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平靜而又不平靜地過去了。
天工社團的學生們第一次違反了蘇進的要求,一整夜沒有休息。
他們守在蘇進事前準備好的廂型車旁邊,虎視眈眈地監視着周圍。果然,到了半夜,有幾個“小賊”拿着汽油與火把偷偷地潛了過來,明顯想要圖謀不軌。
然而沒等天工社團的學生們出手,張萬生已經飛身而起,半點也不客氣地把這幾個“小賊”全部踹倒,還把他們提到一邊,把他們帶過來的汽油全部澆到了他們身上。
小賊們嚇得鬼哭狼號,聲音在夜空中傳出老遠。
這一次威脅之後,再沒有人膽敢過來了。
接下來的半夜,徐英給張萬生捏肩揉腿,狗腿得不行。
即使在驚龍會期間,天壇在晚上也是要關閉的,但張萬生一聲令下,他們這些人還在這裡呆了一夜,也守了一夜。
後半夜,張萬生可能是閒得無聊,給學生們講起了自己以前走南闖北遇到的各種事情,基本上都是關於文物修復的。
學生們聽得全神貫注,一夜未眠,也完全不覺得疲倦。
第二天太陽初升時,天壇的大門重新打開,人流在微熹的陽光下涌入了天壇,幾乎全員聚集到了圜丘壇邊。
驚龍會的活動原本是遍及天壇各處的,而到了今天這個時候,除了圜丘壇以外,其它地方几乎全空了。
誰也不想錯過如此盛事——
一位剛滿十八歲,剛剛成年的年輕人修復師,要在五位九段的擔保之下,同時向協會最高位的五個長老發起奪段挑戰了。
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件事更大、更轟動?
早上七點,圜丘壇周圍幾乎已經擠滿了人。
雖然人這麼多,但大部分人都還是很有涵養的。沒人大呼小叫,他們就算說話也只是竊竊私語,把聲音壓到了最低。
然而此時此處的人實在太多,即使是這麼小的聲音彙集起來,也顯得無比嘈雜。
七點一到,三臺攝製車同時開了進來,一輛接一輛地停在了圜丘壇下。
人羣看見天空電視臺的標誌,立刻紛紛主動讓開了道路。
修復是小中見大,今天的修復誰都想親眼目睹,但除了少數幾個人以外,大部分人都是沒法靠近的。那麼就只有靠天空電視臺的大屏轉播了!
攝製車內部,慕影也極爲慎重,她正在跟面前穿着藏藍色西裝的青年說話:“白哥,今天這邊就拜託你了。”
白澤恩也很慎重,他說:“你放心,我做了很多功課,不會出問題的。”
慕影彎了彎眼睛,向他伸出了手:“那就祝我們合作愉快!”
白澤恩也笑了,他也伸出了手,說:“我的榮幸。”
昨天晚上,慕影緊急向臺裡發出了申請,天空電視臺連夜開會,決定專門調一顆衛星過來,全程直播今天的奪段。
這樣一來,慕影一個人就略嫌不夠了,於是臺裡調來了白澤恩跟她配合。
一會兒,慕影會前往現場進行主持,白澤恩則留在攝製車裡進行場外配合,務必要讓效果達到最好。除此之外,他們還特地邀請了一個神秘嘉賓,到時候會進入攝製車裡配合白澤恩進行直播。
此時,奪段還沒有開始,直播卻已經在電視和網絡上同步進行了。
攝像機掃過大片大片的人頭,把他們緊張而關注的情緒收入其內。可以看出,不少修復師的眼圈都是黑的——顯然前一夜,他們都沒能好好休息。
天空電視臺的工作人員開始在前方架起大屏幕,一共四塊屏幕,位於東南西北四個不同的方位,下方所有看不清現場的修復師,都可以從大屏幕上看見比賽的細節。
經過前兩天,天空電視臺的這一“便民”措施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不少修復師還主動詢問是否需要配合。
沒一個修復師不擅手工,雖然他們對電子設備的連接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但是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他們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它們搭建好了。
然後,電流通過,四塊屏幕同時閃了一閃,亮了起來。
修復師們不約而同地看向屏幕,然後同時“咦”了一聲。
只見屏幕中出現了五支小隊,每支小隊大概由二十到三十名年輕學徒組成。他們有的一起擡着一個大箱子,有的在肩上扛着較小的箱子,正在平穩而快速地行走,走得滿頭大汗。
他們現在正走在丹陛橋上,再過不久就要到了。
“這是……”人羣中一個修復師喃喃自語,“五位長老要修復的文物和所用的工具?”
盛裝文物是有特殊的箱子的,所以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這些箱子有大有小,大的有十米多長,五米多高,得八個學徒工一起擡着的。小的只有兩尺來長,一個人捧着就足夠了。
修復師們屏息凝神,看着屏幕上的這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好像就這樣就可以看出裡面裝的是什麼一樣。
學徒們腳步很快,沒一會兒就出現在了圜丘壇廣場附近。人羣朝向他們的方向停頓了一下,迅速分開了一條道路,供他們穿過。
學徒們形成的隊伍到達了廣場邊緣,正要穿進來的時候,正在讓開的一些修復師們突然擡頭看着大屏幕,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他們紛紛驚咦出身,目不轉睛地看向那邊,好像看見了什麼更加罕見的事情。
大屏幕再次指向了丹陛橋,這裡現在出現的,是一支車隊!
由於天壇的特殊情況,這些全部都是小車,還經過特殊防護,避免壓損路面。這樣的一輛車,就比普通的豪華轎車還要值錢了。
這些全部都是廂型車,整整齊齊,車廂上有着平天機械獨有的標誌,一輛接一輛,足有十多輛!
相比起前面學徒隊伍的人力來說,這支車隊堪稱豪華,充滿了濃濃的現代感。
它們開得不是很快,但還是在短短的片刻之間,就穿過了成貞門,到達了圜丘壇廣場的邊緣——跟學徒們只是前後腳,幾乎就是在同時到達的。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則全部被這支車隊吸引過去了。
廂型車停下,走下了一羣身穿橙灰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員,他們拉開後廂門,從裡面拉出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箱子。
他們的動作看上去遠沒有學徒那麼小心翼翼,但更加整齊規範,明顯的訓練有素。
他們把這些箱子放上防震拖車,吆喝道:“這是蘇進老師的物資,麻煩請讓一下!”
在他們的招呼下,人羣如同海浪一般向兩邊掀起,分開。工作人員們拖着防震拖車,扛着箱子,快步走過分出的通道,把東西送上了圜丘壇。
修復師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面相覷。
這些箱子全部都是用合金做成的外殼,上面有平天機械的logo,整齊劃一,帶着一種工業機械的美感。它配合工作人員們的動作,給圜丘壇帶來了一陣全新的氣息,好像春天飄來的第一縷清風一般。
相比之下,對面的那些學徒,不說陳腐吧,多少也顯得有些過時了。
一輛又一輛車上的東西被卸了下來,一個又一個箱子被送上圜丘壇。
蘇進人還沒有出現,工作人員們不需要他指揮,已經先一步忙碌了起來。他們打開箱子,開始進行組裝。沒一會兒,蘇進的工作臺就被搭建了起來,旁邊排滿了一件又一件嶄新的設備。這些設備全部都有平天機械的logo,全部都閃爍着金屬特有的冷銳光澤,絕大多數都是修復師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下方的修復師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隱約有了一種感覺,從今天開始,文物修復界就要大變樣了!
其中一個修復師突然叫了起來,指着其中一件說:“啊,那是超聲波清洗儀!”
這六個字對他來說有點繞口,但他還是說得非常清楚,一個字也沒有錯,顯然它曾經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他的同伴不知這是何物,略帶好奇地問着。這個修復師級別不高,但昨天親眼看過蘇進奪段。他眉飛色舞、帶些炫耀地給同伴“科普”着,尤其強調它的使用效果,方便快捷,比他們手動操作的效果好多了!
同伴聽得漸漸張大了嘴,突然問道:“那旁邊另外那些也是嗎?都這麼好用?”
低段修復師有些猶豫,但想起蘇進昨天修復梅瓶時的姿態,他突然笑了起來,肯定地說:“一定是!不然,蘇老師怎麼會把它帶到這裡來?”
此時,人羣外面,昨天那些穿着黑色大衣、戴着黑色墨鏡,與修復師們格格不入的人羣又來了。他們遠遠地站着,領頭那人拿着一個望遠鏡,遠遠地看着。
他的望遠鏡顯示出談修之的身影,他正親自上前,跟手下的工程師們說着什麼,拿着一個筆記本,告訴他們應該進行一些什麼樣的調試。黑衣中年人把望遠鏡的功率調到最大,當然也看不清筆記本上的內容是什麼。但想也知道,那一定是蘇進提前交待下來的。
盯着那邊看了一會兒,他的望遠鏡向四周掃過去,嘴裡喃喃叨咕着:“怎麼還沒來啊,誰他媽想看那些老樹皮了……”
突然間,望遠鏡後的眼睛發出了精光,望遠鏡的盡頭,已經顯示出了他萬分期待的那道人影!
蘇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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