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源峡中,惊雷掣电如龙蛇奔走,激绕而下,轰轰发发,震得群峰俱颤,天地皆鸣。
十派六宗、玄魔两道修士看在眼中,面上俱是浮现凛然之色。
在这等神通大法之下,如无至宝护身,换了任何一人上去,恐也难以全身而退。
张衍这回所施雷法,并非胡乱发落,而是在他刻意引导之下,其中有大半是关照在罗沧海身上。
罗沧海倒也了得,虽是受龙鲤大妖所制,无法冲出这方天地,但有四象天梭在周遭护持,飞驰来去,抵挡守御,倒也守得稳妥,凡是神雷过来,都是被其挡在十余丈外。
他虽并不应付得如何吃力,可也只仅限于自保而已,随他来此的三名元婴修士,有两人已于顷刻之间陨命,而今只剩武寰辰一人,还在那里苦苦支撑。
至于同样陷于禁锁之中的周轻筠,张衍暂且未去理会。
他此刻乃是借了龙鲤姒壬之力禁锁天地,若是出手攻袭此女,难免会引得玉霄派长老插手进来,因而只是将她禁困在空,不令其逃去,只待收拾罗沧海之后,再与其见个分晓。
武寰辰此刻极不好过,紫霄神雷威力宏大,这等道术寻常只需捱上一下,就能把他护身宝光打破,眼下一道一道不绝攻来,就算罗沧海所赐玄灯护持,也觉吃力。
每一道雷霆落下,打在那灯上所起的薄雾之上,此气便就散开少许,几次之后,就似有溃散之象。
为了设法将其维系住,他拼命将浑身法力往里灌入进去,指望能撑了过去。
这一通暴雷轰击,休看煊赫熏灼,其实不过十几息功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已是声势渐歇。
张衍本是准备收手,可这时忽有所觉,目光一扫,见有两道眼熟遁光往峡谷口去,心中一动,略一转念,微微一笑,便发了声喝,把玄功再行转动,顶上那团紫气罡云隆隆震动,当即又是百数道紫霄神雷自云中劈落。
罗沧海见张衍这般毫无顾忌地出手,也是惊怒,他于心中冷静判断道:“张衍如此行事,便是他丹成一品,法力定是损耗不小,稍候收法之时,那倒是可以出手袭杀。”
可这个念头才起,却又想到什么,暗骂了一声,将其打消了去。
张衍此来并非一人,身侧还有章、徐两人道人看护,根本找不到合适地出手机会。
罗沧海目光撇去,在周轻筠身上转了一圈,他此来目的是为夺取符诏,可此物现下却是落于此女之手。要从这名玉霄派弟子处抢来符诏,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办得的,而此处已是不容久滞,若是再不走,稍候怕就难以脱身了。
他也是有决断之人,觉得事不可为,便不再强求,自怀中拿了一枚保命法符出来,暗暗捏在手中,等待机会。
这枚法符是他大师兄吕钧阳临行前所赠,足可安然送他离去,他也是仗着此物,他才敢深入到承源峡内抢夺符诏。
其实他心中不无怨怼,他本是看中一件真器,想借来护身,怎奈任他如何苦求,吕钧阳也是不肯借出。若是当真能携来,恐怕此刻已是把符诏抢入手中了。
这时天中紫霄神雷仍是轰轰落下,罗沧海尚不觉得如何,而另一边的武寰辰却是有些抵受不住了。
这名东海修士眼见那灯上灰雾愈加稀薄,知晓再这么下去,至多再有片刻功夫,自己便要死无葬生之地了,与祁娘子二人一般下场,心中不禁愤恨起来,暗骂道:“要不是这罗沧海,本殿主早就脱身走了,又怎会陷到如此境地?”
一念及此,他眼中凶芒一闪,忽然想到了一个或可保命的主意,反正都是一死,不如舍命一试。
他咬了咬牙,装作不支,连连摇晃身躯,几步之后,已是退到罗沧海近处,暗中抽出撼山金棍,瞅准一个机会,奋然举臂,一棒就对其砸了过去,同时嘴中大喝道:“罗沧海,纳命来!”
若暗袭他人,寻常时候他自是闷不吭声,可这话却是故意叫给张衍听的,以此表明立场。
罗沧海虽见武寰辰靠过来,可真是未想到此人竟会来个临阵倒戈。
他本在想何时脱身,四象天梭在上空招架紫霄神雷,还有小半注意力,却放在了周轻筠身上,而武寰辰,则根本不在他考虑之内,故而他是全然不曾防备。
武寰辰这一棍下去,唯恐张衍以为他是演戏,是以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极是狠戾,只闻砰的一声,打破了罗沧海护身宝光不说,还直直落在此人身上。
只是令他吃惊的是,这一棒明明砸中,可似是并未吃住力道,居然从其背上如滑了过去。
罗沧海向前一个踉跄,胸口一闷,情知不妙,也无暇来与武寰辰计较,把手中法符一捏,霎时有火芒腾起,将他全身裹了,把袖一卷,带了四象天梭回来,再一个蹿腾,化作一道星火流焰飞去,竟是轰然一声,从这方天地之内撞破出来。
到了外间,他抽空低头一望,见那枚法符已是燃去一半,恨恨回头瞪了武寰辰一眼,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鲜血,不再迟疑,催动法力,往峡谷口飞驰。
张衍微微一笑,他先前已是看见洛、钟二人前去谷口拦阻,知晓其是逃不去的,故而也不去追。
罗沧海这一道遁光,却是快逾疾电,竟是比张衍全力展开剑遁也慢不了多少,本是顷刻就能出得峡谷,可是却见谷口似有两人挡在前方,不由冷笑一声,把法诀一掐,待要把四象天梭放出打破去路,可当看清两人相貌,却是脸色一变。
左边一人,青色道袍罩身,似清风明月,潇洒脱俗,右边那人,是一名面庞清秀的文士,白衣随风拂动,飘然欲仙,分明是洛清羽与钟穆清二人。
这二人可不必寻常修士,一人已是不好对付,更何况两人在前。
他正思虑对策之时,忽然背后焰光大盛,转首一看,见一团烈火当空,炙热逼人,不由瞳眸一缩,竟是霍轩已是到了他的身后。
不过须臾之间,他已是被溟沧派三大弟子围困住了。
罗沧海目光闪烁,他朝着三人一一看去,忽然仰天一声大笑,道:“小弟有何能耐,竟劳动三位师兄一起出手。”
霍轩面无表情,沉声道:“那人早已叛门,你为其弟子,也非我溟沧门下,师兄之称,休也再提,今日我三人在此,你已是无法逃脱,若束手就擒,我等也不取你性命,只交予门中师长发落。”
罗沧海也是清楚,自己万难与这三人匹敌,心中也是发了恨,冷笑一声,道:“我看你们有多少功夫与我纠缠。”
他忽然往下一坠,竟是往江中而去。
三人神情不变,并不阻拦,水下亦是有禁法布置,想以遁法过去,那是白费功夫。
罗沧海还未落到江面,却见水花飞溅,有一条白蟒窜出,他往其顶上一踏,便自站稳了身形。
他长啸一声,伸手一点,把四象天梭发去天空,飞去四角,把法诀一捏,四梭齐齐一震,各自发出一道光华,自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霎时演化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之象,竟是藉此四梭,在顷刻之间布下了一个阵势。
这个时候,他怀中那张法符才燃到尽头,彻底化为灰烬,呼啦一声,随风飞去,连那护身焰光一起湮没不见。
钟穆清看了几眼,神色一凝,道:“有些麻烦了,要破此阵不难,但却需三四日的功夫。”
洛清羽也是皱眉。
这四枚天梭本是一体,俱是玄器一流,此刻布下禁阵,比之守山阵法也差不到哪里去,想在短时之内攻破那是休想。
稍候符诏各自得了去处,他们三人待调息一番后,便要去往极天之上,哪里有闲功夫耗在此处?想是罗沧海也看破了这一点,是以故意布下此阵。
霍轩略作沉吟,道:“两位师兄勿忧,为兄自有办法破阵,只是却需请张师弟前来出手相助。”
罗沧海逃去后。张衍便把法力收了,霎时雷散电消,那一团罡云缓缓收拢,依旧悬于顶上,同时于心中发一谕令去,命姒壬撤了锁困天地之法。
武寰辰只觉浑身一松,似是自己捆缚自己力道没了,他因抵御神雷,此刻也是浑身无力,从云中跌落下来,落至张衍跟前,挣扎爬起,躬身拜谢道:“多谢张真人不杀之恩。”
这时自远处驰来两道遁光,到了近前停下,却是嬴涯老道与其门中那名长老到来。
嬴涯老道上前一步,稽首道:“张真人,此人在我诸派斗见之时,两回出手抢夺符诏,实是罪无可恕,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老夫处置。”
张衍还了一礼,点首道:“理所应当。”
武寰辰一听此言,顿时急了,道:“张真人,在下方才还相助于你……”
张衍哂然一笑,转过身去,并不来理睬他。
那名补天阁长老面无表情走了出来,他站在云头上,自袖中放出一条乌黑铁链,哗啦一声,就把武寰辰捆了个结实,随后对张衍作个道揖,乘风而起,拖了此人就往峰上飞去。
张衍把袖一抖,亦是起遁光往天中去,到了周轻筠近前,稽首道:“周娘子既来取符,那便按法会规矩斗上一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