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总觉着这景游似还有许多事瞒着自己,可眼下并不是在自家洞府之内,又无禁制守护,要是有有心人在旁窥探他也无从知晓,因而并不必急着深究,只道:“景游。你不可再亵渎这位前辈遗蜕,待我此间事了,你便随我回转门中去吧。”
他觉着这小妖看似无甚本事,但若是用在合适之处,说不定也能收到奇效,因此决定今后留在自家身侧。
景游虽是不愿离开此处,但他也知张衍之命难以违逆,要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子,必定就是立刻打杀在此的下场,是以忙不迭起了一个法誓,再拼命表了一通忠心。
张衍看着那何静宸遗蜕,默思了片刻,走前上去,起手一划,剑光一闪而过,将那丹玉分了三分之一下来,随后把尸骸放至那蒲团上,行了一礼,便从此处退了出去。
到了外间,他从袖囊中拿出几面阵旗,重又设了一处禁制,待布置好好,就带着景游回到最外最间洞窟。
景游颇有眼力劲,主动上前把那榻上霓羽收拾了一番,又知从**来了一只香炉,摆弄了一会儿,洞府内就冒出一股清润醇厚的香气,不待张衍吩咐,又主动到了门边站着。
张衍上了玉榻坐定,看他一眼,沉声道:“我参悟法门之时,你不得胡乱走动,若是出去被人斩了,我可不会为你出头。”
景游连忙应下,其实他天生胆小,千余年来未曾出去过,就算张衍不说,他也不敢妄动。
张衍不再言语,伸手入袖握住残玉,随后心神往里一沉,就开始推演起诸般祭禁法门。
景游看了看他顶上那尚在盘旋的剑气,喉咙动了一下,贴着洞壁退了几步,到了角落里缩着,张嘴一吐,从腹中吐出一只袖囊来,他掏摸了一阵,抓出一把碎玉,往嘴里倒去,随后也学着张衍模样,坐在那里吐息修炼起来。 щшш ▪ttka n ▪¢ O
祭炼云阙禁制虽有碍难之处,但乔掌院早先已说过一遍,是以这一番推演比张衍想象中还要快,用去不过一月,就已然掌握了门道。
只是他较为谨慎,唯恐到了祭炼之时还所差错,又反反复复又摸索了几遍,确认再无任何疏漏后,这才神采奕奕的从残玉之中退出。
他掐指一算,距离开炉还有近一年时日,左右也无人打扰,正可用来参演五行遁法。
张衍与沈柏霜一战后,对那困锁天地的神通法门尤为伤心,可他算计下来,却是发现,自己想要在短短五载之内修炼到这等地步,那是绝无可能。
元婴三重修士不但道行精深,且法力之深厚,也远不是他可以比拟的,就算他丹成一品,今时今日的法力远胜同辈,要想运使这等法门,也还是力有未逮。
索性五行遁法神通不止能困人锁敌,亦能用来脱身遁逃,目前他已是略通水行遁法,待设法研习通透之后,再习得一门土行遁术,当也是堪堪够用了。
张衍这一回闭关,全神贯注,不觉时日流逝,直到许道人声音自洞府外传来,方自从残玉中退出,起指一算,竟已是过去十月,便道:“许执事进来吧。”
许道人入了洞府内,对忽然出现的景游视而不见,打了个稽首,恭敬道:“张真人,乔师叔言还有四五个时辰便可祭炼禁制,特命小道先来知会一声。”
张衍一声轻笑,长身而起,信步出洞,到得崖边一顿足,就驾起一阵罡风到了地坑上方。
他往下看去,见坑中沸气如蒸,白雾黑烟不断涌上来,四周早已似云海缭绕,雾茫茫一片了。
乔掌院正坐于正南位的法坛之上,见他到来,便大声招呼道:“张真人,快且上台来。”
张衍把身一转,随一股清风卷来,就已到了那法台上站定。
乔掌院拱了拱手,客气言道:“张真人,再有半日就可开炉,由老道我来祭炼符印,而那地火煞气,就要请真人出力镇压了。”
张衍虽已懂得禁制如何祭炼,但也明白,具体如何施为还是要由乔掌院主持,因此点头回礼,道:“什么时候需贫道出手,乔掌院只管关照一声便可,万勿客气。”
乔掌院手指前方,笑道:“真人只要记得,不使那蛟柱不落至第九重纹便可。”
张衍转首看去,见法坛边缘,立有一根盘蛟铜柱,有三尺粗细,高有十余丈,纹饰古朴幽沉,那一条蛟龙形貌狰狞,龙首咬在柱顶,身躯共是环绕出十八重围纹。
地火燃起之时,因势大焰旺,如不是熟手,修士通常难以把握其中火候,为观强弱盛衰,便立了此柱,可随地火升腾消减上下挪动,那样也就一目了然了。
乔掌院又交待了几样忌讳,伸手一指,盘蛇铜柱便轰隆一声沉坠下去。
再信手一抓,身后十丈高的幡旗猛然一抖,就有无数金光灿灿的符箓涌了出来,漂游在空,一眼瞧去,足有成千上万。
此物皆是法力灵气凝结,尚需打入事先捏好的禁制法诀,方能炼入云阙。
乔掌院神色肃穆,不断拿捏符印,打入法诀,约莫两个时辰之后,忽然一声大响,地下深坑之中不断有地火上来,将膛壁之内映照得红彤彤一片,霞光冲霄,兼有宏音大作,震动耳膜,已能看见那大巍云阙从底下缓缓升起。
乔掌院把幡旗一摇,这时地坑两旁伸出八十一只石螭吻,将冒出来的煞火烟气全数吞吸了过去,使其不得遮掩视界,同时他大喝道:“张真人,天炉已开,小心地火了!”
张衍没有迟疑,一展法力,雄浑罡气下伏,稳稳把那喷涌上来的地火压住。
盘蛇铜柱自炉开之后,本是节节上升,这时到第九重处,便就不再动了。
乔掌院神情稍松,他晃动幡旗,本已凝好的符印便一个个朝那云阙飞去。
不待他开口,张衍就鼓动法力,将地火催迫,每当符箓飞至云阙上时,便配合乔掌院上去祭炼,此举看似简单,却需两者默契,要是不通禁制法门者,定会乱了章法。
大巍云阙足有五百丈大小,但用功却在方寸之地,祭炼时简直如同拔毛剥鳞,只上下一尺间,就要打入八千余张符箓,排布之时,先后多少皆有定规,炼火也是同样如此,需紧随而上,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便重头来过,哪怕精熟阵法禁制之人,亦要小心翼翼。
乔掌院全神贯注,一心祭炼,坐了有十余日,他才回过神来,抽空看了看坐于不远处的张衍,见他毫无疲惫之色,不免佩服。
镇压地火不似他执掌幡旗,间中可停上个把时辰,哪怕感到疲乏,吞服些丹药亦能坚持下去。这就是纯靠一口精纯内息,需一刻不停的催发法力的,要是换上他去,怕是三日便就守不住了。
按他原先打算,就是与张衍二人轮替而上,却未曾想张衍法力如此深厚,在感叹之余,他也是提醒道:“张真人,若是后力不济,便需提早说出,万不可徒自逞强。”
张衍微微一笑,道:“乔掌院放心,贫道估量,应还可再坚持半月有余。”
乔掌院低头一想,认真道:“那十日之后,便由老道我接手,真人来执掌幡旗。”
张衍点头应了,毕竟是借地火祭炼,要是有甚意外出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留有几分余力,也好应变。
自二人开始祭炼禁制时,许道人一直沉默不语,此时他忽然开口道:“张真人,师叔,小道或能助一臂之力。”
乔掌院讶然看去,道:“你?”
许道人自信言道:“师叔,祭炼符印不是什么难事,小道在旁看了一月,已是知晓所有变化了,自问能可以胜任。”
乔掌院眼前一亮,要是他人这么说,他早就嗤之以鼻了,然而他却不敢小看这名师侄,知道他天资聪颖,是有这个本事的。
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如是果真由其掌了幡旗,他便可抽出手来,和张衍一起镇压地火,那就轻松许多了,只是他一人拿不定主意,于是看向张衍,询问道:“张真人以为如何?”
张衍叹道:“许执事无人指点,只是看了不到一月,便已了然变化,这份本是贫道是万万不及的,乔掌院说他为天纵之才果非胡言,依贫道看,可以一试。”
许道人见张衍愿意给他机会,当下一抱拳,肃容道:“真人放心,小道必不致有失。”
乔掌院并不耽搁,立刻起身让了主位出来,由得许道人上去掌了幡旗。
只是他仍不放心,在旁看了好一会儿,见其不论是炼印还是祭禁,都是有条不紊,与老手并无差别,不由放下心来,便去了张衍处,接替其镇压地火。
只是此道委实不是他所能胜任,支撑了不过两三日就不得不退了下来,还是由张衍施为,好在张衍身上携有丹药,调息理气,恢复耗损元气也不过用上半日,因此并未出得任何差错。
如此两月之后,三人已是完成了南阵角之上的祭炼,虽是还余东、北、西三处阵角,但依照眼下进度来看,至多再有半年,就可以将禁制彻底祭炼完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