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萧翊送走之后,那黑衣书生回身转入主府之中,张衍于榻上微微睁开双目,道:“如何了?”
黑衣书生躬身言道:“回禀老爷,小的与此人约定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便可将那萧翮交予此人处断。”
他又托了一份符书上来,举过头顶,端在张衍面前,道:“此是萧翊以心血为誓立下的法契,是以老爷不虞忧心此人反悔。”
张衍不由失笑,道:“我岂惧他反悔?他不过是一个明气修士,便是萧氏族中秘闻,又能知道多少?只是我看他一心求道,是以给他个机会罢了,纵然他能夺舍功成,要重新修到化丹境界,无有数十载岁月却是休想,此前他却是并无什么太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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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书生忙道:“老爷高见,是小的说错话了。”
张衍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不过他也是欣赏这个人的大胆与魄力,居然敢跑来这里与他说夺舍一事,这是授人以柄之举,若是被萧氏知晓,怕是立时就要被打得形神俱灭,此人将来如能出头,必定也是一个了得人物。
那些世家弟子自出生后,便有族中长辈验看资质,安排修炼诸事,大族族人弟子众多,唯有天资杰出者,方能有资格迈步向前,踏上大道之途。
而似萧翊这等人,萧氏族中不知有多少,都无有人肯来多看一眼,若是不想办法别出歧径,怕是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太大指望了。
是以他们要想出头,要么如先前那韩氏族人韩济一般,趁着寿数尚多破门而出,转投魔门;要么就如萧翊这般拼命一搏,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而似彭真人这等出得族门,又能踏上洞天之位的,世间也没有几人。
但实际上不论玄门世家还是师徒一脉,多数人却是没有此等胆魄的,他们宁可安安稳稳转生而去,也不愿轻易涉险,只把期望寄托在下一世身上,总以为自己还有机会。
可他们却也不想想,今生纵然是资质不佳,但至少还有自择的机会,奋力相争未必没有出路,可若转生而去,却是将自身希望全然寄托他人之手。
萧翊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才有这等看似疯狂之举。
张衍左右也不用出得什么力,是以不介意顺手助此人一把,不成没什么损失,若是成了,说不定还可能带来几分惊喜。
时间如流水,又过得半月,昭幽天池之外来了三四个男女修士,其中一人头戴雷巾,鬓如刀裁,双目犹如虎眼,颌下一把虬髯,身着鹤纹大褂,脚踩阴阳法盘,一把拂尘在手,行止威重。
他仰首看了眼昭幽山,见那雄浑山势,不由赞叹道:“此山无愧‘小柱周’之称,支地撑天,如立界之柱,壮哉,伟哉!”
他身后有一蛾眉琼鼻,脸若芙蓉的道姑上来看了几眼,也是言道:“师兄所说不差,东华洲除了那十大灵穴之外,这等洞府世间也是少有,未曾想这等洞天福地,秦掌门也肯赐予门中弟子,气魄之大,少有人及。”
虎睛道人点头称是。
两人乘风向前,边走边谈,那虎睛道人又道:“这张衍丹成一品,听闻还是丹道宗师周崇举之徒,今番要成就此宝,非得请他出手相助不可。”
道姑道:“不错,这张衍听闻并非溟沧派世家出身,却能从下院而上,成为真传弟子,当是了得之人,如今我等上门有求于他,若稍候见了,礼数倒是不可缺了。”
只是他们这等夸赞之语一出,却有人立时不服气,身后一名眉目稚嫩的少女轻哼了一声,撅嘴道:“我还真观也是玄门十派之一,罗师兄若不是闭关修炼,又何须来求此人?”
她身侧是一个瘦弱道人,附和道:“师姐说得有理,罗师兄可不见得比那张衍差了。”
那道姑笑了笑,柔声道:“金师妹不要不服气,天下修道者千千万万,谁人敢言自己第一?比得上就是比得上,比不上就是比不上,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丹成一品世间少有,丹力之强能力拔九鲸,当比罗师弟出强出不少去,若能得此人之助,师兄这法宝功成有望,师傅也可放下一件心事来。”
少女虽也不说话了,但那显然神情中还是不怎么服气。
虎睛道人和那道姑对视一眼,只是微微发笑。
此刻已是入了溟沧派地界,再过二十里便是那昭幽天池了,他们已能隐隐感觉到禁制阵法波动,不定就有溟沧派弟子暗中窥探行止,此次他们有求而来,由言语带出此行来历,再说上两句半真半假的奉承之语,自也是讨好不少。
这几人俱是玄门十派之一还真观门下四代弟子,虎目道人名为赵厚舟,道姑名为佘雨棠,这两人皆是化丹一重修士,而这少女名为金琼娘,而那瘦弱道人名燕仲杰,都是玄光修为。
只因他们要去一处名山探查仙府,是以要炼制一件躲避水火的法宝,但此宝不同与寻常法器,炼制之时需一丹力雄浑之人相助,前几次请人来炼,俱是因为后继乏力而以失败告终,手中炼器之材也是浪费了不少,却是不敢再有损少。
他们正自愁苦的之时,正好有张衍丹成一品的消息传来,惊讶之余却又不免欣喜,是以决定来此求助。
化丹修士本也能炼制各种法宝法器,溟沧派门中各种低辈弟子所用法器,多是丹成下三品的化丹修士所炼。
但有些效用特殊的法宝,炼制起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需丹煞积累深厚,丹力强盛方能为之,便如此次,若不是赵厚舟他们身家不够,怕是早就请动元婴修士出手炼制了。
到了昭幽天池之前,这时一道剑光飞来,那燕仲杰看了几眼,惊讶道:“听闻张衍擅长飞剑之术?莫非他恰好出行?”
佘雨棠看得仔细,轻声笑道:“师弟,你可瞧仔细了,这剑光虽厉,但却是以玄光驱驰,想来不是那张衍。”
赵厚舟沉声道:“嗯,剑光聚而不散,清清正正,乃是正源剑法,当是溟沧派门下弟子无疑,你们二人,稍候不要随意开口,听见了么?”
说到最后,他特意看了金琼娘和燕仲杰一眼,语气转为严厉,自是告诉他们不要胡乱说话,免得得罪了人。
金琼娘哼了一声,愤愤偏过头去。
这道剑光往四人眼前一晃,便自稳住,出来一个如白衣飘飘,如清荷俏立的少女来,她樱唇轻启,万福为礼,道:“小女溟沧弟子刘雁依,不知诸位道友自何处而来?”
她目光一扫,把四人形貌看在眼里,前面这二人倒好,只是那后方一个少女却是望向自己的目光隐隐含几分敌意,这种目光她在门中同辈身上见过许多次了,越是修为相近者越是如此,因此也不在意。
佘雨棠见她长得端丽,身姿妙曼,心中暗赞,上前一个稽首,道:“我等俱是还真观门下弟子,此来求见溟沧派真传子弟,张衍张道长。”
刘雁依敛衽还礼,道:“原来诸位道友是来见小女恩师,家师正自闭关潜修,不知诸位此来有何事宜,可否与小女分说?”
佘雨棠惊讶道:“哦,原来是张道长门下,难怪能驭剑丸,果是不凡。”
她向自己师兄投去一个眼神,后者自是领会,赵厚舟心中道:“张衍连门下都能驱使剑丸,当是得门中重视,那外界传言他处境促迫应当是假,也是,丹成一品弟子,万载难见,溟沧派门中岂会不好好安顿。”
他们祭炼一件法宝,要请来丹成上三品的弟子尚且艰难,而祭炼剑丸,却需劳动元婴真人耗费三十年苦功,试问若不得门中上层支持,谁能做到这一步?
先前他们来此时,曾听闻张衍因为不是世家出身,是以遭受门中玄门世家百般打压,可此刻看来,却分明不是如此。
张衍先前与万彰、涂宣等人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后来品丹法会更是一人面对世家弟子,因此有传言说他纵然天资出众,却也过得并不如意。
眼见为真,耳听为虚,这些消息赵厚舟先前也是半信半疑,可若是真的,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这意味着他们无需出太多代价,便能请动张衍出手了,可此刻这情形,却是让他生出了几分忧虑。
佘雨棠笑盈盈言道:“刘道友,贫道师兄弟也是在途中听闻张道长丹成一品,乃是震古烁今的人物,今日正好路过此处,我等与张道友同为玄门十派弟子,是以想来一睹仙颜,不知可否啊?”
她虽然说得客气,但言语并未透漏此行何事,并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与刘雁依初次相见,不明她的脾性,若是说了出来,她自作主张回绝了,他们倒进也不是,退也不好,不若先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见了张衍,再慢慢谈此事不迟。
刘雁依修道也有二十余载,多在门外奔波,斩妖立功,也能听出这句话不过是借口托词,她轻轻一笑,正要开口,却见那昭幽天池之中飞出一道飞符来,她抬起皓腕接了,置在掌中一观,俏脸上绽出一丝笑意,抬起螓首,道:“诸位道友,小女恩师有请,请随小女入府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