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阁求援书信一到玉霄门中,周如英先自看了,虽是身上担着主理俗务的名头,可这等事根本不是她一人可以做主的,只能请得门中诸位洞天一同商议。
洞府之中,八根玉柱之上逐一现出光亮来,虽此刻有几人正遥御法宝围攻风凌海,但却不碍其分身化影到此。
亢正真人此间辈位最高,他先言道:“洲中有四处灵穴同时而举,又恰是在我攻袭风陵海关键之时,不难断定,此是溟沧派所做布置,我等需速速想个应付之策。”
他下首所座之人,乃是门中辟壁殿主,在族中地位略次于他,其开口言道:“若是去救,至少需出去三四人,轮替而为,才可保住那补天山门暂时不失,可若如此,扫荡南海一事便显捉襟见肘,师兄可是要收了攻势回来么。”
还未待亢正真人开口,那第三位上元室殿主却是大声道:“万万不可!南海之事,我等先前筹谋许久,此番既是出手,那就必得解决此事,无功而回,叫我玉霄颜面何存?”
此言一出,场中多数人都是赞同称是。
若是寻常宗门攻打风陵海,此次拿不下来,自然可以下次再找机会。
但玉霄派为三大玄门之一,虽然对手也是两名洞天真人,但双方差距悬殊,无可比较,此回又是数人同时出手,若是一击不破,山门威望必然大损,未来想要友盟信服,可就无那么容易了。
需知同样做一件事,或许原本很是轻松。但若是无了威信,便需十倍百倍的气力去推动,而大劫将临,这绝非他们所愿看到。
周如英试着问道:“那……补天阁可是放任不救么?”
右手一侧,皆是吴氏洞天真人所在。为首长老吴汝扬立刻否道:“那也不可,若坐视补天遭难不就,便会尽失友盟人心,日后谁还信我?”
亢正真人道:“吴真人说得不错,补天阁是必当要救的。”
辟壁殿主道:“溟沧派不知从何找来那几处荒置小界,其久饥之下。虽可吞纳海量灵机,但也必有其限,我以为至多撑过数日,等那灵海平波,便可无事。”
虽二人如此说。可下方却无人应声。无论如何,救援补天,就需得运化清气相承。哪怕只是短短数日,也是大损功行之举,他们连扫平自家后院都是不肯亲身去战,何况救援外派?
这时周族一边第四位所在之人却是开口道:“师侄有一策,或许不必诸位同门出面,也能解此难局。只看山门舍不舍得了。”
亢正真人道:“宿衡殿主若有妙策,尽管说出,让在座同门一同参详。”
宿衡殿主打个稽首。道:“补天坠山,无非溟沧派举小界吞夺灵机,致使天地清气不足,那我不妨从根源着手,破灭门中数处小界,以此填上亏补。”
在座诸人皆是转起念头。虽然舍去数处小界,对玉霄派来说也损失不小。但是比起亲身前去,无疑是好上许多。而且也不必分心他顾,只管对付南海之事即可,不觉都是点头。
亢正真人缓缓道:“此策倒是可行,便是友盟也说不出什么错处来。”他望向对面吴长老,“吴真人之见呢?”
吴汝扬沉思片刻,颌首道:“小界毁去,日后还可再开,但诸位同门功行有损,却难短时修了回来,眼下尚在劫中,当以保全战力为上。”
亢正真人道:“如此,南海攻势不变,那小界之事,就劳烦吴长老与我一同前去处置。余者不必分心,今次定要那解决南海之事。”
此刻虚空之中,张衍目注下方,坐等玉霄出招,过不多时,忽见玉霄山门所在之处,忽有晕光接连闪动,继而光霞纵横,他一扬眉,这不难看出是有人在破灭小界。
稍作感应,发觉这天地间清气又涨了几分上来,想来补天阁那处,纵无人相救,也可再缓得几分落势了,当算是救了回来。
他目光微微闪动,玉霄如此做,显然已是下定决心扫除风陵海威胁,既是如此,那处不可再守,他当即一点指,以法力凝化一道符书,挥袖发了下去。
风陵海上,陶真人忽觉得玉霄攻势竟比之前还大了数分,只是他坐镇此地,无暇去察看外间事宜,这时却见有一道飞书朝这处落来,忙是一招手,拿入进来,神意往里一转,已知其中所言,他沉吟片刻,转首道:“米道友,事不可为,此处已难坚守,且退吧。”
米真人斗到如今,耗损法力也是不小,故也不坚持,轻轻点头。
就是就此退去,却也难保不被玉霄追缴,于是两人一拿法诀,同时作法开得洞天。
这一瞬间,两人身上冒起无数细小碎光,身形也是变得若隐若现起来。
然而就在即将要隐出去之时,米真人忽然觉得不对,虽她还能感应自家所辟洞天,但仿似两者之间隔了一层厚厚壁障,几番施力,也无法躲入其中。
她不禁神色一变,尽管玉霄人多势众,可危急之时,她还可退入自家洞天之内,故并不如何畏惧,可眼下这条退路一绝,倒是真有可能折在此地。
陶真人也是遇得同样情形,他稍稍一皱眉,就镇定下来,感应片刻,猛然抬头看向上空,就见云中深处,不知何时竟是浮有一张弥天盖地的织网,其笼罩界域极广,竟一眼难见尽头。
他叹道:“原来玉霄派还有这等法宝,想是方才趁我疲于应付之际,于暗中悄悄布下,其意当是想要将我二人一网打尽在此。”
他们久战之下,法力已是折损大半,守御大阵在数件真宝合攻之中已至溃散境地。
而一旦被这天上织网困死在此间,对方只要再如先前一般引法宝来攻,等到他们法力彻底耗尽,就是绝命之时。
米真人美眸中煞气横生,冷言道:“既想取我性命,却无有那么容易,便是拼着一亡,也要冲至南崖洲前,斩碎了这座洲陆!”
陶真人见她浑身法力涌动,顶上清气弥散,似要冲出一搏,忙伸手一拦,道:“道友慢来。”
米真人动作一顿,回转首来,面含鄙薄之色,讽言道:“怎么,陶掌门莫非见走投无路,想要屈膝讨饶不成?要去你去,我米秀男却不会为了性命向敌手作那摇尾乞怜之举!”
陶真人点了点头,认真道:“米道友,陶某岂是那等人,且稍安勿躁,我等并非当真走投无路。”
米真人神色一动,仔细一看陶真人神情,见不像虚言,疑道:“道友莫非有法破这天中法网么?”
陶真人笑道:“虽无法破得,但却有他法可出此间。”
他自袖中拿出一枚铜符,起法力一转,忽然海水一阵涌动,灵机也是急骤变化,好似似有什么要冲了出来。
米真人脸上方起戒备之色,只闻耳畔轰隆一声,风陵海上顿现出一座形如高柱的青铜宫阙,正直直立在海中。
米真人一怔,见此宫外间攀无数游龙雕饰,不由露出惊容道:“此莫非是……”
陶真人道:“此便是那龙君姬无妄行宫,万载之前,其就是凭借此宫往来九洲,几无人可以镇压,今可助我二人脱身。”
这龙宫之中虽无了天地胎,但那转挪大阵仍在,两人皆是洞天真人,凭自身法力,不难借此遁走。
米真人幽幽道:“原来张真人早有安排。”
陶真人诚恳言道:“道友,此地还有你我两家弟子,若无有万全之策,我又怎敢劝真人迁来此处,先前不提,是不得张真人之允,无法言说,还望米道友见谅。”
米真人没好气道:“我若不见谅,陶道友莫非就要把我崇越真观上下丢在处么?”
陶真人只是一笑,对其打个稽首。
两人说话之间,仍以法力在与阵外法宝缠斗,此时龙宫即至,就又各起神通,将岛上所有人都是卷送入龙府之内,其中不但两家弟子,还有延重观及归附门下的宗门修士,就连魏子宏、方柔嘉等人亦在其中。
而玉霄一方,因被阵气遮掩,见不得内中景象,此刻眼看大阵将破,又引法网罩定天灵,不惧二人逃去,反怕是拼死反扑,倒还小心翼翼起来。
陶真人请米真人先入龙宫,自己则落后一步,而后一弹指,便见一道灵光飞去,不多时,一声闷响,正中那岛上小界门户,顷刻就将其彻底打坏。
这是他张衍早便商量好的,要是大阵难守,就将这界关毁去。
李岫弥若是成不了洞天,那么就只能被困在其中,直到寿尽而亡,但要是成了洞天,便需自家打开门户,不过到了那时,却未必会在风陵海上了。
他再观望片刻,就转身踏入宫阶。
待龙宫府门一闭,海上一声大响,就整个挪去不见,只余下万顷海水翻涌滚荡。
天青殿上,张衍望着下方,见二人携众从容撤走,也是点了点首。
先前他就有所考量,玉霄只要愿意付出一定代价,那么陶、米二人是无论怎样都是挡不住的。不过只要人还在,走了还可再回,大阵坏了,亦可重立,总是要牵制住玉霄,叫其下来数百年再也不得安稳。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