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殿上,一名身姿美好的俏丽侍女双手抱着一只瓦罐,战战兢兢入了大殿之中。
而上方玉台之上,有一只看去有如风筝般的扁平怪物趴伏在那处,其身躯一起一伏,似在微微呼吸,看去无有爪牙,好似无甚危害,但她却知,这乃是殿主不知从来哪里带了回来的凶物,任凭什么猛兽到此,都可被它一口吞了。
侍女不敢靠近,远远将瓦罐放下,就急急退了出去。出门之后,不由拍了拍胸脯,一副庆幸之色。
但是随即又露出忧色来,“明日要换得秋姐姐来送食,可秋姐姐这般胆小,进了大殿,怕是连步子也迈不动了,要是那怪物一时兴起,将她吃了,又该如何是好。”
她与一众侍婢皆是翠鸟化形,严格说来,也是妖物,而“截”乃是天妖残骸所炼,对她压迫之大,可想而知。只方才哪怕只是挨近一些,便就心惊胆战,更何况每日过来送食了。
而此刻殿中,那截怪一耸身,却自玉台上平平稳稳浮飘而起,滑气向前,到了那瓦罐之上,自边缘之处伸出数条长长触须,只轻轻一卷,就将其带入空中,倒转了过来,罐口之内,就有一枚枚龙眼大小灰白药石洒落而出。
截怪肚腹之中,霍然撕开一条长长裂口,内中露出数排齿牙,张嘴便吞,随后殿中就起了一阵咀嚼之声。
它无法如修士一般吞吐灵机。每日只能吞吃熬炼出来的药石,借以蕴养壮大自身。
不过如此还不满意,身心之中总有一股撕咬活物、渴饮鲜血的念头。
这里间也有缘故。成就它身躯之物,多是天妖残壳,难免沾染了几分妖性,虽不必要吞食血食,可生来就有这等**,难以彻底摆脱,否则必会焦躁难安。只一撩拨,便会凶性大发。是以眼下每隔三五日,就要吞去一头山象。
幸好这天青殿堪比小半洲陆,尤其殿外有平原高山。onad1;这许多年下来,也有不少鸟兽在此繁衍壮大。自成族群,这山象便是从象园之中拿来。
只是截妖身躯增长过快,不久之前,几日一头山象已是难以满足,偏生婢女不曾察觉,还当以往一般处置,故此近日却是显得有些暴躁了。
它能感应到殿外有无数鲜美活食,再有忍受不住,想要冲了出去。只是有禁制阻拦,连撞了几次后,发现全身上下。只有触须可以探至外间。可即便如此,一至外间,就会遭那雷电击打,只好又退缩了回来。
这截怪发出几声嘶鸣之后,趴伏在地,身上眼珠转动不已。似在考虑对策,许久之后。它身上一阵蠕动,随后裂开一条口隙,继而就有一股异香放了出来,好似花果,好似酥芝。大殿之外本来就有不少灵兽,闻得这般香气,都是被吸引了过来。
这时却有一只灵獾已是跃至台阶之上,此兽是一名婢女平日所豢养,故较之其余鸟兽,胆子也是大了些,可方才凑近,这时却有一条触须伸出,极为迅快地将他裹住,随后迅快无比的拖入殿中,门外鸟兽也纷纷被惊走。
灵獾被截妖裹入腹腔之中,只是一会儿,皮肉骨血就俱是化去。饱食之后,它凶戾之气稍退,又回去了玉台之上沉睡。
数天之后,殿外灵光闪动,一道清气自下方贯通上来,振动灵钟,遥响不绝,使得满殿皆闻。
待气光散去,张衍已是站在了天青殿高台之上。
苏夙早在声起之际,就一步等候在此,此刻疾步迎了上来,下拜道:“奴婢拜见老爷。”
张衍看她一眼,问道:“起来吧,那截妖如何了?”
苏夙回道:“按殿主嘱咐,每隔一段时日都送去血食,又不令其吃饱,只是这怪妖每日凶煞之气越来越重,令许多姐妹都不敢靠近了。onad2;”
张衍道:“可曾有人伤得?”
苏夙摇头道:“这倒不曾。”
张衍点了点头,派遣婢女送食是他有意为之。
先前在截妖灵智初生时,他曾对其下过一道谕令,可以吞吃血食,但却不得伤得一人性命。
只要此妖能忍住未做此事,那就说明便是饥饿之下,在他这主人命令之前,也仍可压抑住自身凶性。若不如此,那就说明有脱离自己驾驭的可能。
至多再过数十载,他就要与天下诸真一争短长了,此战凶险无比,是万万不可出得纰漏的。
此妖哪怕只有一丝不听从自己的命令可能,那么他宁可将之毁弃了,也不会携带在身。
而现下结果,还算令他满意,便迈步往大殿来。
一入至里间,截妖也察觉到他到来,顿时露出一股欢喜欣悦之意,飞腾上空,围着他不停回绕,发出嘶嘶响声,只是畏惧他身上汹涌灵机,似想亲近,却又不敢靠得过近。
张衍目光凝注其身,看了有一会儿,忽然一弹指,一道剑光飞去,霎时在截妖身上斩开一道血口。
此妖哀鸣一声,就掉落下来,伏在地上,颤抖不已,尽管莫名被伤,却也不敢有丝毫反抗。与此同时,那一道裂口却是飞快愈合,只一二呼吸,就复还如初。
张衍缓缓点头,此妖身躯比之上回所见,已是强壮了十倍不止,待其长成,想就能展现出真正凶威来。
天妖要随寿岁增长才生出神通大能,通常这段过程,要以万载计数,而这截兽是以活炼之术炼成,只需数十载就可渡过这般时日,到时他手中又可多一张底牌。
看那截妖仍在那里颤抖不已,他道:“起来吧,好生修炼,下次来时,望你能挡我一剑,不然要你也无用处。onad3;”
丢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出了殿门,对候在门前的苏夙道:“以后每日血食增加一倍,规矩一如从前。”
苏夙万福言道:“是,奴婢遵令。”
张衍抖袖一甩,飞出不少法符,道:“带了此符在身,可免性命之忧。”
苏夙大喜,跪下称谢,却觉眼前光虹一闪,再卡去时,就见那一道清光已是离了天青殿,落去东华了。
龙渊大泽一处岛洲之上,宁冲玄乘一道清风而出。随着不断以九还桩凿击地障,下方隙口也是越裂越广,地气涌动上来,用法器便可采得,已是不必要他守在此处了。
至于甘、吉二人,该做之事已然做成,已然用不得他们,早是送回了小界之中。
此番出来,他本欲回转渡真殿修行,只是行至半路,有被一个小童拦住,言称孙真人唤他前去。
师长相召,他未有迟疑,立刻动身往长观洞天过来。
他行程甚速,只是片刻,就到得洞府之前,经通禀之后,入内行至孙真人驾前,躬身施礼道:“弟子拜见恩师。”
孙真人道:“你既已为洞天,这些许礼数可免则免。”
宁冲玄却是坚持一礼行完。
孙真人摇头一笑,道:“也随得你吧。”
他回至榻上坐下,言道:“掌门师尊数百载谋划,不久将现世间,只是这天下之人,终究短视者居多,劫难一开,愿与我同去天外者当是无有多少,与我为敌之人许是多数,徒儿你定要小心了。”
宁冲玄言道:“既为门下弟子,当唯有倾力一战!”
孙真人欣慰点头,道:“正是如此,大局自有掌门师尊把握,我等做弟子多思无益,不过该需准备的,却一样也不能少了,否则只是逞蛮夫之勇,徒然送命耳。”
宁冲玄一揖,道:“弟子请恩师指点。”
孙真人道:“你如今已入得象相境中,斗法之能可以在这数十年内设法磨练,但功行想要提升,却是不易了,尤其不曾开辟洞天,便少了一桩保命本事。为师以为不妥,思虑下来,索性把那昔年得来的洞天送了与你,开辟此处洞天的前辈虽与你功法不合,但好在也不用你如何经营。”
他那这长观洞天乃是自己亲手开辟,但还有一处洞天在握,此乃是前人所传,那《澜云密册》就是自此中得来。因此处乃是一灵华洞天,不必时时祭炼,这才得以顺利传入他手中。
宁冲玄并未推辞,深施一礼,道:“谢恩师厚恩。”
孙真人道:“你是我弟子,我自该关照与你,只可惜卓真人洞天随他一同去往天外了,不然为师就是拉下脸,也要为你去求了来。”
宁冲玄道:“此次成就之后,得卓真人手书一封,内中记载有心得体悟,神通秘术,于剑经一道已是获益颇多,又岂敢再有奢求。”
孙真人笑一声,道:“为师却不这么以为,如有好处,该争便争,岂能退让?若见不平,也自当直抒胸臆,言斥是非,如此修道方称得上快意。”
不等宁冲玄说话,他又一摆手,“罢了,你行到这一步,已有自家之道,也不需我来多做提点了。”
抖袖一挥,一道牌符飞下来,道:“此是为师祭炼过的出入牌符,你且收好了。”
宁冲玄接来之后,就安置入了法体之内。
孙真人又道:“还有一事,你身上无有护道真宝,日后对上别家修士,也是吃亏,眼下再是祭炼同样赶不及,只能设法从祖师堂中借得一宝来用,后日掌门师尊召聚我等议事,正好言及此事。”
宁冲玄躬身言道:“听凭恩师安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