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裡,一家人看着擺放在炕桌上的五百兩銀子,心情都沉重得厲害,誰也沒說話。
五百兩銀子對從前的他們而言,是一筆天大的鉅款,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大錢。
可對如今的他們來說,五百兩甚至都沒有馬幼薇第一個月的稿費多。
他們爹的一條人命,就只換來了這五百兩銀子,他們心裡實在是難受,覺得不值!
“娘還是那句話,你們爹犧牲的事兒,是既定的事實。
咱除了接受,並無第二個選擇。
娘先替你們把這筆銀子保管着,這筆撫卹金,娘準備留給你們。
五個兒女每個人各得一百兩,等叔明、幼薇和季禮都各自成家了,娘再一起分。”楊梅拍板道。
陳荷花和劉春草面面相覷,卻也不敢置喙。
馬伯旺和馬幼薇兄妹倆則異口同聲的說了聲‘不行’。
“娘,這筆銀子我們不能分。
這是爹用命換來的,娘您自己留着,我們不要。”馬幼薇搶先表態。
馬伯旺也擡起頭望向楊梅:“娘,幼薇說的就是我想說的。
另外,剛剛村長問了我要如何給爹辦身後事的問題。
娘,我覺得村長說得很有道理,爹雖然已經走了十幾年,可咱不知道內情,這十幾年來沒有祭奠供奉過他,這是我們做兒女不孝。
咱是不是找人算個日子,給爹立個衣冠冢,好好辦一辦身後事?”
楊梅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她原先是沒想過要給‘假死’的馬忠辦什麼身後事的,與其把銀子花在毫無意義的葬禮上,還不如留着做些有用的事。
可她若是說不辦,又顯得很不人道,不知情的,背地裡還不知道要怎麼戳她脊樑骨呢!
左右爲難之際,馬叔明回來了。
他昨日應陳紹明所邀去了縣城,在陳家大宅留宿一晚,過午才坐了陳家的馬車回村子。
陳三太太爲了拉近兒子和馬叔明的關係,也是費盡了心思,不僅把馬叔明當成座上賓好生供着哄着,回來,還給他張羅了一車禮物。
要不是馬叔明拒絕了再拒絕,陳三太太恨不得把馬車都給裝滿了。
趕車的車伕是陳家的家生子,幫着馬叔明將禮物一樣一樣搬下來,送進了院子裡。
大妮跑進來告訴衆人:“奶奶,三叔回來了,帶來了好多禮物,您快去看看!”
楊梅暫時放下了正在商量的話題,起身快步出了堂屋。
“怎麼帶回來這麼多禮物?”楊梅吃驚問道。
“娘,這些都是陳三太太送的。
兒子拒絕不了陳三太太的熱情,只能恭敬不如從命,全都帶了回來。”馬叔明有一絲赧然。
楊梅輕嗔了兒子一句,看陳家的車伕將東西放下後,準備告辭,忙從袖袋裡掏出一角銀子塞過去。
“辛苦小哥跑一趟送我兒回來,這是請你喝茶的。”
車伕憨笑着說不用,要把銀子還回來。
楊梅自是不肯,三言兩語一勸,車伕便把銀子揣進懷裡收下了。
“秀才娘,馬秀才,那小的這就先回了。”
馬叔明點頭應了聲好,送車伕出門,這纔回頭喊大寶小寶大妮二妮他們幫忙拿東西。
“這些布料和盒子看着挺重的,他們哪裡能搬得動?”
馬伯旺聽了這話,忙喊了媳婦陳荷花一塊兒去幫忙。
大家七手八腳的將東西全都搬進了堂屋裡。
楊梅讓馬幼薇和倆兒媳幫着清點了一下,把吃的和用的區分開。
“娘,我看陳家他們放起來的東西都會逐一登記在冊,出入對着清單冊子,這樣也能一目瞭然。
陳家送的料子和其他用的,不如你就讓幼薇幫着寫個冊子,是送人還是收着,您自個兒心裡也有數。”馬叔明提議。
楊梅心說這法子確實挺好。
現在他們是還沒有什麼家當,可生意攤子日後肯定是要越做越大的。
有些管理制度,是時候該整治起來了。
楊梅便順勢把清點入庫的工作交給了馬幼薇來負責。
“幼薇你那屋也夠大,這些東西清點完,就先放你那邊。
等咱重新起房子了,屆時再專門闢一間做庫房。”楊梅說。
起房子在村裡可是大事,楊梅從前只在心裡盤算,從沒有當着家裡人說出口。
這會兒漏了點話風出來,幾個兒女都有些微的震驚。
“娘,咱真的要重新起房子麼?”馬幼薇問道。
楊梅淡淡笑着說:“青山的山契在咱手裡,地皮子就是咱自個兒的。
娘確實是有打算要在青山山腳下蓋一套大房子,至於什麼時候提上日程,還得再看看。”
大寶一聽奶奶要蓋大房子,就忍不住歡呼雀躍的喊起來:“奶,我要住大房子。
我不要跟爹和娘睡一個屋,我要自己一個屋!”
小寶附和道:“奶,我也要一個屋!”
“奶,我不貪心,我和二妮能有一個屋就行!”大妮眨巴着大眼睛補充道。
楊梅摸了摸幾個孩子的腦袋,含笑道了聲好。
馬幼薇從屋裡取了紙筆出來,一邊點東西,一邊記錄。
“陳三太太真是有心了,送來的這些東西,品質看着不錯,卻也不會太浮誇張揚,正好適合咱這樣身份的人。”馬幼薇評價道。
楊梅點了點頭,剛想要跟馬叔明說給他們爹立衣冠冢的事情,馬幼薇便咦了一聲,疑惑不解的問道:“三哥,這個小盒子裡裝的是啥?
是吃的還是用的?”
馬叔明看着小匣子裡裝着的銀色小盒,同樣不覺明歷。
他伸手將銀色小盒打開,裡面是棕褐色的凝固膏體,聞着有一股馥郁卻微帶苦澀的說不清楚具體感覺的味道。
單看這銀色小盒的光澤和質地,便可以猜到這裡面的東西應該不便宜。
只不過馬叔明從未見過這種東西,所以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給娘看看。”楊梅伸手拿了過去。
她仔細端詳着膏體的顏色,又低頭嗅了嗅膏體的氣味,黛眉微微輕蹙。
楊梅心裡隱約有了猜測,直到她看清楚被打開的銀色盒蓋中間浮凸的那朵精緻的芙蓉花時,她幾乎是脫口喊出了這盒東西的名字:“芙蓉膏!”
這一定就是黃家和南嶽國私下販賣進大昭來的芙蓉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