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章 忠!孝!

不管師傅說什麼,木清始終看着面前那張聖旨沒有擡頭,一字一字,他逐個字的看,想從中看出點燕王的迴護之意來,可是,沒有,不管是單個的看還是組合到一起,都是冷冰冰的命令!

他木清,居然淪落至此種境地!

燕王,燕王!

“這一仗,必須打!”

範東舟抓起手邊的茶碗朝他用力擲過去,“木清!”

“師傅,您聽我說完。”木清不躲不閃的捱了,也不去擦一身水漬,金貴的聖旨上落滿茶葉也不在乎,這會,他是真的什麼都不在乎了,“之前我做了不少準備,便是這道命令不來,我也準備攻城了,拿下這城,我纔有說話的權力!”

範東舟卻不好糊弄,“幾成勝算?”

“六成。”

在戰場上,四成勝算便能拼一把了,何況是六成,範東舟那口氣才順了些,可一想到那道旨意火氣又上來了,“若是你奪回一城,又給你限個五日命令你再拿一城呢?你待如何?”

“師傅,在你心中我便是那般好拿捏的嗎?他若敢再來,我便敢抗令,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除非是他想逼我謀反!”

“你心裡有這個底線就好,清兒,我要求不高,你別讓我黃土埋半截的老頭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就行。”

木清強忍着悲意不露半點端倪,笑着應承。

他已經沒有退路了!燕王將木家人關而不殺,就是用來牽制他!可明明要用他,卻又容不下他!除了死,他已經無路可走!

若是他的死能換來木家滿門平安,那這條命,他便不要了,免得總遭人惦記,避得開這回依舊會有下回,下下回。直至要了他的命爲止。

只是對師傅,他算是不孝到頂了!不過有師弟照顧着,他也能放心!

蔣念和範東舟都沒想到木清已存了死志,當兩人在顛簸的馬車中醒來才知大事不好。

一把掀起馬車簾子,揪住駕車人的衣領,蔣念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我們昏迷了多久?離開戰場多遠了?”

駕車將兩人送出來的是蔣念平日裡沒有見過的人,師兄的親衛裡沒有他,可他知道,這是個兵!

那人被揪着領子也不懼。“將軍吩咐。我任何話都不用回答。若是兩位醒了即可自便。”

“若是木清有危險呢?”範東舟從馬車裡走出來,只是這麼一會,臉上的皺紋彷彿都多了幾條,顯得老了好幾歲。“我是木清的誰你知道吧,若非危險,他爲何要將我送走?你若是他的敵人,儘可以瞞着我們,我們花點時間一樣可以找回去你信不信?”

本還一臉執拗,誓死要聽從將軍話的士兵頓時啞了聲,滿臉錯愕,“將軍有危險?可將軍分明說是因爲你們病了纔要將你們送走的。”

“蠢,我們還能一起生病不成?”範東舟心裡着急。也不欲和他多說,“說還是不說?不說我自己去打聽。”

“說,說,我說。”士兵急了,“我們先上馬車。邊走邊說成不成?”

“馬車不成,太慢,附近有鎮子嗎?”

“沒有,將軍吩咐小的要挑偏的地方走……有辦法了,你們先上馬車,我們換條路走。”

兩人只得忍耐下來,迅速鑽進馬車,待馬車在路上以最快的速度飛奔了,那士兵才道:“我不知道你們昏迷了有多久,我是今兒早上接到你們的,將軍親自將你們抱上的馬車,現在已經申時了,算起來有四個時辰了,路上我走得快,離單莊城怕是有差不多兩百里了。”

兩百里,師徒兩人對望一眼,皆是滿臉苦澀,現在趕回去,還來得及嗎?

那士兵應該是個本地人,對這一帶極爲熟悉,可即便如此,也走了有差不多將近一個時辰纔來到有車馬行的鎮上,迅速買了三匹馬往單莊城奔去。

等他們到時天已經黑了!

沒有聽到屬於戰爭的聲音,兩師徒稍顯心安,可走得再近一點他們就知道自己想錯了,沒有聲音,是因爲已經打完了。

蔣念看到一個眼熟的人忙拉住他問,“你們將軍在哪?”

被拉住的人顯然是認得他的,也可能是急慌了,連忙道:“半個時辰前將軍獨自去追擊吳國守城將軍,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就他一個人去的?城奪下來了嗎?”

“是,將軍一個人去的,不許我等跟隨,城奪下來了。”

蔣念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師兄的打算,拿下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留下親衛,不讓他們枉送性命,然後用自己的命去保全木家全族!

蔣念氣得直髮抖!

顯然,範東舟也想到了,翻身上馬,邊道:“他就是要死,也必會拉上吳國將軍的性命,一時半會死不了,他是往哪個方向去的?”

親衛一聽,忙指了個方向,待他自己牽出馬來縱馬追上去時,只能看到一個老人在一地屍體間抱着其中一具哭得不能自已,而那具屍體,分明是穿着一身將服。

就在今天,將軍還穿着這一身率領他們奪回來一城!

親衛從馬上滾落在地,一路跪爬着到他身邊,之前所有的僥倖都沒有了,這個臉都被鮮血糊住了,胸膛上插着一支長矛的人,真的是將軍!

“將軍!將軍!”

蔣念在一邊一把抓住他要去搖晃木清身體的手,將之放到木清的手腕上,那裡,沒有脈搏。

“我師兄,是真的死了。”

摸着沒有脈搏的手腕,親衛放聲大哭。

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卻是木清的親衛趕來了。

看着這場面皆是怔在那裡,連下馬都忘了。

直到蔣念將人抱起來,他們才醒過來,連忙翻身下馬,卻沒有幾個還能站得穩。

他們常勝不敗的將軍,怎麼可能會……

“你們,都上來摸摸你們將軍的脈搏。”

雖然不解,可他們就如之前那人一樣心裡還抱着僥倖,所以都上前了,可結果,只是更肯定了將軍已死的事實。

“我師兄到底還是將命給了燕國,你們替我師兄做證,不管是忠還是孝,他都盡得徹底,對燕國的忠誠天地可鑑,對木家……哼,你們替我問問木家人,他們到底虧欠了我師兄多少,你們也告訴燕國那些只知弄權的人,木清不是誰都能代替的,沒了木清的燕國,我等着看你們是不是還能保持現今的優勢!師兄的屍體我帶走了,便是埋,我都不會將師兄埋在這裡,以免再被人憑白降罪,死了都要被人挖埋鞭屍,不得安寧!”

範東舟一張老臉上俱是悲傷,上前小心翼翼的幫着將木清放到馬背上,蔣念解了褲腰帶將人綁在自己身前,一手攬着他,一手抓着繮繩,看師傅在馬下幾次都沒能翻身上去,還是一衆親衛幫忙纔在馬背上坐穩,心裡痠疼得厲害。

木清,你對燕王盡忠了,對木家盡孝了,可對師傅呢?前天師傅還說你別讓他白髮人送黑髮人,你今兒就倒在他面前!

閉上眼忍下眼眶中的淚,蔣念才又睜開眼睛,看了一眼默默流淚的親衛,最後再看了一燕都方向,一抖繮繩,“我蔣念,永世不再踏入燕國境內,駕!”

木清和吳國將軍同歸於盡的消息迅速傳回燕都,蔣唸的那番話,也幾乎是原封不動的傳了回去。

木清這支隊伍是他一手拉起來的,不止蔣念恨,就是他們也憋着一口氣,在有心人的傳播下他們都知道了,他們的將軍,是被燕都那些人活生生逼死的!

而燕都,沉默只是瞬間。

很快各家便動了起來,前方沒了主將怎麼行?纔剛拿下一城,現成的桃子當然得搶到手!

燕王在沉默過後,讓人將木家的男人都提溜到了殿前,親口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們。

看着木老頭兒一臉大受打擊的模樣,燕王冷笑,“木清用他的死和一城換你們木家全族平安,他這個孝可是盡到底了,木世榮,沒了木清的木家,你覺得可以撐多久?”

木世榮嘴巴動了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個好用的孫子,居然就這麼沒了?怎麼會呢?他不是常勝將軍嗎?他那身本事,明明少有人能敵啊!

燕王還嫌打擊得不夠,損失一員戰場上無往不利的大將,他也是有氣的,“說到底,木清就是被你們木家人害死的,燕都多少大家貴族,你看看誰像你們木家一樣惹人嫌?木清在前方爲你們拼下富貴前程,你們是怎麼待他的?還硬生生擡一個堂兄弟來壓制他,你腦子裡裝的都是泥嗎?你問問在場的衆位,有多少人希望自家出一個木清那樣的?

若是你們木家會做人,將各家關係處理好,便是發生了木靖的事,又豈會牆倒衆人推,只恨不得人人都踩你們一腳纔好?木清,又豈會連半點助力都得不到,事事只能靠自己?哈,也不對,他還有個師傅,有個師弟,你們惹了事只知後退保全,人家師徒卻爲木清跑前跑後,先將木清的一雙弟妹接走,再去戰場上護他周全,最後還替他收了屍,便是爲了這,我也不會再追究木清那雙弟妹的去向,堂堂血脈親人,竟然連個外人都比不得,木世榮,死了,你要怎麼去見你家老二?”

字字句句,全戳在木世榮心窩上,想到老二臨死前懇求的眼光,終於眼皮子一翻,暈了過去。

堂上,殿前,無人可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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