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按照習俗,新娘子家裡的兄弟姐妹是要爲難一下新郎官的,林家別的不多,就是兄弟多,除了四個柱子以外,堂兄堂弟表兄表弟也有不少,所以新郎官沒少受刁難。

而在方清越闖門的時候,林琪已經蓋好了蓋頭,坐在牀上等方清越到來了。

陪在旁邊的朱七娘不住的碎碎念,囑咐林琪要孝敬公婆,伺候丈夫,和婆家人搞好關係,挨欺負了就回孃家來,讓四個柱子給她出頭……

直到此時,從這個嘮叨不停的朱七娘身上,林琪才感受到了一點點慈母的關懷。從六歲到十六歲,這十年來,朱七娘重男輕女,愛兒子多過愛她,愛姐姐多過愛她,林琪在她身上鮮少感覺到母愛,直到現在她要出嫁了,朱七娘才真正重視了她一次。

林瑜也來了,難得的在這大喜的日子沒瞎鬧,竟然也象模象樣的囑咐了林琪幾句,無非是什麼夫妻恩愛,早生孩子,多存錢之類現實的囑咐。

在這母女倆的囑咐中,新郎官終於闖進來了,丈母孃家敬了敬客人,閤家吃了和合飯,一番折騰之後,喜娘才揹着林琪,送上了花轎。

坐在花轎裡,林琪的心裡,竟然有一陣小激動。

她倒不是因爲要和方清越成親激動,而是激動自己終於坐上了現實版的八擡大轎。

在古代,什麼身份的人用幾擡的轎子,都是有定製的。

象這種八擡大轎,平民女子一生只能坐一回,就是出嫁,而平民男子,對不起了,這輩子是坐不上了。

林家離方家不太遠,迎新的隊伍雖然特意在城裡轉了一圈,林琪還沒過完癮呢,這就到方家了。

轎子停下來以後,林琪聽到外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至於是不是人山人海,那她就看不見了。

在這霹哩啪啦的鞭炮聲中,一隻大腳咣一下就在轎門上踢了一腳。

朱七娘曾經反覆的囑咐林琪,這一腳一定要踢回去,這是新娘毫不示弱的表現,要不然以後會被夫家壓得死死的。

對這些習俗,林琪有些不以爲然,不過仍是按規矩,輕輕在轎門上踢了一腳。

外面看熱鬧的人一聽新娘子這一腳踢的不響,不由都哈哈大笑起來,異口同聲的說新娘子以後肯定是要被婆家人壓一頭了。

踢完轎門,按照喜娘的囑咐,林琪要把嫁妝箱子的鑰匙遞給方清越,然後方家人就去打開箱子來晾嫁妝。

嫁妝在新娘子到來之前已經到了,現在就堆放在新郎家的院子裡,方家人逐一打開箱子,在賓客親朋面前炫耀新娘子的嫁妝。

林琪的嫁妝,還是十分豐厚的。這裡面主要是方家的聘禮,還有用林琪鋪面賺的錢、方清越的私房錢置辦的東西。

至於孃家的陪送,朱七娘往裡面添了四五百兩銀子的東西,不過她也沒吃虧,換走了林琪聘禮裡好幾件值錢的東西。

林瑜送了一套首飾,丁俊安送來了幾十匹布料。

四個柱子合力送了林琪一整套的傢俱,三柱和四柱還另送了林琪好幾套名貴的文房四寶。

除此之外,叔伯姨舅,表兄弟表姐妹堂兄弟堂姐妹也各有饋贈,就連摳門的林老太太,也送了林琪一根髮釵。

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東西也不算少,林琪的嫁妝,看起來是比較齊整了。

院子裡晾着嫁妝,外面的轎門已經被打開了,一團紅綢布被塞進了林琪手裡,喜娘也扶住了林琪的胳膊,攙林琪下轎。

“琪琪,跟着我走,別慌別怕。”趁着林琪下轎的功夫,方清越在她頭頂低聲說道。

他聲音雖低,別人也沒聽到,可這卻瞞不過跟在林琪身邊的喜娘,那喜娘低喝道:“新郎官別說話,在入洞房前,你們是不能說話的,這是規矩。”

“好。”方清越心花燦爛,答應的很痛快。

林琪蒙了蓋頭,什麼也看不見,只有在低頭的時候,看得見方清越的大腳和衣角。無奈之下,只得亦步亦趨的跟着方清越走。

跨過門口的火盆,又象扯線木偶一樣拜過了天地,鬧鬧哄哄好一陣,林琪才被方清越用紅綢牽着,送入了洞房。

進了洞房以後,林琪和方清越並坐牀上,有喜娘拿着金錢彩果等物,向着牀上和兩人身上拋灑,嘴裡還唸唸有詞,什麼“灑帳東,灑帳西”“一撒栗子二撒棗”之類的喜詞,把牀上灑的滿滿的,這才收了手。

撒完帳子之後,喜娘從方清越和林琪頭上各剪下一綹頭髮,然後系在一起,挽成個同心結,寓意這兩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是結髮夫妻了。

據說這個程序納妾是沒有的,只有原配妻子纔會有這個待遇。

撒帳結髮結束以後,方清越被請出去招待客人了,房間裡只留下了林琪、喜娘還有半夏。

辛苦折騰了半天,林琪口都渴了,聽見屋裡沒人了,這才低喚了半夏一聲,讓半夏給她倒碗水喝。

剛喝了一口水,就聽見外面有人輕輕敲門,隨後一個聲音喊道:“琪琪,我可以進來嗎?”

在方家叫她琪琪的,除了方清越,只有她的畫畫師傅晚煙了。

林琪吩咐了一聲,半夏打開了門。

一陣淡香襲來,林琪就看見自己眼前那塊地上,出現了一雙紫緞繡花鞋。

“琪琪,恭喜恭喜,新婚大喜。我早就知道,你這個小傢伙,早晚得成爲方家的人。”晚煙笑嘻嘻的說着,然後塞了個東西過來。

“早晨沒吃飯吧?先吃個雞蛋解解餓。放心放心,半夏把着門呢,沒人看見的。”

林琪把那東西拿到蓋頭裡看了看,才發現這是兩個用絲帕包着的已經剝好的雞蛋。

從早晨到現在,林琪只吃了一口和合餅,朱七娘就什麼也不讓她吃了。這主要是怕她坐轎或拜堂的中途想上廁所,那就不雅觀了。

經過這緊張又拘禮的半天,林琪早就餓了,對於晚煙的雪中送炭,林琪自然是得道謝的:“晚煙姐姐,謝謝你。”

晚煙卻笑道:“可別謝我,這是你的親親相公親手剝的,不過是讓我送過來罷了。”

見方清越想的如此周到,在這一瞬間,林琪忽然覺得有些甜蜜。

到底是從小就有情分,他對她照顧的,可真是周到!

在紅蓋頭下吃了雞蛋,林琪對腦袋上頂的這個紅蓋頭十分有怨念。

誰也看不到,吃東西喝水也不方便,這也太礙事了。

可惜再彆扭也得戴着,據說要等到晚上的時候,由新郎官親手掀起來,今天這整整一天,林琪都得戴着這個東西。

晚煙受了方清越的囑託,怕林琪害羞膽怯,就一直在新房裡陪着林琪。

雖說前後世兩輩子加起來心理年齡絕對不小,但這結婚畢竟是頭一次,所以林琪還是有些小緊張的。

晚煙這個熟人的存在,確實大大的緩解了林琪有些不安的心情,方清越的這個安排,不得不說是很體貼的。

方清越出去後,就一直沒再回來。

臨中午的時候,屋子裡來了好多長輩婦女,都和林琪說了幾句吉祥話,晚煙在旁邊介紹着,林琪蒙着蓋頭都一一稱呼了。

到了此時,林琪才明白,這紅蓋頭,絕對不是對新娘子的折騰,而是對新娘的保護。要不然面對面的看着這一屋子的陌生人,新娘子不羞死,也得鬱悶死。

中午的筵席,也在新房的外間擺了一桌,座中都是姑姨舅母姥娘奶奶之類的女性近親,林琪也象徵性的在筵席上坐了坐,給長輩們敬了一杯酒,然後又去牀上枯坐了。

等房中筵席撤下以後,林琪的房裡越發的熱鬧了,方家的女性親屬輪着番的來新房裡看新人,整整一個下午,房裡就沒斷過人,好在林琪蓋着蓋頭呢,倒沒太過於害羞和拘謹。

此時此刻,林琪才知道不讓新娘吃喝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情。新娘子不能出屋,這屋裡又這麼多人,想上個廁所行個方便,那可真是既不雅又失禮,主要是還很不好意思!

下午的時候,方清越抓個空兒來看林琪了一趟,結果屋子裡女人太多,幾個嫂子妗子一起鬨,連新娘子的影子都沒讓看到,就把他就給臊跑了。

他雖自己來不了,卻仍是拜託了晚煙給林琪送點吃的,可惜房間里人太多,林琪也不好太過失禮,還是餓了肚子。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晚飯倒是擺在桌上了,但是沒讓她吃,喜娘說這桌酒菜,要她等着和新郎官一起吃。而新郎官呢,要先在外面敬酒,等酒敬完了,才能過來和她喝合巹酒。

方家的親戚多,方清越這酒總也敬不完,林琪自然是隻能枯坐在牀上等呀等,好在晚煙趁着沒人給她吃了兩塊點心,要不然,林琪非得餓暈不可。

大概等到有九點多鐘,在一片喧譁聲中,好多人簇擁着方清越終於過來了。

“新郎官,掀蓋頭,掀蓋頭……”

“快掀快掀,讓我們看看新娘子好看不!”

……有好多聲音亂七八糟的喊着,其中有男的,也有女的。

聽見房間裡來了這麼多人,林琪這心裡頓時七上八下的,忐忑又緊張。

有腳步聲走近了,停在林琪的前面,林琪低垂着頭,看見了一雙熟悉的鞋子和一塊紅色的衣角。

這鞋子,出自她的手,是她慢慢繡的,細心做的。

這喜服,也出自她的手,是她一針一線,精心裁製的。

而穿衣服的人,是她自小熟識的,青梅竹馬長大的。

可當他立在她身前,用那根大紅的喜秤伸進蓋頭的時候,林琪卻忽然覺得雙頰發熱,口裡發乾,心臟也急劇的跳了起來。

眼前慢慢亮了起來,林琪微微擡起頭,從那紅色的流蘇中,她看到了方清越那雙清亮的眼睛,含着笑,含着情,正喜氣洋洋的看着她。

作者有話要說:最討厭寫婚禮過程了,太亂太佔篇幅,反正大家基本也都知道流程,就寫的精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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