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人既去,则大事可期矣!”
公羊盛拿着手中书信,便是深沉如他,脸上也是忍不住流露出些许笑意。
这位洞天真人一去,摆在列玄教面前最大一个障碍已然消失无踪,虽说为请动那一位付出了不少代价,可与那神兽卵胎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他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放下书信,对着坐在下手的蓝袍道人言道:“芮师侄,布置的如何了?”
芮道人说道:“师侄已把祖师神像备妥,只等去往屏西之地掩埋,不过这一回,却已是将我教中数百年积攥起来的家底俱耗尽了,如今那仓中空空,足可跑马,再无半点留存了。”
公羊盛显然对此并不在意,道:“不打紧,这些物事放在那里就是拿来用的,只要事成,还可再置办回来,师侄不必心疼。”
芮道人诺诺道了声是,他顿了顿,便试着提起一桩事来,“近日清师观与金凌宗常在留意我教动静,师侄不知该如何布置,方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公羊盛暗叹了一声,这位师侄处事能力甚是平庸,似这等小事还要来询问自己。
不过好在此人够听话,似那叶极流那等弟子,虽是修为不弱,但仗着本事却目中无人,桀骜不驯,甚是难以掌控。
对这件事他早有腹案,便言道:“此事易耳,你放出风声去,便说四年之后的八月初六,乃我祖师五百年飞升祭典,当聚教众庆贺之,师侄你看这借口可好?”
芮道人一怔,佩服道:“师伯此计甚妙。”
列玄教建立至今,不过五百载,翼崖上人飞升与否,中柱洲那些寿数稍长之辈心中都是清楚的很,不过却挡不住列玄教往自己脸上贴金。
若以此为借口,将一众长老聚齐,的确能最大限度减少清师观与金凌宗的怀疑,而且还能降低贞罗盟的防范之心。
芮道人对这此策赞不绝口,公羊盛微微摇头,拿起桌案上的茶盏,饮了一口,问道:“那张道人如何了?”
张衍是此行成败关键人物,芮道人哪里会不注意?双峰月那里,可是一直有眼线盯着的。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道:“近日书信上言,仍在地火天炉之前,恐怕没个数载岁月,此人是走不开的。”
公羊盛忽然手中动作一顿,道:“听闻宝器品流愈高,则炼宝用时愈长?”
芮道人老实回答道:“师侄不懂此道,不过先前问过许多能手,想是如此吧。”
公羊盛缓缓放下茶盏,沉吟道:“那师侄你说,若是张道人炼宝失败,他会不会提前离去?”
芮道人一呆,他从未想过此事,但再一想,这的确是个问题,张衍若是炼宝不成,那定是甩袖回去东华洲,可若如此,那他们的布置岂不是全盘落空了?
他迟疑了一下,道:“这……梁、魏二人乃是炼器宗师,想来不会失手吧?”
公羊盛目光望向远处,好一会儿,才道:“任何事都怕个万一,你去信告知商腾,在我教还未曾动手之前,要使得他安稳无虞。”
芮道人不敢不听,道:“师侄明白。”
公羊盛稍作思索,又道:“还有,你顺便再告知他一声,快些将双峰月开禁之法弄到手中,如是实在不成,也要设法在我教去往那处之前,将那黄左光处置了。”
修道不知年,双月峰上,冬去春来,几回寒暑,不知不觉便已悄然过去四载。
这一日,飞屿道宫之中,黄左光这正运炼一桩法宝,忽听得道童来报,说是商腾请他前去商议事宜。
他心中不免诧异,他与商腾向来不对付,往日有车子毅从中调和,还算彼此安稳,但车子毅一走,便是对面撞见,也不过打个招呼,彼此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怎么今日来请自己?
黄左光心中思量,商腾突然请他前去,难道盟中有什么要事?
如此一想,他也不敢多做耽搁,立时动身,按照信笺上所言,到得道宫后山一处凉亭之中相见。
此地依山傍水,临崖垂瀑,花香阵阵,满眼皆是桃红柳绿,景致极佳。
双月峰驻守之职,三十年一次更替,黄左光往日只顾得修炼,甚少出游,竟不知后山何时造出了这等胜景。
在亭中坐得片刻,忽见一道光华落在不远处,光芒敛去之后,商腾现出身来,他步入亭中,上来一个稽首,道:“黄道兄,适才在下有要事处置,来晚一步,恕罪。”
商腾平时见了黄左光都是冷言冷语,后者突然不适应他这般客气,微微一怔之后,才道:“道兄不知何事请贫道来此?”
商腾看了看山下,此处是经过他特意挑选的,这里偏僻幽静,两人说话,也无他人敢靠近过来,不过他似还是不放心,沉声道:“道兄稍待。”
把手一扬,一蓬灰蒙蒙的飞烟撒出,散了开去,片刻就将百丈之内俱都遮蔽,不但风雨不透,便连日月星光亦是进不来。
商震面上微不可查的一笑,如此一来,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察觉到动静了。
黄左光虽是心中狐疑,但见得他这般慎重,也就忍耐住没有开口,直到商震坐下,这才急着问道:“道兄,到底出了何事?”
商腾手入袖中,取了一封书信递出,道:“道友请看。”
黄左光不知就里,忙将书信拿来,在手中翻了一翻,便被其上内容惊住了,失声道:“什么,列玄教竟是要行此诡谋?”
因列玄教贺典一事已是传得天下皆知,世人皆知到那一日,其教中长老怕是都要回去总坛,随着时日越发临近,贞罗盟一时压力大减,也就放松了许多。
而这封书信却是说列玄教乃是行得瞒天过海之计,是准备起教中全力突袭双峰月。
黄左光万万没有想到其中还有内情,一时有些难以置信,越看越是心惊。
他看完之后,便放下手中书信,道:“道兄这消息到底是从何得来?”
商腾摇了摇头,指了指他手中,道:“小弟也是方才得了此报,不敢擅专,立刻便请了道友过来,此信背后便写有内情,道兄再看下去便知。”
黄左光一怔,他急急将信纸翻过,入目之处,便看到那处绘有一副画像。
一名这道人盘膝而坐,背后有宝光瑞彩,神态祥和,一副仙风道骨之貌。
他与列玄教起争数年,自是一眼便认出这是其教中祖师,翼崖上人之像。
正想再仔细看时,忽然之间,那画像似乎活了过来,双目陡然张开,就有一道金光从中射出!
黄左光猝不及防,“哎呀”一声大叫,便捂着双目向后倒去。
他虽双目痛楚无比,但神智未乱,立时知晓不对,几乎本能地将护身宝光祭出,随即心意一动,一道光华升腾起来,就有一只有六尺大,浑沉厚实的铜钟挡在身前。
此时恰好一道罡雷劈落下来,正中铜钟,“轰隆”一声响,铜钟却只是颤了颤,却不曾损得分毫。
商震暗道一声可惜,未曾想这黄左光反应如此之快,幸好他还另外准备了后手。
尤其是黄左光双目受创,已使其战力去了大半,无论再怎么挣扎,都是别想逃得出去了。
他法诀一掐,引动布置,脚下泥壤拱动,一道红线罗网飞出,便把那铜钟兜头罩住,此物来回挣扎,但那罗网却极是坚韧,将其死死拽缚住,根本无法脱去。
与此同时,商腾嘿的一声喊,将一枚五彩斑斓的木匣祭起半空,“铮铮铮”,三声鸣音,如金铁撞响,有三道碧色小箭自匣中飞出,如烟凝成,有形无质,分为上中下三处,直向黄左光射来。
黄左光吃亏在双目受损,不能辨物,不知商腾攻击自何处来,只得全力催动护身宝光加以防备。
哪知这烟箭别有文章,护身宝光竟是丝毫阻碍不得,被其从上一穿而过,正中额头,胸脯和下腹三处,他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商震走上几步,从袖中抖出一道黑气凝结的绳索,只一落下来,就把黄左光牢牢捆住了。
黄左光顿觉身上一麻,心中怒极,正待破口大骂,可方欲张衍,那绳索一紧,他体内精气便不断散失,眼皮不由耷拉下来,昏昏欲睡,想要挣扎也是软绵绵使不出力气来,过了不多时,就彻底失去了知觉。
那铜钟失了人操持,灵光隐去,“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商震稍稍喘了几口气,他虽做了不少准备,但若是黄左光方才挡得一击之后,不寻思着守御,而是拼死冲出去,怕是他也无法轻易就把此人擒下,算得上是有几分运道。
此人拿住后,这里只得他一人做主,从此刻起,双月峰大门已是对列玄教彻底敞开了。
商腾得意一笑,只要再拿下张衍,夺回神兽卵胎,事后论功行赏,他当排在首座!
他踱了几步,犹有闲情坐回亭中,取出笔墨纸砚,随后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书信,其中不凡自我吹嘘之词,看了几遍之后,自觉满意,便利索装入信笺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嘴中念了几句法咒,再起手一抓,就将那布下的气雾撤了回来,看着依旧清朗的天空,他哼了一声,将飞书往天上一扔,直至其飞去不见,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