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覆水为界海上仙

法坛之上,阵门大开,随着光华转动舒展,张衍那一具分身自里迈步出来。

他自被正身分化出来后,就一直待在封敕金殿之中,直至半月前,收得那位龙君亲笔回书,知是入界无碍,方才到得此地。

这时正值夜间,他转目一望,自己脚下所站法坛,却是修筑在一处耸立千丈的孤崖之上,半弯残月挂于天穹,下方波涛翻卷,浪潮起伏,一片汪洋无尽。

此处便是页海天,这里百洋环覆,洲陆很是稀少,此界天主乃是一位龙君,平日便居于海下洞府之中。

这里亦是当年太冥祖师驻留最久之地,前后有数次讲道都在此处,故是此界之内,后来将其奉为祖师的宗派也是极多。

法坛上有看守道人这时走上前来,打个稽首,道:“这位上真可是初至页海天么?小道这里有舆图敬献。”

张衍笑言道:“贫道至别处,要一张舆图却不容易,怎么到了你这处,却是主动送上?”

看守道人也是一笑,道:“上真有所不知,页海天陆上生灵稀少,汇聚灵机不宜,与他界不同,到此修道人甚少,只这里水族精怪却对我辈所用丹药法器极是渴求,极是巴望着修道人能去其部族洞府之中走动,故才托了小道,将这些通往其等地头的舆图交给路过的道友和各位上真。”

张衍看有一眼,点了点头,大袖拂过,将其递来的舆图收下,此前冺觉派秋仲献虽亦是呈上了一副地理图,不过那只是陆上图,却不包括诸多海下部族,有得此图,正好补上不足。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起得清光往冺觉派方向飞遁。

在茫茫海水之上行有两日后,眼前浮现出了一座洲陆,只是地形破碎,看去似是大小岛屿拼凑在了一起,在正南方向,有一座拔地而起的高峰,其形状有如犀角,有万千铁环沿着山脊排布而下,只只都是悬飘半空,此刻正有几人正手足并用,抓着此物往上攀登,似在奋力向山顶去。

只这些景物飘忽模糊,好似隔了一层流淌水幕,这是因为这些岛屿俱是处在一座阵禁之中,只是他法力太高,故能透望内外,观视里间景物,若修为未到他般境地,那面前出现的只会是一片茫茫海水。

他虽只是一具分身到此,也收敛了气机,但可天穹之上仍可见得一片遮盖乾坤的玄气大潮,下方修士见此,皆是紧张万分,遁光不断来去,好似十分慌乱。

见得这片乱象,他停下身来,传声言道:“秋道友可是在么?贫道依诺来此。”

秋仲献此刻正与十余名道人站在洞府之中往外观望,他早在月前已是回得门中,并将张衍即将到来的消息告知了诸派掌门,这些时日来一直在等候他到来,此刻闻得这声音,大喜不已,对着站在中间的一名老道打个稽首,道:“掌门,是张上真到了。”

此言一出,洞府内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兴奋欢喜。

那老道一听,心下也是激动异常,道:“是这位上真到了么,难怪声势这么浩大,”他回身过来,“听闻这位张上真乃是受得太冥祖师之谕到此,身份尊隆,诸位道友何不随贫道一起出去相迎?”

这些道人都是出声言是,并记得秋仲献提醒,一个个祭动护法玉佩,以免一不小心,被张衍气机冲撞下来。

那老道则是自袖内拿出一块牌符来,对着外间,就在大阵之上开得一道门户,随后带着众人自里行出,来至天中,见一名丰神俊洒的年轻道人大袖飘飘,悬立上空,便忙上得前来,对着他躬身一揖,并道:“在下冺觉派掌门范章,见过张上真。”

他背后那些道人也是跟着纷纷行礼。

张衍言道:“诸位道友无需多礼。”

范章起得身来,神态甚恭,道:“张上真远道而来,对我施以援手,我冺觉派上下着实感激不尽,我辈已在山门备下饮宴,不知可有幸请得上真入府一坐?”

张衍欣然同意下来,随着范章等人入至洞府之中,饮宴所备之物,看得出来也是经过精心准备的,虽这些美酒佳肴对他而言只是摆设,但冺觉派礼数却是到了。

范章也知这些东西恐难以拿来招待这位大修士,叹一声,道:“上真,非是我等慢待,只是那冿冽宗每每在外巡弋,但凡见我门中弟子出去,必会设法杀死,以此来威逼我等就范。”

席上一名道人也是叹气道:“不独是范掌门这里,各家宗派哪个不是被其等逼得只能困守山门?页海天地陆贫瘠,所需外药只能从海中采摘,这些年来,不知耽误了多少门人修行,更无法去外间收纳弟子,再这么下去,传承却有断绝之危。”

张衍道:“贫道方才来时,倒未曾见得有人在外逡巡。”

秋仲献出言道:“上真,此辈平日乘坐飞舟往来,其等在外布置了有不少法器,以窥看我等气机,只要出去千里,或者试图坏得此物,则定必被此辈察知,不久之后,就会过来与我为难。”

千里之遥在这片海域之上是极短一段路程,他们出不去多远。更别提往他处去采摄或是交换外药了。

张衍稍作感应,果是在在四处方位上皆察得一股灵机波动,他扫视一圈下来,见再未发现其余手段,便一弹指,就有一道剑符飞出,瞬息出了这座屿陆,在千里之内转得一圈,就将这四处法器尽皆坏去。他道:“我已将这法器坏去,其若有觉,当会出来,我自会寻他问话。”

范章忙立起称谢道:“一切都拜托上真了。”

只过去十来个呼吸,张衍忽觉某处地界有所异动,竟是一处小界关门开启,微微点首,如他所预料一般,此辈平常躲在小界之内,只有禁制或法器被惊动,这才会冒头出来。

此刻出来的,乃是一名相貌粗野的壮硕修士,其手中正拿着一只法盘,拨弄片刻,惊疑不定看了看四周,犹豫一下,居然一转身,又回了小界之中,显然是他察觉到了不对,未敢如往常一般到外间查看。

张衍笑了笑,这倒是一个谨慎之人,不过在他面前暴露了小界所在,那躲与躲也无甚不同。

稍作推演,立知那小界所在,伸手一拿,霎时遁破界空,就将这名修士自里拽了出来,扔在了阶下。

范章却是一皱眉头,朝周围看了看,众人也是摇头,显然都未曾见过此人。

这修士摔了一个晕头转向,待看清周围景象,不觉大吃一惊,但也知能把自己从小界中拿至这里的,定然有着通天手段,只是半坐起来,却是未敢起身。

张衍自上看了下来,问道:“你是何人?可是冿冽宗弟子么?”

这修士这才往张衍这处看来,只是一眼之下,却是头晕目眩,险些再度躺倒,知道遇上大能,立刻变得低眉顺眼起来,道:“在下于安,并非是冿冽宗修士,月前倒是有一位此派修士在,只说是有事要走开一阵,以一瓶丹药为酬,请小人在此看守,顺便监察这里一家宗派的动静。”

张衍一思,月前离开,正是自己等候这段时日内,此辈很可能已是知晓他要到来,故是提前离去,并做了这等安排,不过这本也在他考量之中,早在秋仲献来找他时,这事便不可能瞒住。

再问了几句,见此人所知有限,就着人将之带了下去,暂先看押起来。

随后他抬目望来,道:“范掌门,贫道要向你请教一事。”

范章慌忙站起,道:“不敢当,不敢当,上真有问,晚辈知无不言。”

张衍一抬袖,把那龟甲自里取出,放在案几之上,道:“秋真人将此物交予我时曾言,这是贵派门中所传,不知当年是在哪里寻到此物的?”

范章一看,道:“原来上真是问此事,这龟甲乃是敝派开派之祖自太冥祖师一处驻留洞府中得来,那一处地界至今尚在,只是其中别有玄妙,六十年方才一现,如今时机过去未久,上真要入内,或许还要再等上个数十载了。”

张衍点了点头,道:“那却无妨,贫道便在此等上一等好了。”

范章闻言,顿时大喜,张衍虽是将那人惊退了,可此事其实未曾解决,他极怕张衍离去此地后,冿冽宗又再回来,那时就不好办了。

座上有一人有些不敢信,小心问道:“上真果是愿意在此么?会否误了上真之事?”

张衍笑道:“我此回只是分身前来,无有挂碍,我这里还有几门功法,诸位道法既也是太冥祖师所传,正好趁此时机一同参研。”

众人一听,顿时激动起来,似张衍这等大修士哪还需得与他们一起参研功法?这分明是借故指点他们。

范章在座上郑重一拜,道:“晚辈在此谢过上真成全。”

在座之人,也皆是起身,齐齐一礼。

张衍微微一笑,他能护得此辈一时,但却护不了长久,与其如此,倒还不如设法助其提升宗门实力,不管如何,其等名义上终归是尊奉太冥祖师,算是自家人,若日后有哪个宗派可以真正强盛起来,那也不介意授下符册金碟,将之纳为溟沧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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