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转了转念,陈长老位高辈尊,此人一去,门中格局定会随之发生变化,也算得上一桩大事,沉思了一会儿,道:“敢问真人,陈长老何时转生?”
沈柏霜淡声言道:“世家之中还有不少事需他安排,自是走得越晚越好,便是拖上个一二百载,也不是奇事,难不成我等还催他早些上路么?”
张衍听得好笑,陈长老打得也是好算盘,早早把消息放出,想来不过是为方便自家行事,但毕竟已是将去之人,这段时日内,便是有所提要求稍有过分,掌门也不会太过驳其脸面。
沈柏霜看他一眼,道:“而今齐云天尚在灵穴之中修道,你尚无法入内,恐要等上不少时候,不过你也无需太过在意,此番你立得大功,我料掌门真人当会另有安排,况且这成就洞天之法,非止一途,他人之道,未必是你之道,若你真执着于此,反是落在下乘。”
张衍微微点头,抬手一礼,道:“多谢真人指点。”
虽还未得门中成就洞天之法门,但从沈崇遗册上来看,他便隐隐感觉到,这成就之法似因人而异,并无一定之成规。
适合他人之法未必适合自己,而沈柏霜这句话,更是让他确定了此前所想。
齐云天修习法门为五功之一的《玄泽真妙上洞功》,后又修炼北冥真水,与太冥祖师算得上是一脉相承,在太冥祖师点化出来的灵穴之中修行,当是最为合契。
而他所习乃是自家推演出来的太玄真功,纵然入灵穴能增进功行,却也未必是上选。
沈柏霜这时有意无意道:“你可见得今日殿上席座?你不坐自有他人来坐。”
张衍心下一动,还未言语,沈柏霜已是一道清光飞去,晃眼间了无人踪。
他低头思索片刻,目光不禁微微闪动了一下。
得此一语。大致能断定,方才殿上所见那些空座,当是留给日后那些晋入洞天的弟子。
据他所知,东华灵穴无论大小高下,所能供养的洞天真人皆有所限,
然而仔细一回忆,却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都是记不起那具体数目来。
以他修为,任何物事望上一眼,只要有意,皆可铭记于心,此回显然是为道法所阻。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大致断定不会超出一掌之数。
那即是说。溟沧派这一处灵穴,至多也只能供养十六位洞天真人。
而眼下已得十一人,算上其中还有不知修为深浅的掌门真人,座上空余,不过三四而已。
张衍向前走了几步,俯望下方龙渊大泽。
后辈之中,齐云天身为下任掌门。而今又在灵穴之中修道,必然是能得一位的。
还有一人不可忘记,小寒界中那一人虽被囚禁,但门中显然并无杀他之心,或许时候到了,亦有放出来那一日,那么假定此人也会占去一位,那供他人争夺的席位。多则为双,少则为一。
这样算下来,也难怪陈长老方才使得这一手,照眼下情形看,比之霍轩、杜德等人,无疑他最有可能先自成就洞天。
若他只一人那还罢了,可昭幽一脉几个弟子也很是了得。如此必是挡住了世家后辈上进之路。
张衍想明白这些之后,微微一笑,把袖一展,起了遁法。往渡真殿而去。
随他飞遁而起,身上印信发出一道金光,与下方一处殿宇遥相呼应,身周围立时有一股无形罡风升起,他放松身形,由得此风此送了自己过去。
不多时,到得殿宇之前,这里早有十余名道人等候,自里走出一名相貌美貌的道姑,稽首道:“陆心眉见过殿主。”
那些道人也是一同恭敬执礼。
张衍颌首道:“诸位免礼。”
他知晓此些皆是渡真殿中长老,抬眼望去,见这里十余名道人无一不在元婴二重境之上,其中有三人,修为更是与他一般,已是到了元婴三重境中。
这些长老虽与上代掌门秦清纲并非一脉,但若述及师承,却皆是前代十二位洞天真人后辈弟子。
他又朝右手望了一眼,见百丈远一座殿宇之下,亦有十余名道人向他稽首,但却并未过来。
陆道姑解释道:“殿主,那边界是右殿之中修行的诸位长老。”
渡真殿偏殿分左右二殿,右殿为次,左殿为尊,
按以往规矩,张衍便是积功入殿,也只能先任右殿之主。
但自卓御冥飞升去后,殿中久已无人管束,再加上他此回所立功劳极大,是以此回秦掌门直授他为左殿执掌。
陆道姑这时略带紧张问道:“殿主新至,不知可有谕令示下?”
这些长老虽也在算得上渡真殿中人,但严格而言,不过是一些值役长老而已,平日也只能以看守之名在外殿结庐修持,无事不得入殿,至于今后能否在此修行,还需看张衍这位殿主是否允准。因不知他脾气如何,是以一干人皆是有些忐忑。
张衍笑道:“一如常例即可。”
闻得此言,众人心下都是松了一口气。
张衍把袖轻轻一挥,道:“我自往殿内走动,诸位各自散去吧。”
陆道姑等人不敢违命,一揖之后,俱是退下了。
张衍径直往殿中步去,前殿布置寻常,他只是扫了几眼,很快就到了后殿之中。
行出百步,转过一处石屏风,见面前有一高大石洞,上有“玄泽道”三字,一排可供十人并行的宽大石阶直往上去,尽头处有灵光闪耀,磅礴灵气自里涌出,浩浩然飘荡而下。
这里皆设有禁制,他人到此,必被压制,需得循规蹈矩,一步步上去,而他身为殿主,自无需如此,足下一点,起身遁飞上去,十来呼吸时候,眼前一亮,就出得洞门。
举目望去,见海阔天空,万里云气如瀑,上下波涌翻腾,潮声阵阵,壮阔异常。
极目远眺,可见海上有三座高不知几许的庞大峰岛悬空而立,被一片仙云所笼,宫观楼阁皆在氤氲气雾中若隐若现。
他微作吐纳,却发现此地灵机,比之昭幽天池还要充盛许多,
只是再扫视几遍下来,心下暗忖道:“原来此处是一小界。”
不过此地望去好似无边无际,与一般小界有所不同,来历恐不是那么简单。
他正欲往飞遁去往那岛峰,见海中忽起波澜,却是一条十余丈长的魔蛟乘浪而至,到得近前,颇为恭敬道:“尊驾可是左殿殿主?小妖泰甲,受拘令来此相迎。”
说着,庞大身形上得岸来,把头一俯,露出背脊之上一鞍桥,“请殿主上来。”
张衍点了点首,举步上前,到得鞍桥之上站定,魔蛟一声吟啸,腾空而起,而海波之中竟是冒出数十条魔蛟,卷动风云,在旁侧伴行,惊得不少海中灵兽仓皇四窜。
张衍淡淡言道:“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泰甲扭头言道:“殿主勿怪,此地东去千里,住有千数佻人,彼等在海上自成一国,虽无甚神通,但身高力壮,常以我蛟龙为食,故而不得不结伴而行。”
它说话间,却听得身畔传来一声冷哼,“他们吃你,莫非你们不会吃了回去?”
泰甲觉得声音有些熟悉,转目一瞧,却见一名眉飞入鬓的年轻武将站在一旁,正一脸不满地看着自己,不由身躯一抖,结巴言道:“抱、抱阳真人?”
张衍微讶,笑道:“真人与他们认识?”
年轻武将哼了一声,道:“昔年老主人得了太冥祖师指点,修行有成后,曾到你们溟沧派来致谢,但却未曾寻得,便留下百条魔蛟供溟沧门下弟子驱策,就是眼前这些个不争气的蠢物。”
他言语中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泰甲心下委屈,但却不敢反驳,只有闷头飞遁。
不到半刻,泰甲到得一处崖宫之前,道:“真人,前面有诸位仙师禁制,小妖不能再往前去了。
张衍下得蛟背,踩云向前,十来息后,转过一处遮岩,落在崖宫之前,却见这处站有两名道人,却是而今已为渡真殿长老的洛清羽与庄不凡,两人见他到来,上来稽首道:“见过殿主。”
张衍还了一礼,客气道:“两位无需多礼。”
他目光一转,见不远处有天中有一仙鹤,上坐一个半尺高下的小女童,睁着乌溜溜的圆眼,对他似模似样一个万福,亦是道:“莘奴见过老爷。”
张衍瞧得仔细,这女童身上并无半分禽兽气息,又非法宝真灵,更非草木精灵,当是人属无疑,只是长得如此娇小,不是法术使然,就是天生如此了。
洛清羽笑道:“莘奴乃是靖人,是祖师当年自天外携来,充作仆役之用,而今万数载繁衍下来,已有千万之数,在这玄泽界中分作三陆十国,虽能修行者甚少,但个个灵慧,殿主若有事,可随意差遣。”
莘奴也用清脆声音道:“殿主老爷可有什么要吩咐的,尽可使唤莘奴。”
张衍言道:“我初掌真殿,尚不熟悉,你且带我走览一番。”
莘奴一听很是欢喜,道:“请殿主随小女来。”
洛清羽打个稽首,道:“既如此,我与庄师弟便先退下去了,我二人在海上觅了一处洞府修行,殿主若是有事,用牌符相召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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