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這一次,是真暈過去了。
昨天撞樹撞的太猛了,雖然未傷到頭骨,但傷口面積挺大的。
而且,樹到底是木頭的,肯定要沒有缸硬實。
這傷上加傷,林琪一下子就暈過去了。
二柱以爲妹妹死了,那淒厲的叫聲,不僅把屋裡的林老太太、林老太爺、廂房的四嬸張氏都叫出來了,還把左鄰右舍都喊過來了。
有人把林琪抱到屋裡去了,有人去叫蘇大夫了,五丫的四嬸張氏,卻是叫住了一個閒人,讓他火速去朱家送信,說五丫讓大伯母踢死了,趕緊叫朱七娘和林守平回來。
附近的村民們一聽說出人命了,有族人趕來關心的,也有來看熱鬧的……
林家頓時亂成了一團。
所以,當林琪從暈迷中醒過來後,看到站的坐的滿滿一屋子的人時,嚇了一大跳。
她嚇了一跳,林家一家人除了張氏以外,卻全都鬆了一口氣,特別是楊氏,竟然癱軟到了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要知道出了人命,她可是要坐大牢的。
蘇大夫替林琪診了診脈,檢查了一下傷口,對林家人說道:“孩子本來就有舊傷,這次又磕這麼厲害,以後要小心點,傷到腦子可沒準就成傻子了。”
林老太太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道:“都怪我這當奶奶的不盡心,中午的時候我蒸的白麪肉餃子,我和他爺爺惦着孫子孫女,寧可我們不吃也想讓孩子們吃了,就把孩子們都叫過來了。飯吃完了,孩子們說要去玩,我尋思二柱都這麼大了,肯定能帶好小的,我就沒送出來,誰成想就出這事了呢?”
當即就有人在下面嘀咕:“白麪肉餃子,老太太可真心疼孫子孫女啊,我家那奶奶,連個窩頭都不給孩子吃。”
林琪聽了這些話,當真是爲林老太太顛倒黑白的表演傾倒了。
太能胡說八道了,這麼一說,老太太惦記孫子孫女可就成美談了,還不被村民們豎爲榜樣啊?還有,什麼二柱大了,能帶好小的之類的,這明明是把責任都推給二柱了,她一點事也沒有了。
真是太不要臉了!
楊氏倒也會順竿爬,從地上站起來,打起精神說道:“今天老三家兩口子沒在家,臨中午前我就撈了一大盆子米飯,想叫孩子們過來吃。後來我娘蒸了餃子,我尋思有餃子誰還吃米飯呀,怕米飯在屋裡放壞了,我就把米飯放外面缸裡凍上了。二柱沒事掀缸玩,我怕他把米飯上灑上土,就不讓他在缸旁邊玩了,沒想到五丫以爲我欺負二柱呢,上來就抱住我的腿撲打我。到底孩子還小,還不懂事呢,這不,自己磕缸上了。”
指鹿爲馬,顛倒黑白!
林琪知道必須馬上辯駁她,要不等看熱鬧的村民們一散,楊氏的版本立刻就會傳遍全村,楊氏就成了照顧侄女侄子的慈祥伯母,自己和二柱就成了無理取鬧蠻橫淘氣的壞孩子了。
林琪剛要出口分辯,忽聽得院門處傳來淒厲的哭聲:“五丫,我的五丫啊,娘就一天不在家,你咋就出事了呢……”
林琪心中立刻一鬆,這是她那個便宜孃親朱七娘回來了。
朱七娘連哭帶嚎的闖了進來,後面跟着擦眼抹淚的林守平,再後面,呼啦啦還有一串人,朱大舅,大舅母,朱二舅,二舅母,朱三舅,朱四舅……
朱七娘一共兄妹八人,除了老五和老七是女的外,一二三四六八全是男的。
由於朱七娘嫁的不好,不願總沾孃家光讓嫂子們說閒話,所以輕易不登門。今天朱七娘夫婦去了,朱老太太見到許久未來的女兒十分高興,就做了好多的飯菜,把兒子兒媳們都叫來一起吃飯,一家團聚團聚。
沒成想,飯剛吃到一半,就有人報信去了,說五丫讓楊氏給踢死了。
朱老太太當時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緩過來後,讓兒子們全都跟着朱七娘來了,說不能任由老林家把老朱家的外甥女給作踐死,當哥哥的,在這個時候要給妹妹撐腰。所以,除了沒在家的朱八舅以外,其餘朱家的五條大漢,現在都齊齊的站在林老太太家的屋裡了。
朱七娘一見林琪沒死,心內一鬆,但當她看到女兒滿臉都是沒擦淨的血污,半死不活的躺在炕上的時候,立刻撲過去哭道:“五丫,孃的五丫,咋娘才走半天,你就傷成這樣了呢?”
見她要抱五丫,蘇大夫連忙止住她:“別動孩子,她傷的太重了,稍微一動,她腦袋就得疼,再磕着碰着的,很有可能變成傻子。”
一聽孩子可能要變成傻子,朱七娘更不幹了,狠狠的盯着楊氏和林老太太道:“我臨走時我家五丫還好好的,咋走了半天孩子就磕成這樣了?”有自己的五個兄弟當後盾,朱七娘是什麼也不怕了。
林老太太從一看見朱家兄弟到來,就知道今天這事鬧大了。
如果只是朱七娘夫婦兩人來了,她可以使使婆婆的威風,把這事壓下去。可朱家兄弟來了,這事就上升爲了林家和朱家的較量,如果她不能給朱家一個很好的交待,怕是朱家不會善罷甘休,大丫過繼的銀禮肯定是要打水漂了。
“他大舅,你們怎麼還都來了?快請坐,快請坐,老四家的,去沏茶。我家來客了,大家都散散,改日再來待着吧。”林老太太一邊招呼着朱家兄弟,一邊往外轟看熱鬧的村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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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琪一看,看熱鬧的真走了,她有理也變沒理了,趕緊哭着說道:“娘,大伯母偷咱們家的米飯放缸裡了,我說那米飯是咱們家的,她就踢我,一腳就把我踢缸上了,嗚……”林琪表現出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林老太太此時想揪死林琪的心都有,她把看熱鬧的村民們趕走,就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楊氏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心裡是有數的,但楊氏再不好,也是林家的媳婦,老太太不願意家醜外傳。可沒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五丫這個小丫頭片子把這事給掀出來了。
村民們本來就是想看熱鬧,現在一聽林琪說楊氏偷東西,本來想走的,立刻收住腳步也不想走了,眼巴巴的要看林家的熱鬧。
朱七娘只聽報信的人說楊氏把五丫踢死了,並沒有說是什麼原因。現在一聽五丫說楊氏偷米飯,立刻就追問道:“五丫,什麼米飯?是我臨走前給你們撈的那一大盆米飯嗎?二柱,你妹妹說不清,你來說。”
一直在林琪旁邊坐着看着妹妹的二柱說道:“你和爹走後,我帶着弟弟們出去玩,五丫在家看家。我們回去的時候五丫在睡覺,你給我們做的那一大盆米飯就沒了。後來我們來奶奶家吃飯,我在大伯母家的缸裡找着一盆米飯,五丫說是咱家丟的那盆米飯,大伯母不承認,罵五丫,還踢五丫,一腳把五丫踢缸上了,五丫滿腦袋都是血,就死過去了。”
十二歲男孩的表達,相當的清楚。
朱七娘橫眉立目的瞪向楊氏,楊氏還兀自狡辯:“那是我做的米飯,哪個偷你家的了?好心好意想叫你家幾個孩子吃飯……”
不等她說完,朱七娘對二柱道:“二柱,那米飯在哪呢,端過來。要是咱家的,那盆子底上有記號。”朱七娘家的飯盆是一個土黃色的粗陶盆,這種盆子由於價格便宜,一般的農家都會用,若沒有記號,是很難辨認的。
二柱從炕上跳下來,登登登跑出去,一會兒就抱着一大盆米飯回來了。
朱七娘道:“去年對門老張家娶媳婦盆碗不夠用,張四嬸把我家的盆子借去了,怕弄混了,四嬸用黑漆在盆底下劃了三道槓。二柱把盆子舉起來,看看盆底有沒有三道槓。”
二柱把盆子舉的高高的,三道黑漆,清晰可見。
楊氏仍強辯道:“你胡說八道,這就是我家的飯盆。”
朱七娘冷哼道:“用我把四嬸叫來和你對對質嗎?”
楊氏頓時蔫了,一句話也不說了。
見妹妹有理,楊氏真是偷了妹妹家的東西,朱家兄弟心裡也有底了,朱大舅率先開口道:“親家太太,還恕我們來的突兀。有人報信說五丫被踢死了,我娘唬的當時就暈過去了,萬幸救了回來。她老人家說,五丫再是個丫頭,也是我們老朱家的外甥女,沒有外甥女被欺負,我們這些當舅舅舅母袖手旁觀的份,所以我們這些當舅舅舅母的,就都來了。”
人都來了,總不能往外轟吧,林老太太只得乾笑道:“咱都親戚裡道的,說這話就外道了,平時我請都請不這麼全呢。親家母身體不好,可請大夫看過了?”
“看過了,多謝親家太太惦記。”
“你看,今兒這事,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兒,還勞動你們了,真是不好意思。”林老太太盡力的想把今天這事兒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大舅母李氏雖然與朱七娘不太對付,但現在是朱家與林家對抗,她不得不向着小姑子說話,何況她自恃高人一等,從心眼裡看不起窮的掉渣又總端架子的林家。當即陰陽怪氣的說道:“還是你老人家心敞,孫女差點被踢死了還說不是大事。我們老朱家可不如你老大度,即便是個外孫女,我們也不想讓人隨便欺負了去。”
一句話,把林老太太差點沒噎死。
李氏說話是句句不留情,連嘲帶諷的說道:“你們老林家這是多少天沒吃過飯了,連這麼盆子糙米飯都偷。也幸好偷的是米飯,這要是偷金偷錢,那可是要見官的,到時候你們老林家可就十里八鄉都出了名了。”
楊氏忍不住還嘴道:“誰偷金偷銀了,不就一盆子破米飯嗎,若不是你家小姑子拿了我家六斤白麪,我還不稀罕拿她家的破米飯呢。”
除了朱家人和看熱鬧的,林家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上次由於林琪暈倒,老太太讓林琪家陪給楊氏家的五斤米麪不僅泡湯了,老大林守業還倒拿了六斤白麪給弟弟家,吃了這麼大虧,楊氏一直都不甘心,今天上午去林琪家串門,看到了這麼一大盆子米飯,爲了找回心理平衡,就順手牽羊了。她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道張氏在廂房看到她抱着盆子進來,還偷偷摸摸的把盆子放到缸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