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寸山中五座山峰,各自分为千仞峰、梨花峰、九头峰、猿巢峰以及断鞍锋。
因有大虚御阵笼罩,是以此处并无天灾人祸,每座山峰皆有胜景巧妍,瑰丽风光,山中茂林遍植,处处飞泉流瀑,深涧沟壑数不胜数,也不知哪一处便是那一气药芝藏身之所。
自数千修士入了这青寸山,已是过去了大半月之久。
果如张衍先前所料,吴族圈山之后,史、晏两族弟子亦是分别占了梨花峰与那千仞峰,而剩下那两峰亦是被十数个小族联手侵占,将一众散修尽数排挤在外。
不过纵然多数散修畏惧吴、史、晏这等大族,但面对那些小族弟子时,却也有不少人不卖脸面,因此两边时常为争夺药芝而斗,这些时日以来,已死了不下百人。
张衍盘坐在一块青石上,正自闭目宁神休憇,袍袖自两膝垂落,面前十丈之远,是一处吐出馥馥兰芳的岩穴,此时从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他不禁把目睁开,望了过去。
石公从洞中拄杖而出,这些日子奔波下来,他头上白发日渐曾多,但却仍是精神健旺,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而那芝童坐在此老肩头上,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张衍。
石公冲着张衍摇了摇头,道:“倒叫李道友失望了,此处又是一座空巢。”
张衍长身立起,却是毫不介意地笑道:“无妨,此处无有收获,那便往下一处去寻。”
据芝童所言,芝祖修行之时,曾在这五座山峰中游走,是以各有一处穴府留下,而那蜕下来的躯壳,便极有可能藏身在其中某一处洞府中。
不过这五座洞府都是在山势隐秘之处开辟,外人难以发现,亏得那芝童指点,这才能一一探访。
张衍丝毫不急,一处不成,便再去寻另一处,就算五峰之地尽数搜寻下来还是未曾找到,那也不过是回到他先前盘算的步骤中,也并不损失什么。
石公望了眼四周,见草木并不折毁迹象,便奇怪道:“老夫入岩穴这十日来,这史家莫非什么动静也没有么?”
这千仞峰被史家圈定,他本以为守在洞口的张衍会有一场好战,可眼下看起来却是风平浪静。
张衍一声轻笑,道:“石公多虑了,想这千仞峰辟地千里,这史族哪里来那么多人手照看?先前所谓那封山云云,不过是威吓罢了,外面那些散修,只要胆子够大,入得山来,不定也能有所斩获。”
他先前早已是看得清楚,这史家族人此行不外数十人而已,眼下还要在这千里方圆的山中遍寻药芝,哪里有可能将入山之人尽皆擒住?
不过是那些散修畏惧史族威名,不敢前来罢了。
张衍这一行只有两人,在这群山之中可谓是沧海一粟,能撞上的可能性更是少之又少。他在此一留十日,也无一人前来滋扰。
石公呵呵笑道:“少些麻烦也是好事,事不宜迟,我等便往下一处寻去吧。”
张衍道了声:“好。”他把双袖一振,脚下有清风化起,将石公和那小童一起裹了往空中而去,到了云头之上,他望定一座如被从中劈断的雄峰,道:“距此地最近的是那断鞍山,便先往此处去吧。”
他此时只是驾风行云而走,是以在遁速之上并不迅快,用了数个时辰,方才到了断鞍山下。
那芝童一指前方某一处长满桃花的洼谷,喊道:“两位上师,可曾见了那方大石,老祖此间洞府便在这大石之下。”
张衍一眼望过去,果然见有一块雄峻巨石立在深谷之中,便是结叶联枝的茂林也遮掩不住那插天冲云之势,不过此刻山谷前却有剑芒飞腾,遁光来去,呼喝声不停,显见此时正有人在那里激斗。
张衍双目往谷中一扫,便对芝童说了声:“那处有不少人踪,你先藏起身来。”
这芝童也是乖巧伶俐,闻言“哦”了一声,往后一翻,寻了石公袖子,往里一钻便没了身影。
此时谷前酣战拼杀正急,其中一方已是岌岌可危,只剩下了寥寥三数人勉强支撑,眼见即将落败,而另一行人中,为首的是一名身着紫袍的道人,此时正站在一旁观战,却是注意到了张衍与石公两人,顿时一脸警惕地望过来。
他向旁侧之人使了一个眼色,便有一名脚踩铜鸟的灰袍道人神色谨慎地靠上来。
他对着张衍两人一稽首,道:“两位道友,若是也是来这谷中寻芝,那便请暂留玉趾,贫道同门正与那狄氏一门争斗,此时尚未分出胜负,还请速速退去,免得误伤了两位,怕是不好。”
他看似虽说得客气,但说到后面也是隐威慑警告之意,也是他见张衍身躯雄壮,飞腾时有风云相伴,一望而知不是等闲修士,己方又是几大敌未除,倒也不想随意挑起事端。
张衍淡淡说道:“我自有事而来,与你等毫不相干。”
这灰袍道人却是个火气不小,仗着自己这里人多,底气也足,便哼了一声,一招手,将一把法剑引身前,化一道虹光漂游来去,冷声喝道:“还请这两位道友离去,若是冒失乱闯,哼哼,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张衍见这人不过是玄光一重修为,且浑身气息驳杂不纯,显是修习的功法低劣,是以也懒得与此人争执,伸手一把抓住石公臂膀,沉声道:“石公且随在下来。”
他往前一纵身,便挟起一阵激荡狂风,带着石公往那谷中深处冲去。
这灰袍道人不知好歹,“嘿”了一声,将法诀一引,霎时剑虹震动,便往下斩落。
哪知这虹芒往这团怒涛狂风中一落,却是连半点风浪也未曾激起,他则陡然觉得胸口一闷,好似被那冲城巨杵猛撞了一下,不禁“哇”的一声,鲜血狂喷,从空中摔落下来。
此时那为首紫袍修士已将那狄氏弟子中最后一人围住,他身后诸人也剑光法器悬腾在空,齐指下方,正待下杀手结果了这人。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恰好张衍冲了过来,众人一惊,有一人下意识将自家驭使的法剑劈下。
此举一出,仿佛起了个头,周围之人也是纷纷将自家法器飞剑往张衍身上砸落。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一时星火飞迸,张衍竟似浑然不觉般闯了过去,凡是挡在路上之人俱是被他直接被撞翻在地,身体扭曲,再也起身不得。
剩下几人见势不好,纷纷避让,只见这团声势狂猛的狂风往谷后深处而去,所过之处无不是大树倾颓,残叶飞舞,竟被生生辟出了一条通路来,看着在场诸人皆是目瞪口呆,骇然不已。
那狄氏弟子本以为已经没了性命,却忽见围住自己之人已经散开,心中大喜,当下咬破舌尖,拼命一催法力,便身化一道飞虹遁逃而去。
紫袍道人暗叫一声不好,他们在此截住狄氏门下本是受了他人之请,若是逃了一人,那便要坏事了,因此急喊道:“诸位师弟速速随我去追,万不可逃了此人!”
他待要纵身,此时却有一人冲上来拉住他袖子,气咻咻道:“师兄,让师弟我去收拾那坏事之人。”
紫袍道人瞪了他一眼,劈头盖脸骂道:“混账!你是嫌命长不成?有这气力还不与我快些那将狄氏门下追回来!”
张衍适才眨眼间连伤数人,那声势看得他暗自心惊,他暗想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已是不错,再去招惹岂不是送死?
这片刻间,那狄氏弟子已经去得远了,他顾不得再骂,急急催驾了遁光冲入云中,他身后也有几道零落光华拔地而起,随他破空而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张衍一路冲入谷中,不多时到了那方巨石之下,他把身形一止,脚下稳稳站定,可是看了几眼之后,却不觉诧异。
原来周遭光秃秃的一片,俱是嶙峋山石,连杂草也没有几根,哪来什么洞府?
石公拍了拍袖子,温声道:“你可出来了,看一看此处可对?”
那芝童从袖中探出头来,乌溜溜的双目瞧了几眼,便眼中一亮,朝着下方一指,道:“正是此处,上师请看,洞府之门就在这里了。”
两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就在二人脚下,有一处不过筷头大小的洞眼。
不过也委实太过细小,不是寻常修士能入。
芝童从石公肩上一纵而下,仰首道:“二位上师,此洞府中曲曲折折,弯路甚多,且深达千丈地底,请两位在地上等候便是,待小童下去一观,若是老祖躯壳在此,便立刻上来相告。”
石公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道:“若有危险,你不要冒险,快快上来,我等可另寻办法下去。”
芝童应了声,一扭身躯,便身化一缕清气,往那洞中钻去。
石公抚须感慨道:“若不是有这芝童相助,老夫便是找到此处,还不知要费上多少手脚。”
张衍微微颌首,赞同此言。
两人等了不过半个时辰,却见那洞眼中有清气冒出,是那芝童回转了过来,石公忙问道:“童儿,如何了?”
那芝童如邀功般昂首挺胸,脆生生说道:“上师,小童已探得清楚,老祖躯壳正这地下。”
石公面上一喜,道:“当真?”
小童连连点头,道:“自是无错的,只是二位上师却需快些了。”
张衍讶道:“此话怎说”
芝童皱着小脸,咬了咬手指,道:“小童适才在地穴下窜行时,听得山壁那一头似有人操弄了什么异兽正掘山而入,往地腹中而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这处洞府所在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