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溫月還悶悶不悅,心想姨媽自己搞不定的事憑啥就讓她來做,徐晉南要結婚最不開心的人是她好不好?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答應了幫忙,現在可好,上到婚禮日程,下到禮服細節,啥事都要她來通氣。
“幹嘛?”
接通的時候,溫月仍還憤憤不平,實在沒有好語氣。
電話那端的男人吃了一驚,可很快便恢復正常,公式化地開了口,“禮服。”
“禮服怎麼了?明兒讓人給你送過去啊,都改三遍了你還想怎麼樣?不就是訂婚麼,又不是結婚,你就這麼斤斤計較?”
已經許久沒有和他見過面,更沒有通過電話,可一開口,溫月便半點情面不留,“還有啊,是你的婚禮好不好,自個不管就算了。姨媽事事都幫你安排了妥當你還那麼多意見?知不知道大家都很忙,她找你至少電話你要接啊。”
徐晉南被她念叨的有些懵,沉沉應,“我厭煩了。”
“什麼?”
“厭了。”
溫月愣住,剎那間竟有些反應不過來。
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整個人都呆滯了。
半晌後,她才用力按下哆嗦不已的手,啞着聲應,“厭了……什麼?”
又是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
溫月許久的沒有開口,隔着電話,只隱約聽見男人的喘息聲。
她無從辨明裡頭的情緒,更不知這句厭了,從何而來。
便自嘲地笑了笑,“徐先生年紀也不小了,說話做事還是多考慮清楚了再開口吧。應了的事總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反悔。”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負了一個女人也就夠了,總不好,再負另外一個。”
言盡於此,她沒有繼續往下說的打算,便準備掛斷電話。
可裡頭,卻傳來男人醇厚喑啞的音,“這句話還有下半句,你查查。”
“沒興趣。”
她“啪”的一聲掛掉電話,格外爽快的樣子。
可等了許久,卻總還忍不住打開電腦,輸入剛剛的那句話。
確然是有下一句的。
年輕人問禪師,情愛和解。
“我這一生若負過一名女子,已是罪孽深重。是否,不該再負另外一人?”
禪師微忖,言,“不愛,便不言負。”
溫月愣愣望着最後那幾個字,只當是有人胡編亂造,便不死心地到處去查,最終發現,這句話的後半句,便真真是禪師所言,“不愛,便不言負心。”
有那麼一刻,她只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所有的情緒都在瞬間涌了上去。
她很激動,可更氣憤!
憑什麼呢,憑什麼明明是這男人甩了自己,可在旁人看來,卻好似自己做錯了事。
憑什麼他既可以毫不猶豫地和別的女人訂婚,又還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那她呢?在這段感情裡,她又算什麼?
掛了電話,溫月乾脆將手機扔在旁邊,再沒理會過。
……
次日,週五。
課程表上幾乎是整天的課,下午最後一節上完是五點五十分,鈴聲響起的時候,她便和同學一起,急匆匆走出教室。
從教學樓到門口,還有不短的距離。
日光還掛在一側,斜斜落下的夕陽正好照射在她臉頰上,因爲走的過急,整張小臉上都溢了一層薄薄的汗。
白色的奔馳就停靠在西門外,溫月四下裡瞧,一邊還唸叨着車牌號。
好在,馬路對面的男人已經下了車,朝她揮手。
她臉上溢出喜色,很快朝那邊小跑過去。
“怎麼一臉的汗,跑過來的麼?”
溫月點頭,任由他拿了手絹幫自己擦了擦額,隨後接過男人遞過來的水,仰起頭喝了一口。
“老師拖了一會時間,怕你等着急了。我們約好的六點不是麼?”
“下次不用着急,我會等你的。”
常祿笑了笑,手掌落在她發上,輕揉了揉,“好了,上車吧。”
兩人的模樣看起來格外親暱,溫月也沒覺着哪裡不對,應了聲好之後便坐上副駕駛座。
有同學經過和她打招呼,她便和對方揮揮手道別,臉上的笑容比春日的陽光更要燦爛。
“今天滿課,真累。”
上了車,忍不住抱怨一句,她便將頭靠在椅背上,閉眼假寐。
“你先睡會,到了我叫你。”
“好的。”
……
上車便閉了眼睛,一整天的課程上下來實在是枯燥又疲倦。
奔馳緩緩駛離校門,溫月並未發現那輛黑色路虎正好從旁邊經過,更不曾瞧見那陰沉着一張臉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徐晉南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開了一個多小時車到學校門口,卻只撞見她離開那一幕。
原本便知道她在西門等公交,便徑直過來,心想還能給她驚喜。
六點整,瞧見她急匆匆從校內出來,正欲揮手示意時,不料她卻滿臉笑容地朝馬路對面小跑過去。
在那邊,有人在等她。
是常祿。
徐晉南對他自然是有印象的,海城新一代傑出的青年企業家。兩家公司也有些合作。
而更多的,卻還是因爲常閒。
這女人,當真沒有一點防備心?
……
事實上,溫月對常祿還真真是挺放心的,在她看來自己和常閒那檔子時早就翻了篇。
畢竟自己沒受傷害,而好在常氏也沒大問題。
如今常閒去外地上學,少說也要三四個月才能回來一次,何必還記掛着這些?
至於常祿,總不能還對她起什麼壞心思。
昏昏沉沉地搖了一路,天黑的時候總算到了小區外。
溫月正好醒過來,瞧見熟悉的路段和外頭逐漸昏暗了的日光,緩緩呼出一口氣,“前面就到了耶。”
她伸了個懶腰,正想開口說話時,身側便有一道誇張的聲音經過。
很快認出來那輛黑色汽車。
“真巧。”
她喃喃出聲,卻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整理了下凌亂的發,“常祿大哥,謝謝你送我回來。”
“嗯,降溫了,快進去吧。”
溫月下了車,才覺得傍晚的天氣是真真涼爽了的,太陽落下之後,冷風便肆無忌憚起來。如今站在路邊,便覺得瑟瑟發抖。
很快跑進院子裡,一邊揚聲和管家打了招呼,便急匆匆跑了進去。
徐晉南纔剛到,停車之後正好從旁邊走過來。
她急急闖了進去,好巧不巧地瞧見男人冰冷的一張臉。
到嘴邊的話也生生收了回去,只愣愣站在原地,張着的小嘴嫣紅,更多是卻是尷尬。
“徐晉南……”
她終於還是喚出了聲,可男人卻只打量了她一眼,連多一秒的停留都不曾有。
溫月發誓,她沒見過男人這樣可怕的模樣。明明就站在不遠處,可不知爲何整個人身上都瀰漫着疏離,那被冷漠整個包裹住的身體。好像陌生人。
“都回來了啊,快,進來吧。”
徐悌從玄關處探出身子,瞧見了兩人便連忙喊他們的名字。
溫月應聲,等反應過來時才發現徐晉南已經率先走了進去,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阿南,衣服怎麼樣?試過了吧?”
“合身吧?”
男人微微眯起眼,臉上沒有其他表情,只默默點頭。
弧度不大,溫月並不能很明顯地分辨他的表情,只是在已然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她終於還是瞧見了那張覆滿了漠然的臉。
心口便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下,冷風呼呼竄進去,疼的她直哆嗦。
“姨媽。”
徐悌打量了她一眼,沒多說話,只是將人拽到角落,“你倆一塊回來的?”
“不是,就剛剛好在門邊遇見了而已。”
“那就好。月月啊,剛剛阿南的樣子你也看見了,他現在正在慢慢疏離你,就算這個過程不好受,但姨媽知道他在努力。所以月月,你也聽話,以後沒事少招惹他,嗯?”
他原來,已經在刻意疏離她?
溫月皺着眉,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只是回過頭想,他最近的表現確實有些奇怪。
便點點頭,勉強扯開一抹笑,“知道了,姨媽。”
徐悌這才鬆了一口氣,“知道就好,最近你做的很不錯,姨媽這回給你準備了好東西。來,先洗手過來吃飯。”
她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掩蓋不住,如今婚禮順利,而溫月和徐晉南之間眼見着便陷入冷戰,便是再好不過的結果。
溫月放了包,回頭便瞧見徐悌小心翼翼地在和老太爺說些什麼,目光還偶爾朝自己的方向過來,怎麼看怎麼奇怪。
可好在,她早已習慣,洗完手之後呢便默默走到餐桌上坐下。
還沒擺菜。
餐桌上空蕩蕩的,只有一盤簡單的綠植。
“月月啊,來,你瞧瞧。”
徐悌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溫月仰起頭的時候,她人已經帶着東西從那邊靠近。
是一沓資料。
“是這樣的,我和老太爺商量了好一陣子才決定下來的人選。你畢竟是咱們徐家的姑娘,怎麼也不能委屈了。有意向聯姻的適齡青年都在這裡頭。那些能力不夠長相不夠家世不夠的,姨媽都給pass掉,就剩下這十來個。”
“你瞅瞅,看誰順眼了咱們再安排相親。”
溫月一聽這個詞便心裡發毛,那沓東西便連碰都不敢碰,“姨媽,我不相親。”
“別胡說,我看前面這幾個都不錯,姨媽跟你保證,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就算看在過世的姐姐面子上,也絕不會害你。”
她好似沒有聽見溫月的抗議,後者想了想,乾脆起身,“我不想相親。”
這下,徐悌終於停下翻資料的動作,眼睛驟然眯起,冷冷朝她看去,“不相親?難不成你已經有了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