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入座,濟濟一堂。
陸天風和陸元,被安排在了最爲重要的一桌上,左右周遭都是周家的高層。
雙方看起來,很是和諧,沒有外界傳聞的劍拔弩張。
強行多活了一歲的壽星,樂呵呵的,直當看戲,自家人和陸天風的逢場作戲,很是精彩。
陳生和綠珠是貴客,自然也被安排在了這一桌上,只是兩人很低調,並不喧賓奪主。
“周家和陸家是和解了嗎?”
周陸兩家,談笑風生。
一度讓在場的人,都以爲外界的傳言,是空穴來風了。
“那位年輕人是誰?挺面生的。”
有人注意到了陳生,竟是能被安排在主桌上,也沒個長輩在身側,很是神秘。
“這就是那位陳丹師嗎。”
陸元眼眸中,帶着一絲的探尋之意,但不敢太過的明目張膽,是那種不着痕跡的。
溫和如風,氣度儼然。
陳生給他的感覺,不是那種風華絕代的長相,但身上的氣質,很是獨特,有種歷經歲月洗禮的平靜。
只能說,不愧是仙宗人物,底蘊深厚,薰陶出一股仙道之氣。
“周家族長,這位看上去氣度不凡,你可得跟我介紹一下。”
陸天風話語兜兜轉轉,還是牽扯到了陳生身上。
說來也好笑,兩家的鬥爭看似兇險,但關鍵竟是落在一個外人的身上。
“好說。”
周家族長正要向衆人宣佈呢,接着話茬,道:“諸位,今日是我周家的大日子,不僅僅是我族叔百歲壽誕,還因爲有一位大人物,屈尊過來了。”
他的態度很謙卑,但再怎麼謙卑,也是應該的。
以陳生目前的地位,能夠前來周家一趟,着實是屈尊降貴了,多少小修仙家族求都求不來的待遇。
“周家族長,是何等大人物,竟讓你如此的敬重。”
與周家有牽掛,來賓第一個到來的劉長老,適時搭話道。
這句話,也是在場之人的心裡話,能讓周家如此禮遇的,定然是大人物,他們也想見識一下。
“你們是知道的,我周家老祖,是在廣秀仙宗擔任執事的,雖說現在人走了,但故友任在,就是這位藥廬的陳丹師了。”
“他也是我兒的老師,今次前來,是爲我族叔賀壽的,順帶與大家認識一番。”
周家族長徐徐道來,聲音不大,但自有一股底氣十足的鏗鏘之意。
一位藥廬煉丹師,收下了族中稚子爲徒,還公然站臺周家,他這番話說出來,着實面上有光。
這意味着,周家失去了老祖之後,又在廣秀仙宗之內,有了一位強有力的靠山。
幾十年後,周列學有所成,登上一階煉丹師的位階,他們周家也是有煉丹師坐鎮的家族了。
未來,可期。
“人死情誼還在,周家有點運道啊。”
此話一出,確實讓滿堂賓客,內心都微微震盪,暗歎周家着實是有運道,失了那位執事老祖之後,竟出了一位藥廬煉丹師來站臺。
那周列,更是拜入了煉丹師的門下,這般算來,周家至少能繁榮個一二百年了。
“藥廬煉丹師?放在廣秀仙宗中,也是一位人物,此次真是沒白來。”
這片地界上的各方高層,看陳生的眸光,一下變了,充斥着崇敬和熾烈之意。
他們也想和這位陳丹師搭上關係,一步登天的。
“那麼陸家,
該如何自處呢。”
隨即,一道道的眸光,又落在了陸天風的身上,周家得此際遇,簡直是將陸家放在火上烤了。
換他們在陸天風的位置上,當真是左右爲難。
“我陸家對於丹道中人,是非常仰慕的。”
周列被陳生收爲門徒的消息,讓陸天風的心,一下亂了,他對接下來的計劃,越發沒信心,但還是取出一隻準備好的儲物袋,道:“陸丹師,些許薄禮,還請收下。”
罕見的,他的內心中,有一絲的忐忑。
果然,沾上了一個“求”字,禮數再周全,地位再高,所謂的心境修養,通通白瞎。
“不用了吧。”
陳生瞧了一眼儲物袋,淡淡的道。
陸天風真的很有誠意,儲物袋中裝滿了靈石,還有部分珍惜的靈草,各種石礦靈材。
可他,不是能被外物動搖本心的。
情義這等修仙者來說,很淡漠的東西,反而是他珍惜的。
“仙宗出來的,眼光高絕,又是周列的老師,陸天風難辦了。”
不用看,在場賓客也知道陸天風的“誠意”,一定不少。
可這位陳丹師,着實不差,出身廣秀仙宗,又是藥廬的煉丹師。
這種人物本就是見多識廣,除卻真的搬來了一座寶庫,不然人家未必會高看一眼。
“陳丹師,難道沒得商量嗎。”
陸長風抓着儲物袋的手,僵在了半空上,但還是沒有收回,想要再嘗試一下。
“陸族長……”
陳生起身,拍了拍陸長風的肩膀,道:“退一步海闊天空。”
打打殺殺的,他真的不大喜歡,尤其是對付一個小修仙家族,太欺負人了。
“不行。”
陸長風咬了咬牙,硬頂了一下,不願就此捨棄了周家的銀鱗鐵礦。
“嗯?!”
綠珠不悅了,發出一縷氣意,壓在了陸天風身上。
“轟”
陸長風的心神,遭受了鎮壓,沒有一絲的抵擋可能,在那股氣意下,他渺小到了極點,像是一隻小船面對着滔天大浪,輕易就會被打爛了。
“實不相瞞,我陸家與廣秀仙宗外門的賈長老關係緊密,看在這一點上,你們兩位就不要管此事了。”
他心中駭然至極,不想除卻了陳丹師之外,這位綠衣姑娘,竟也是深不可測,一縷氣意就能讓他心神動盪,無法自持。
他不敢再硬頂,搬出了身後之人,希冀求得一個如意局面。
“外門賈長老?賈平嗎?”
陳生眉頭一挑,人生真是處處巧合啊,那位賈長老,雙方是有點交集的。
“是的,就是賈平賈長老。”
看到陳生的反應,陸長風心頭一喜,以爲有戲,連連點頭稱是。
“我記得賈平有個外甥,叫做羅焦原。”
陳生有了一點談興,那段打鬥,還是在周執事活着的時候發生的呢,轉眼就已經過了二十幾年了。
與羅焦原的恩怨,他早就忘記了,突然被關聯提醒,很是感慨。
“陳丹師與羅公子認識,那太好了。”
陸天風越發的激動了,陳生一口就將賈長老的底細說出,兩人說不定在仙宗外門是熟人,四捨五入下,他們其實是一家人的。
“好像不太好啊。”
峰迴路轉。
陸天風和陳生瞧着說得火熱,讓賓客們嘀咕了,搞不好,倒黴的是周家了。
“周家不會突然就被撇掉了吧。”
就連周家族人也有點拿捏不定了,畢竟同在仙宗之內,保不齊雙方就有點交情。
他們和陳丹師的交情,太過薄弱了,是被給予的一方,實在是沒有什麼底氣,能夠保證不會被放棄。
“二十幾年前,我拿下了藥廬執事的職務,羅焦原不忿,被我打了一頓,賈平長老沒出聲。”
就在這時,陳生說出了二十幾年前的一段過往。
那個時候,他就與賈平長老有了交集了,只是嚴格上來說,兩人之間是有點恩怨的。
“呃……啊……”
這邊,陸長風被一記打懵了,敢情陳生和賈平長老有交集,是一段孽緣啊。
這段話,也有太多值得推敲的了。
打了外甥,賈長老沒出聲。
據他所知,那可是個極爲護短的人啊。
那麼,大概率是陳丹師,是一個連賈長老都無法招惹的人。
“爆殺啊!”
這段過往,不僅陸長風被打得很懵,賓客們也覺得很刺激。
其實,陸家搬出來的靠山,已經很硬了,一位廣秀仙宗外門的長老,一般勢力都得被嚇退。
可陳丹師比人家更硬,二十幾年前就得罪過了,還過得很好。
陸家比之外甥還要疏遠,賈長老百分百是不會爲此出頭的了。
“周家崛起定了。”
局勢已經很明朗了,周家的這位大人物,很高很硬,還很可靠,硬生生扶住了周家的衰弱之勢。
只怕過個幾十年,這片地界上,所有的修仙者都要跟這個修仙家族低頭了。
陸長風走了,有些失魂落魄的。
事後,他不死心的,寫信去問賈長老。
“別惹他。”
回信只有三個字。
陸長風卻是心如死灰,徹底的沒有念想和周家鬥下去了,更是在之後備下重禮,親自登門去賠罪。
……
陳生一行,在周家感激涕零中,返回廣秀仙宗。
卻是在半道上,被攔下了。
“陳丹師,請留步。”
這是一個青年人,他身材挺拔,劍眉凌厲,斜飛入鬢,有種狷狂桀驁之意。
與他氣質不符的,是他抱着一個嬰兒,肉肉的,皮膚白皙透亮,被照顧得很好。
“你是?”
陳生髮現,他竟然看不出這個青年人的修爲,應該是築基境的修士。
這樣的一個人,年紀輕輕的,修爲高強,放眼邊地都是一個人傑,卻是養起了孩子,極是少見。
“鄙人柳清平,想請陳丹師爲我煉製一顆解毒丹。”
青年人自報家門,也表明了來意,卻是爲求陳生煉丹而來的。
“散修柳清平。”
這時,綠珠卻是微微的一怔,她聽說過這個名字。
見狀,陳生有些驚奇了,道:“連你都知道,他挺有名的。”
邊地是五大仙宗在主宰,仙宗的子弟瞧不上散修,是有原因的。
散修修煉資源跟不上,基礎差,同階之中被仙宗弟子狠狠碾壓,大環境如此,能被仙宗子弟記掛在心的,都是人才。
“柳清平,亦正亦邪的人物,一口道劍殺人無數,曾斬殺了紫曦仙宗的一位真傳,被追殺千里,自此了無音訊。”
綠珠知曉柳清平這人,還是對方的成名戰,斬殺了一位紫曦仙宗的真傳。
那時,這件事情傳得轟轟烈烈,最後惹得紫曦仙宗內門的一位長老出面,追殺千里,還沒能拿下。
自此,柳清平之名,名傳邊地,生平也被挖出,是個桀驁不遜的人物,遇見不順心意的,只管一劍斬了過去。
“往事如風,如今我只想一家安康,不想什麼意氣縱橫了。”
柳清平提起從前的行跡,很是唏噓,當年他太過桀驁了,雖說快意,但也埋下了諸多的隱患。
這些年來,他經歷了不少,深知世事多艱,不該太逞意氣的。
“解毒丹?應該不是簡單的解毒丹吧。”
柳清平是一個築基境修士,在邊地中都是一個人物,尋常解毒丹,輕易就能得到了。
所以,陳生不急着表態。
“我妻子中了黑鳶毒,得用旭陽丹方能解除。”
柳清平心痛道。
這是他當年太過桀驁的因果,被一個仇敵,逮着機會,傷了妻子,讓他爲此極爲的自責,帶着反省。
“爲什麼找我?”
黑鳶毒,旭陽丹。
陳生心頭有底了,這種一階上品的解毒丹,煉製複雜,一般的一階煉丹師,很難煉製,二階煉丹師不喜煉製,處於一個很尷尬的層次。
“昔年做了些狂妄之事,仇敵不少,怕被設局,唯有陳丹師,我是信任的。”
柳清平的選擇,其實並不多的,紫曦仙宗的追殺令,就絕了極大部分煉丹師爲他煉丹了。
在極少數煉丹師中,他得找到靠譜又手段高強的,簡直是大海撈針。
然後,他發現了陳生這個寶藏煉丹師。
沒有黑料,乾乾淨淨的,還極重情義,又不懼紫曦仙宗的威迫,簡直是上天派來救贖他的。
“那麼……,你想靠什麼打動我。”
陳生平淡道。
“修煉資源,飛劍術法,只要我有的,陳丹師只要開口,我都能盡數奉上。”
似乎,有一絲曙光了。
柳清平極爲一切的去抓住,爲此他能拿出所有的積蓄,若是不夠,他連尊嚴性命,都能放棄。
“爲了一個人,放棄道途,值得嗎?”
陳生如此問道。
柳清平能斬殺紫曦仙宗的真傳弟子,無疑是個天之驕子,當年是何等的快意,桀驁不遜,如今卻是爲了一個女人,一個家,將自己折騰得滿面風霜,低聲下氣的。
身家積蓄,是他成道之基,子嗣親情,是修仙者的累贅,雙雙都中,柳清平想結金丹,無疑是難如登天。
“值得。”
柳清平平靜的道。
那個女人的出現,對他來說,跟遇見了大道一樣。
得見大道,不求長生了。
“師弟,幫幫他吧。”
綠珠快哭了,這個青年人,他太硬氣了。
“老師,小弟弟這麼小,沒娘怎麼辦。”
周列拉了拉陳生的衣角,意圖極爲的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