还会在原地待她!
死神,一定会为她──
锁心!
只是,即使死神决意锁心,此刻,又有两个想打开他心靡的人来了!
就在步惊云苏醒过来的同一时间,两个人已推开云阁的门走了进来,这两个人,正是──
“孔慈”!
“聂凤”!
孔慈手里爱拿着一碗热气蒸腾的药茶,乍见步惊云已经苏醒,不由大喜过望,欢欣叫道:
“啊……云……少爷?你……醒过来了?”
“真……好!看来……这些回元药……真的有效啊……”
原来,曾经一度迷乱的步谅云,在凤箭庄听罢凤舞与无名的旧事后,不知何故,益发陷于迷乱,且还极度痛苦的呼叫,最后更狂性大发,冲破凤箭庄的瓦顶而去!
幸而普天之下,已没有多少人的轻功可及聂风,聂凤很快已追上步惊云,却发现那时的他,已经昏倒荒野之上!
是死神思念“雪缘”成狂?心力交瘁?
还是在战罢神行太保后,他一直身有暗伤,此时才内伤发作,不支晕厥?
聂风不知道,他只知道,步惊云这一昏,竟昏了──整整半月!
甚至他以马车将步惊云运回天下会后,步惊云仍是沉沉未醒!
在这段期间,雄霸亦使尽各种方法、任用不少名医令步惊云苏醒,可惜,步惊云却始终像个活死人一样,虽然未有气绝,却又返“魂”乏术!
也许……,死神曾一度最爱的雪缘。已堕入深渊,生死未卜,他的“魂”亦早已随她而去,绝不愿独存于世……
如是这样,步惊云终于昏迷了整整一月!
直至近日,聂风几番访寻名医下,终给其找着一条回气药方,据闻只要一个人仍未气绝,那无论昏迷多久,服后亦一晖会回元苏醒。
想不到,这条回元药方真的有效,步惊云在连服七日之后,今日终于苏醒过来……
而孔慈乍见步惊云苏醒过来,不但欣喜若狂,此刻的她,更连忙赶上前,想将手中那一碗新煎的回元药端给步惊云服用,以策万全,谁知……
她纵有满腔关切,步惊云却突然冷冷吐出一句话,道:
“别一一”“过来!”
“任何人,”“也?不?得?接?近?我!”
口里吐话,身上亦在吐劲,“蓬”的一声!只见他披在身上的斗蓬一扬,孔卒手中的回元药茶,已“崩”的堕到地上!
火烫的茶水,更有些飞溅到孔慈手臂上!
聂风连忙上前察看孔慈,只见她的右臂已被茶水的至赤红一片,不由转脸对步惊云道:
“云……师兄,孔慈一片好心为你端药,你为何却在醒过来后,便要……如此待她?”
步惊云仍是冷冷道:
“有时候……”
“长眠不起,”“未必不是理想结局!”
“而且──”我适才亦早已说出原因!”
“从今日始,”“任何人,也不能近在我──”“五?尺?之?内!”
聂风一呆,不虞醒过来后的步惊云比前更冷,遂问:
“到底……因何缘故?”
步惊云仍然木无表情地答:
“没?有?缘?故!”
“正如,无论我曾如何问你,那条在我脑海的白衣倩影是谁……”
“你──”“始终没有答我一样!”
聂凤闻言陡地一愣,没料到步惊云会突然直提雪缘,他随即想到一件事:
“云……师兄,你既然……仍要知道那条白衣倩影……
是谁,那……你是否……已再记不起她的名字了?”
聂风与步惊云口中的“她”,一旁的孔慈实在听得不明所以,然而由于人微言轻,并未敢扬口相问。
然而对于聂风的疑问,步惊云亦没有正面回答!
他只是别过脸,没想看聂凤一眼,仿佛已对这段谈话不感兴趣。
惟是,聂风何等聪明,早已猜知一二,心忖。
“啊……?原来……,云师兄在……大受刺激……昏厥之后,又再度……将?……??
雪缘姑娘的事……忘掉?”
“雪缘……姑娘。那你……一直希望云师兄……淡忘你的心愿,总算……如愿以偿了……”
“唉……”
既然醒过来的步惊云拒人千里,聂风与孔慈唯有先行离开他的寝居。
二人步至风云阁的厅堂,聂风便取来了一些专治火烫的药,为孔慈稍作敷理。
可惜刚才的药实在过于灼热,孔慈被烫的地方已然开始溃烂脱皮,虽无大碍,惟聂风看在眼里,不由无限怜惜的道:
“孔慈,云师兄醒过来后……,还没多谢你……一番心血,便……待你如此,真是……
难为你了……”
一番心血?聂风何出此言?
原来,聂凤虽为步惊云寻得那数服回元药,可是,此花的煎法却异常考人,必须煎上十二时辰方才药成。而且煎药之火须不但不急,徐疾适中,否则火喉一猛,便会坏了药力。
聂风与步惊云曾一起出生人死,亦曾应承雪缘神母,会好好照顾步惊云,因然愿为步惊云长耽在厨中十二个时辰,细心扇火煎药。
可惜,此药最少须连服七日,绝对不能间断,亦即是说,必须有人在炉火旁耽上七日七夜煎药,步惊云方才苏醒有望!
聂凤纵愿为步惊云煎这七日七夜的药,唯在七日七夜不眠不休下,始终恐防过于疲累而有失,历此,量理想的办法,但是有人与他轮流煎药。
而这个人,亦必须是一个真正关心步惊云的人……
只因若胡乱找个婢仆相帮,保怕其马虎塞责,反会误事。
本来,秦霜亦意与聂凤分担,只是雄霸却突然有重事要秦霜到山下数日,最后,还幸得孔慈“自告奋勇”与聂凤轮流为步惊云煎药。
可是,要长耽在厨内十二时辰待那“药成出关”,即使是武非轻的聂凤,亦觉火热难熬,累不可当,更何况仅从聂风身上学得一些花拳绣腿的──孔慈?
孔慈的辛苦可想而知,然而,纵使她每次煎药疲累不堪,甚至她那头长发亦团长期接近炉火而枯于无比,她,还是毫无怨言,只是默默地为她的云少爷煎药……
痴痴地……
势难料到,孔慈对步惊云的一番关怀情切,却被甫醒过来的死神恩将仇报……
只是,纵被步惊云一盆冷水淋头,孔慈却始终不怨半句,正如此刻,就连聂风亦感到步惊云比苏醒前更冷酷无情,孔慈却还在为步惊云说话。
“风……少爷,我想……,云少爷……适才也不想如此,他……可能在昏迷前……
受了很大刺激,才会不想……再与人接近……”
“他……之前不是曾追问你……什么白衣倩影的事?也许……,他今日……对自己锁心,亦是因为……思念那个……
白衣倩影的缘故吧?”
孔慈永远如此温柔体贴,即使自己受尽委屈,还会为对方尽力编个原因,聂凤闻言亦不由深深感动,他突然问:
“是……了!孔慈,你既听云师兄提及……那个白衣倩影,为何……一点也不好奇?
我还以为你会向我追问,究竟那条白衣倩影与云师兄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孔慈道:
“若风少爷能够相告,恐怕早已将个中真相先告诉云少爷了。风少爷宁愿冒着与云少爷翻脸之险,亦不肯将实情透露,想必有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孔慈又怎会……
强你所难”“更何况……,孔慈虽能有幸获云少爷选屯照顾他的起居饮食,但毕竟……
仍是天下会一名……低级侍婢,我……
根本……投资格……知道什么……”
孔慈的声音愈说愈低,愈说愈是自卑,终至微不可闻,聂凤看在眼里,不由更是不忍,突然紧搭她的肩,道:
“孔慈……,在我聂凤眼中,所有众生一律平等!”
“我与你及断浪……在天下会一起长大,我聂风……从未视为你恃婢……”
“我……,早已视你为……亲妹子!”
“希望你不要时常自觉低人一等,伤叹自卑……”
乍闻聂凤把自己视作亲妹子,孔慈陡地鼻于一酸,眼眶一红。
可是,在天下会的多年岁月,她在受尽待婢主管欺凌下已哭得太多,已不想再在人前落泪。
一来为免令关心自己的人担心,二来,亦不想再在人前示弱,因此,她最后还是强忍着满眶热泪,但声音仍不免有点咽,道:
“风……少爷,能够……被你视为……妹子,孔慈……除了感激,也不知……该说什么……”
聂风温然一笑,答:
“那就别说了!有些说话,大家心里明白就是!何必要说出来?”
是的!有些说话,何必要说出来呢?心领神会便是!
正如步惊云心里的“话”!
聂风与孔慈那会想到,步惊云适才冷待孔慈,其实亦是出于一片苦心?
他锁心,除了因不想有负脑海中的那条白衣倩影,亦因为不想再令任何人入网!
难道死神真的麻木不仁,不感到孔慈对他那丝“逾越本份”的关心?
正因孔慈对他过分关心,他才会对她那样冷!
他,不想今后还会有第二个女孩,像他脑海中的那条白衣倩影一样重蹈覆辙,惨淡收场!
可是,也许死神亦没想过,即使他如何逃避孔慈,他始终还是逃不过!
正如那个字仙所言,孔慈,将会是他一生际遇其中一个大劫……
别过孔慈,聂风便回到自己的“凤阁”。
时已夜深,聂风经过七日七夜与了孔慈轮流为步惊云扇火煎药,至今实在亦已有点疲倦,遂想回“风阁”内的寝室休息。
其实,即使聂风有点倦意,但他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对步惊云放心不下!
缘于他虽然喜见步惊云又再次记不起与雪缘之情。甚至再记不起他俩身怀的摩河无量,但,醒来后的步惊云,却比前更绝更冷,更不想与任何人接近:
以前,他的云师兄纵然难于捉摸,聂凤却还能感到他只是外冷内热。
然而如今,步惊云眼里的冰堆比前更态更重,重得令人看不透他的心!
与及他心中的坟墓!
是的!如今的步惊云,真的相似一座黑色的坟墓──神秘、魅幻、莫测,却又深寓着一般同时可令世人躺在坟墓的盖世力量……
摩河无量!
故聂风也不知步惊云此刻的转变到底孰好孰坏,只知道,雪缘想步惊云忘记她的心愿,已然达到……
然而,聂风为步惊云的将来操心,未免有点过虑了。
他其实该为自己操心!
尤其是目前这一刻!
因为,就在他一边踏进自己寝室、一边思付着步惊云的改变之际,遂地……
他赫然感到自己的寝室,弃斥着一股他已甚少再有的感觉!
一股令他心头狂跳的感觉!
聂凤虽然生性仁厚,但若论处变不惊,亦与沉冷不动的步惊云不逞多让!
尤其是经历了与“神”、“魔“及“神行太保”等超级高手周旋之后,世上,已鲜有的令他心头狂跳的人或事。
只是,如今充斥在其寝室内的那股感觉,却竟能令他的心再次狂跳,难道,这股感觉,是一股可与“神行太保”、甚至长生不死的“神魔”相比的感觉?
不错!聂风已实时可以肯定,那是一股足可叫天下生灵跪拜、惊慌的强者感觉!
缘于他已随即发现,一直栽在他窗外的数丛雏菊,赫然在这瞬间,悉数垂首枯萎!
仅在顷刻之间,窗外已经花残鸟落,满地狼籍,仿佛,万事万物,都正在为一个“超级强者”降临而畏俱失色!
来了!聂风亦陡地感到,一股极度强横的感觉,正以铺天盖地的霸杀之气,向他的寝室汹涌笼罩!
他不由立即闭起眼睛,想以“冰心诀”感觉这股强者之气到底从那个方向涌近!
谁知甫运起冰心决,他当场面色一变!
全因为,他已不用再以冰心决感应那股感觉!那股感觉赫然已……
近在他的身后!
就在咫尺那么近!
天!聂风没料到,他自身的身法已比“声音”更快,他在“快”字上的修为,甚至可与当日那个“神行大保”比拟,但今日,却竟然有人比他更快?
甚至快至他的冰心诀亦无法感觉,便已落在他的身后?
天!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纵然聂凤万变不惊,但如今与那个人已近在咫尺,他甚至可感到,身后那人正散发着一股天下缘在我下的无上气势,不断逼压着他,似要强行将聂风震慑至臣服下跪!
然而,聂风双腿却依然如铁笔直,并无下跪之意,身后那人见状,随即沉沉一笑,道:
“好一个双腿比钢还硬的聂凤!本座全身散发的气势,若是换了其它一流高手,恐怕亦早已被我吓至丧胆下跪!”
“想不到你年纪仍轻,却已炼就一颗遇强不屈的勇者之心!告诉我,你为何能够完全不慑于本座的气势?”
纵然来人已在自己身后,聂风却依旧气定神闲,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淡淡答道:
“要令一个人震厥,必先令其恐惧!要令一个人恐惧,最大的原因莫过于令其感到死亡就在眼前!可是,我过去曾多番险死还生,对死亡的感觉已完全麻木!”
“你再强再霸,亦只能将我一击轰毙,既然我已不怕死。
又为何会怕你的什么强者之气?”
“更何况,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是的!这个世上,真的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聂风实在再也明白不过!
正如他自己,与心中的一个“梦”从此永诀,也不知她去了“虚空”中的休处何方,令他落得沉恨绵绵……
又正如其父聂人王,一生被一个“情”字薄神烛骨,时疯时狂,潦倒天涯,最后更在凌云窟生死难卜!
又正如雄霸之女“幽若”,含着银匙出生的地,本应可得到世上一切,可是却始终无法真正得到聂风的“情”……
甚至他的“云师兄”,虽已对一切冰冷麻木,一颗本来静如死水的心,亦曾一度逃不过“情”的播弄,遂起波澜!
那人闻言又是一声大笑,道:
“好!有胆色!但难道你真的不怕,本座既已在你身后,只要我信手一挥,便可令你即进殒命?”
聂风悠悠的道:
“若你真的要杀我,落在我身后那一时刻便已第一时间动手,你如今仍不动手,只有两个原因!”
“一,你根本无意杀我!”
“二,你自己说不肯定,若你睦然向我动手,能否将我──一击即毙?”
那人听罢,不由无限赞叹地道:
“好,想不到雄霸竟能教出一个这样临‘死’不乱的绝顶徒儿!但我告诉你,本座若真的要你死、你如今根本就不可能再多说半句话!”
“本座让你生存至今,只因对我来说,你,还有一个可以不死的理由。”
“是吗?”聂凤仍旧悠然道:
“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可是,即使自诩为长生不死的人,如今亦已死了,你,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不过,我真的很想知道,即使你有能力杀我于我举手投足间,我在你眼中,却还有什么可以不死的理由?”
聂风说此话时,脸上虽在悠然笑问,但全身办量已在蹦紧,蓄势待发!
缘于来人语气之目中无人,直如一个将人命视为草芥的无道魔君,若给这样的狂人当道,天下苍生势必遭劫!
他必须先发制人,将这狂人制服,至少亦要看看他的真正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
可是,来人却像已看透聂风的也更已看透他正在潜运的真气,嘿嘿笑道:
“呵呵,聂风啊聂凤!你想潜运功力对付本座?很好!那本座就将我暂时让你不死的理由先行告诉你!”
“告诉你,本座暂时饶你不杀,只因为,我,要你成为步惊云的──”“负累!”
什……么?负累?
聂凤当场眉头一皱,只因他实在不明白,来人为何要他成为步惊云的负累?他到底有何目的?
然而聂凤无须思索下去?他!决定以他腿……
问个明白!
“蓬”的一声!完全设有任何先兆,聂凤已运“风神腿法”中的“凤中劲草”,回腿一扫!
但来人却仍气定神闲,笑道:
“聂风!你的腿实在太慢了!慢得本座已掠出窗外,你却还未有所觉!”
对!聂风的腿实在太慢了!只因若与来人相比他这招“凤中劲草”不但未能将来人一击即中,而就在他回头欲看清楚来人面目之际,身后赫然已空无一人!
只有一条似是披着长布的人影,在窗外急掠而过!
啊?来人终于走了?
当然不!就在聂凤瞥见那条人形在窗外掠过的剎那,他陡地又感到……
那人,赫然又再次落在他的身后!
啊?仅在适才电光火石间,来人不但先避聂风快腿,继而掠到窗外,最后却又奇迹地再度出现于聂风身后,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速度之快,就连聂凤亦可能望尘莫及!
然而,来人纵然快如无影,就在他落到聂风身后之际,聂风却突然悠然一笑,道:
“善泳者溺!你以为自己身法真的无人能够捕捉?”
“你──”“被擒了!”
被擒了三字乍出,来人遂有所觉!
他突然发现,自己站在聂风身后的地方,原来并非实地如此简单,而是──一个蓄满凌厉余劲的内力旋涡!
霎时间,来人双腿在踏地之际,地面随即“轰”的一声爆开,一道强横腿劲已自地下破土而上,将他轰个正着!
他,真的如聂风所言,被擒了?
却原来,聂凤适才那招“凤中劲草”,实是──招中有招!
就在他运左腿扫出“凤中劲草”同时,他踏地的右腿,早以肉眼难辨的快,暗运风神腿法中的“风卷楼残”,在地面急转了百回之多,更在地下贯满他的腿劲!
他原来早已算后来人必会再度落在他的身后,故适才的风中劲草只是掩人耳目的虚招,真正的杀着却在后头!
而聂凤的策列亦异常奏效,眼见来人双腿被其潜运地下的“风卷楼残”轰中,任来人功力修为再高,亦必会有半分错鄂、迟缓。
而就在来人稍稍迟缓之际,便正是聂凤再施重击的“千载良机”!
但见聂风一面已运风神腿法的“雷厉凤行”,回身向来人迎头疾劈,一面更悠然笑道:
“怎样?我早说过善泳者”“我聂凤如今就要看你的──真正面目!”
聂凤一语未歇,“蓬,的一声!他的“雷厉风行”已重重劈中来人头脸,同时间,他亦随着自己的腿势回头,誓要一看身后那个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然而,可以吗?他真的可以就此看清来人是谁?
就在聂凤“回腿回头”的剎那,他忽然发觉,自己的腿虽然扫中身后来人,可是,却恍如一扫中无物!
啊?怎会这样的?聂风心忖,难道来人身形之快,又再度避过他这招有十成把握的一击?
并不!
只因聂风回头所见,他的腿,真的已结结实实轰在来人头上,但……,这个来人,可还是……一个人?
聂凤粹地发觉,他的腿轰中的,真的是一条全身散发着浓厚血红真气、不见面目的──血红人影!
那种血红,就但一个疯狂强者誓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天”,而要众生为他流洒的鲜血!
啊……?是他?是他?是……他?
他,就是那个曾对字仙自诩为“步惊云一生其中一个大劫”的人?
他终于也来至天下?要为步惊云带来毕生大劫,聂风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当他的劲腿破开那些笼罩来人的血红真气时,眼前的情形,实在令他极度震惊!
他终于看见这条人影在血红真气后的真正面目,!更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腿扫中那条血红人影时,竟会如扫中无物!
那条血红人影的真正面目,赫然是……
但见向来对一切泰然自若的聂凤,此刻脸上流露的震惊之色,甚至比当日发现“神魔”与及“神行太保”的真面目时倍为震惊!
只因“神魔”的真正面目,对他来说也非全无可能!惟眼前这条血红人影的真正面目,却是──
绝不可能!
只听聂凤看着眼前的血红人形,茫然地道:
“这……怎么可能?”
“你……,本就是……不存在的,但……”
“为何……你却又……真正存在着?”
“你……,到底是……”
“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聂风以“什么东西“来形容那血红人影的真正面目?难道那血红人影真的不是人”?
聂风此刻的表情,正如当日字仙看见这条血红人影的真面目时一样,露出一个一模一样、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到底看见什么?
那条血红人影的真正面目,究竟是怎样的?竟会令聂凤如此震惊?
然而,那血红人影的真正面目亦只是稍瞩即逝,因为,他那些被聂凤重腿破开的血红真气,很快又已聚合,再并将他的真正面目深藏在一片血红之中……
但听他又一面格格笑着,一面对聂风道:
“很震惊,是不是””“聂风!既然你已看见本座的真正面目,那本座不妨告诉你,我,并非什么东西!我叫──”“无道?狂?天!”
聂风愣愣道:
“无道……狂天?”
“对!正因本座是红尘世间唯一至高无上的‘天’,所以你适才才会看见我的真面目是那个令你震惊的样子!”
“因此,你今日败在本座手下,实在非战之罪,事实上,你比声音还快的身法,你那颗临危仍能冷静对敌的心,还有你那招中有招,的一流战略,全都精彩极了,全都值得本座为你激节赞赏!”
“你今日之败,全因你根本就没可能会胜过本座,胜过主宰一切众生命运的──”
“天!”
“这个世上,既使‘人定’,亦根本不可能‘胜天’!”
败?他为何会说聂凤已败?
聂风很快便已知道了!他赫然发觉,就在他震惊之余,不知何时,他的胸腹竞已被那个无道狂天的血红真气拂过,他的全身,突然如被封了过百要穴,动弹不得!
原来他在扫中他的同时,自己亦在不知不觉间同样中招!
好快如无影的出手!但听那个无道狂天又再续说下去。
“聂风!如今你应该知道,即使你已看见本座的真面目。
亦已无法告诉你的师兄步惊云了吧?”
不错!聂风只感觉此刻的自己,不但动弹不得,而且即使他如何努力暗运内力欲冲开被制穴道,亦根本无法办到!
一来是固为那个无道狂天对锁其穴道的功力,扭直强得匪夷所思!
二来,他体内仅管仍深藏着“神”部分的无上功力“摩河无量”,可是自神行太保一役之后,他亦因过度虚耗而未能再用这股盖世无敌的功力!
此刻的他,也和他的云师兄一样,只能运用他俩自身所习的力量……
一滴冷汗,竟罕见地滑下聂风脸庞,只因这个无道狂天显然是冲着步惊云而来,聂凤却曾应承雪缘神母,会穷自己有生之年代她俩照顾他。
可是如今他却有可能成为步惊云的负累,实在有负对雪缘及神母的承诺!这个负诺之名,他怎担戴得起?
他只感到若固自己而误了步惊云,实在有愧于心,然而,他此刻已难动分毫,只能千睁着眼,忧心忡地问:
“你,为何要对付云师兄?”
“你到底想对云师兄怎样?”
那个无道狂天饶有深意地答:
“聂凤!你已落在本座手上,根本就设资格知道!”
“你,只有资格成为……”
“步。惊?云?的?负?累!
“步惊云的负累,六字一出,那个无道狂天向丰的血红真气霍地一伸一卷”蓬的一声!赫然已将聂风整个人卷进他的血红真气之内!
顷刻之间,聂凤整个人被那些血红真气完全淹没,俨如被吞噬一样!
天!这个无道狂天在那重重红气之内,到底会如何对待聂凤?
不知道!只知道在那重重红气之中,复再传出他那无限威严、无限张狂的笑声:
“先除聂风,再灭惊云。
唯我狂天。
万世无道!”
语声方歇,这个无道狂天便挟着红气内的聂凤,划破夜空而去!
到底,他会如何令聂凤成为步惊云的“负累”?
而向来冰冷无情的不哭死神,又会否为了一个曾彻夜不眠替他煎药、对他已是情至义尽、更唯恐自己会误了他的聂凤,而被……
负累?
偌大天下会,看来已山雨欲来。
一场不寻常的剧变,即将在不久之后爆发……——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