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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乡 第六十一章

按南平县风俗,新娘三天后由新郎送回娘家,籍此感谢父母多年的养育之恩,既然汪父母已经在新平,自然就多住几日,也省得来回跑费时费钱物。汪建设等人第二天下午就回了南平,只留下汪父母小住几日。

汪父母也是不舍得沙沙,生怕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四妹子苦了累了,虽然六子家目前在条件在新平算是比较好的,做父母的永远也会担心这担心那,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不过汪父想多住几天,还有一个原因,一个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新平人实在太热情太客气了,随处都可以听到人们的恭维受到人们的尊敬,让老汪惬意得很啊,多年来听到的奉承话还没到新平一、两天的多,能不让老汪兴奋么。还有亲家的人,他们全都是农村人,对城里人打心眼里就有一种羡慕讨好的心态,莫看六子他爹娘六十好几的人了,在汪父母面前一直保持着谦卑的笑容言语间也不乏恭维,要不是只在单位上请了三天的假,老汪居然有点“乐不思蜀”了,临回城时六子和沙沙再三叮嘱他有空就到新平来玩,汪父自然是没口子答应着,拧着亲家打发的各式礼品土产,喜孜孜地上了车,车开了老远汪母还在黯然神伤抹眼泪,汪父呵呵笑着说:“哭什么嘛,看咱四妹子嫁这么好的爱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嘿,没想到六子在新平人缘这么好,书记乡长等领导都非常看重他,年纪轻轻在单位有这样的表现不容易啊!你看六子管的那几个人,个个把六子当亲爹伺候着,咱女婿指挥着那几个四十多岁的部下,还真有点大将风度呢!”汪母擤了把鼻涕,哽咽着说:“女婿威风八面我当然高兴了,可我只希望四妹子过得幸福,两口子恩爱就行了,那表面上的东西”汪父脸一肃嗳了一声说:“你懂什么,要不是六子当了领导,他们的婚事会办得如此热闹?只怕新房子都不够资格住了,你还记得老二当年结婚时那寒酸劲不?我想起就怄气,被同事们取笑好几次呢。我现在只唯愿六子官运亨通,步步高升,也不图其他,主要是争个脸面嘛,老子在街上碰见魏家强那二流子就躲路,怕丑了自己。最可鄙的是一声不响就溜去了什么深圳,抛妻弃子的算什么男人,也不晓得老二看上了他什么,想想我就火大!”汪母先是唉了一声,可又宽慰他说:“老汪啊,他出去闯闯也是好事,窝在家里就只晓得天天赌博,老二说家强是投奔一个个体老板去了,外面改革了容易赚钱些,老二还说家强过年一定回。”老汪撇着嘴斜了老伴一眼,说:“赚再多的钱也不够他输的,外面是花花世界,还不晓得那二流子找不找得到回家的路哟!”汪母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什么,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车窗外一棵接一棵往后移去的树发呆。

送走了父母,沙沙心情有点黯然,一言不发地往家走,杨陆顺说:“沙沙,反正我们的婚假有半个月,等把手头一些小事忙完了,我们再去县里看你爸妈,好不好?还有你的同学,也该聚一聚的。”沙沙抬眼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说:“还是你知道我的心,不知怎么的心里好舍不得我妈。”杨陆顺呵呵笑着说:“我看不是舍不得,是还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生活吧,你看你这做女儿的,你妈难得来一回,我们做晚辈的是应该好生服侍着,你倒好,自己偷懒也就算了,还不让我去搞饭,这两天你妈倒伺候起我们来了。”沙沙嘴巴一撅说:“妈这一走,又不晓得隔好久才能再吃上她做的饭了,就你那做饭的水平,莫糟蹋东西了,难吃死了。”杨陆顺不示弱的回敬:“哈,我的水平那的确低,可我还有种虚心学习努力实践的精神,不象有些人明明手艺好还装羊羊,我看纯属在发懒筋,剥削母亲的劳动力。”沙沙亦要反击,恰好迎面碰上一个熟人,两人只得搁下恩怨跟人打招呼,越接近家属房熟人越多,沙沙的服饰打扮基本成了主要话题,杨陆顺也插不进嘴。

好容易开门进了屋,沙沙似乎身心俱疲,一屁股坐在长沙发上,把半高根的小皮鞋一脱,就搓揉着脚丫子龇牙咧嘴地抱怨:“这新皮鞋好打脚的,实在买的时候试了又试不打脚嘛,疼死我了,只怕破了皮的地方又出血了。”

杨陆顺赶紧走上去,轻轻帮她脱下袜子,果然后脚跟处红肿了一块,就说:“我帮你擦点蓝汞消消毒,往后几天就穿布鞋算了。”找来药水涂好又说:“中午我来做饭,你休息。”沙沙笑着摇头说:“算了算了,还是我做,我怕你弄的我吃不下。”杨陆顺爱怜地说:“你脚这么疼,怎么能活动呢,还是我来吧。”沙沙就是不同意,杨陆顺只好说:“那干脆到五姐那里去吃算了,顺便也把酒席钱给她送去。”

一说到五姐,沙沙脸上的笑嗖地没了,气愤地说:“六子你别提你五姐,我还没见过这么抠自家人的姐姐。原来你爹要自己采买办席的菜,你姐姐不乐意,我理解她是饭馆才开张,想尽快把本钱赚回去,我就同意了她,把酒席的菜定好了,她家自己算的十五元一桌,我也没异议,可临了她又找到我说十五一桌她会亏本,我想了反正只有十二桌,咱也不缺那几十块钱,就加到了二十元一桌,够可以的了吧?二十元我自己买菜只怕开得两桌好酒席了,你说是不是六子!”

杨陆顺本来是没操心这些的,不过他知道二十元的确能买不少菜了,市场上猪肉才一块五一斤、青草鲤这样的好鱼也就不到一块、毛鸡反正是肉价钱,五块钱可以买只好大的鸡婆了,蔬菜大多都是他爹菜土里的,按说一桌酒席成本最多也就十一、二元,加上散白酒一瓶、吃的米饭绝对不超过十三元,十五元一桌只是赚得少绝对不会亏,二十元一桌算是乡里蛮客气的酒席了,他点点头说:“沙沙,既然你自己答应的二十,就给二十呗,五姐开饭馆也不容易”

沙沙哼了一声说:“我看她太容易了,当我们的钱好蒙呢。”趿着鞋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杨陆顺,指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说:“你看这里,散白酒二十斤,十元!我就奇怪了,每桌本就有一瓶酒,吃饭的人不少是女人,十二桌有得五十个人喝酒就不错了,还喝得完三十二斤就不成?我不晓得什么时候新平人的酒量大到了这样的程度!”

杨陆顺笑了起来说:“这吃酒席难免会有点浪费吧,上桌人人都要倒一杯子,有的人喝酒还要耍花样,还有人要把酒偷偷带回家,五姐应该不得乱要钱的,又有好多钱呢,就别小心眼了。”

沙沙听了杨陆顺这么解释,自己回想以前吃酒席时,是见着有人浪费酒或是偷酒,心里也就开始释然,可听了六子最后一句话,就不乐意了,感情你家里人就大方我倒成小气鬼了,于是嘿嘿一笑说:“六子,你的意思我比他们那些乡里人还小气抠门啊?早晓得你有这么一说,我当初就得坚持你爹自己搞采买,让你爹派人来当都管(农村里婚嫁娶丧办事时一定会请个头脑精明算计清楚的里手人负责全部事宜,什么事都归他管,故名都管。那人主要还是把着用钱的关,争取替主人家节约每一分钱),看她还怎么赚钱!而且你五姐的确是最抠门的人,那天在你家收的红包,你五姐给得最少,才五元钱,连你大姐都是二十元呢!要算经济帐,你大姐最困难吧?她都舍得拿二十元,我说你五姐抠就没说错一点!”

杨陆顺眨巴眨巴眼睛说:“谁给的红包你还清楚?我不是见你接了就往兜里一揣吗?当时我就暗夸你懂事,不象一些人接了红包还要用手捏几捏的。”

沙沙有点得意,噗嗤笑了起来说:“我当然不得去捏分量了,我只是用指甲做了暗记而已。你四姐四姐夫最大方,比你爹娘的红包还大。”

杨陆顺想了想说:“反正几个姐的红包都是一张红纸包起的,我倒真没注意厚薄大小了。再说这给红包也只是意思意思,多少其实无所谓,不都上了人情的么。”

沙沙微挑着眉毛,低声说:“咱四姐灵惠着呢,其他人给红包都是递,大小厚薄基本看得出,你四姐攥在手板心里塞给我的,我在银行也多少知道票子的分量,当时心里就惊了一下,估计就不下七、八十,后来一数,居然是一百元整!”

杨陆顺呵呵大笑:“四姐本来就最疼我了,爱屋及乌,肯定不得亏了你这老弟婆娘的。”

沙沙摇了摇头说:“其实要说呢,是你四姐会做人,要不是你帮你四姐夫跑贷款,他猴年马月才买得起手扶拖拉机嘛,这也算是知恩图报呢。不象你家五姐和鹏子,得了好处还不知好,这样的人以后少帮最好。特别是你家鹏子,以后真要莫帮他,上次找我出面联系所长贷款,嘴巴说得好好听,舅妈舅妈你结婚我要送什么什么,屁,以后人都看不到了,还送这送那的。说实话真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才出面帮忙的,压根儿也没图他个什么好,自己人不帮难道还帮外人不成?可他也是七尺男人,说话总得算数吧?又不是我开口要的,他自己许的愿,到头来鬼影子都不见,这不摆明了哄我么?其实我什么也不缺,只是想起他求我时说的话,我就来气,乡里人就是水平差!”

杨陆顺听了心里也满不是滋味,倒不是没得好处,而是鹏子那样的外甥实在不是好玩意儿,你说你哄自家舅妈做什么?!也难怪沙沙这么说了,可到底还是自家亲外甥,再不是滋味也要圆场不是,就强笑着说:“沙沙,也别怪鹏子了,是我不让他送礼物的,你说舅舅结婚怎么能要外甥的礼物呢?何况鹏子当年结婚生娃时,我这做舅舅的不也没上情送礼的么?就算扯平了,扯平了。你也消消气,自家人终究是自家人,该帮的还得帮嘛,要不惹外人笑话了。他们是乡里人水平低,你是城里人自然得风格高吧,计较这些没意思啊,没意思!”见沙沙脸色还是不愉,就鬼笑鬼笑地问:“爱人同志,你现在手里有多少私房钱呀?你爸爸妈妈应该打发了不少吧,为夫的可是口袋里布撞布了哟!”

沙沙见杨陆顺贼眉鼠眼的,不禁格格笑了起来,说:“你也晓得是我的私房钱,那还问什么?我不得告诉你。”杨陆顺目的就是要逗沙沙开心,见她笑了起来,索性再逗逗她,便涎着脸逼近她说:“如今都是讲民主了,我不独揽大权,甘心让你当财政部长,可我也得清楚家里的底细不是?你从实交待,现在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沙沙往后退缩着,憋着笑就是摇头,杨陆顺作势要挠她的痒痒,沙沙惊叫一声跳起来鞋也不趿就往后逃,杨陆顺就不紧不慢在后面追着,两人从前面追到厨房,从厨房打到中间睡房,幸亏得左右邻居上班的上班了,外出有事的外出了,要不指定得听到他们俩疯闹的声音。

终于在床上捉住了沙沙,她已经是笑得红色泛红浑身无力,一脚踹开杨陆顺说:“不玩了不玩了,热得我一身汗,休息片刻啊!”说着脱去了外套,斜躺在床上,杨陆顺看着那激烈起伏的胸脯,不由牵动了心里的渴望,他也脱下外套,合身就扑了上去,压得沙沙呼哧呼哧直叫唤:“死东西,压死我了!”便奋力地推他,杨陆顺哪里肯舍,只是把脑袋紧贴在她胸口死死抱住,满足地听着砰砰作响的心跳,戏谑地说:“沙沙,隔了这么高这么厚的肉我居然还听得到你的心跳,厉害吧!”沙沙总也推不开他,只得做罢,六子这么压着她也蛮舒服的,便摩挲着他的头发顺口说:“你当然厉害了,”杨陆顺含糊地说:“知道厉害就好了。”见沙沙不抵抗了,一双手腾出来就开始四处摸索。

沙沙羞笑着说:“干什么嘛,大白天的耍什么流氓?”杨陆顺低声说:“这几天你爸妈睡在后面,我是憋坏了。”沙沙吃吃地笑着说:“你个死东西,心里只惦记着那事,晚上弄得我睡觉都不安身,这以后咋过哟。别闹了,我现在好累的,只想睡一觉。”忽然想起什么,拧着他的耳朵说:“门都还没关呢,要突然来个人看见我们这样,不羞死人了。”杨陆顺跳起来就飞快地关上门又飞快地跳到床上,沙沙温柔地说:“六子,这几天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休息嘛,身体要紧哟。”杨陆顺顺从地躺在沙沙身边,鼻端闻着爱人幽幽的芬芳,看着崭新的屋子摆设,不禁满足地叹息了一声,微微溘着双眼,仿佛间置身于人间天堂!

不过此后沙沙待人也有了厚薄,对四姐一家人最是客气,只要四姐夫的拖拉机闲在街上没事,就要热情地拉四姐夫到家里吃饭,介绍活计更是不遗余力,对五姐就差得远了,虽然不时去饭馆吃饭,可从没好脸色,比外人还挑剔,连杨陆顺也管不了,背地里不知给五姐赔了多少小心。

八四年是建国三十五周年,国庆节逢五、逢十都要搞大型庆典的,所以北京进行了大型的国庆阅兵仪式,全国各大省市也举行了各式庆祝活动。南平县虽然到处也是张灯结彩,标语横幅漫天,但因为地区从节俭出发,下文提倡不兴师动众搞庆祝,南平县委就提出各单位用实际工作成绩向国庆献礼,倒也省去了诸多劳民伤财华而不实的东西。

新平乡的国庆献礼就是提前完成了计生结扎工作和新粮收购入库工作。县委郭书记非常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新平乡实现了事先的提前完成的承诺,更重要的是可以籍此严厉督促那些进度缓慢的乡镇。当然首先是要核实了,而且再三严格要求务必查清楚。马上成立了县政府分管计生的周副县长带队的验收检查组,开赴新平乡。

周副县长年近五十,体格清瘦可精力很好,一到新平乡就按他自己拟定的计划把随行的二十名工作人员分成五个小组,随便指定一个村就由乡计生办的工作人员领着下了村,工作餐也在村里吃,务必一天完成一个村的验收检查工作。周副县长、计生委侯副主任等领导则在乡政府听取工作汇报,这样就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益,也能多少点杜绝基层单位弄虚做假等行为。

卫书记、谢乡长当然完全遵照领导的部署,按说计生工作应该由专职计生副乡长来做专题汇报,可卫书记一来顾虑杨陆顺还在新婚休假,汇报材料早就形成了文字材料,照读就行,也怕杨陆顺年纪青经验不足容易在县里领导面前出问题,就觉得亲自给领导汇报,哪怕有什么小问题也能直接给县里领导直接解释,何况这专职计生副乡长本也就直接归他领导的,计生工作无小事嘛。

周副县长见杨陆顺还没到,就问:“老卫,小杨乡长怎么还没来?忙什么呢?”

卫书记笑着说:“周县长,小杨十一结婚了,在休婚假呢。这不就没打扰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的,我替他给领导们做工作汇报,好不好?”

侯副主任对杨陆顺心里老大不痛快,说:“老卫,你就是宠着他,来作个汇报能耽误了他多少时间呢?”说白了还是嫌杨陆顺找多了他,一点鸡皮蒜毛的事没个休停了,好象就只有他杨陆顺爱民护民,其他人都在吃白饭!

周副县长看了老侯一眼,笑着说:“既然老卫体恤部下,我们就客随主便吧,那小伙子不错,不知娶的是谁家的闺女呀?”

谢乡长说:“是县农行驻我乡储蓄所的一个职工叫汪溪沙,是个漂亮的城里妹子,杨陆顺选对象发眼光还真不错呢。”说实在的,他还搞不清楚白给他打家具到底是杨陆顺的主意还是小汪的主意,也许是他们俩共同的主意,可六子平时里一点也看不出要刻意讨好自己,比起大多数人来似乎还要生疏,从不在语言上奉承,不少人还在我面前说他故做清高孤傲,现在看来,哼,大学生也不过如此,只是做得比较隐蔽点而已,也许老卫这么帮他,估计得了更多的好处,这么想着,嘴角边不禁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周副县长只是看着老谢,没说话,谢乡长马上又说:“周县长,那汪妹子的父亲是县农行的一老职工,她母亲好象是在百货大楼上班,其他我也不太知道了。”

周副县长哦了一声,侯副主任接茬说:“周县长,你认识汪家的人么?”周副县长却看着卫书记说:“那就开始吧。”

卫书记便照着材料读了起来,当然也搀杂着个人的意见和见解,不时也应付周县长中途的提问。

周副县长听到杨陆顺为了劝说农民主动去结扎而早殴打受伤,不禁摇头叹息道:“唉,我们的农民还是体会不到国家政策的实质呀,这也是宣传工作不到位的体现,让小杨同志遭罪了。”

听周县长的意思显然是各打了五十大板,卫书记心里扑腾了一下,看周副县长的样子只怕是来找问题的,接着汇报,洋洋洒洒地汇报了近一个小时,最后卫书记说:“这此新平乡之所以能提前完成县委县政府赋予的工作,与乡计生办的同志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当然主要还是新平乡广大党员干部起了模范带头作用发挥了战斗堡垒作用,也与县委县政府、县计生委的正确领导大力支持分不开。各位领导,我的汇报完了。”原本汇报完计生工作后他这书记做总结时要大肆表扬杨陆顺和计生线的,可又惟恐验收调查组真查出什么问题不好圆场,便存了个心眼,草草简单说了几句了事。

周副县长听完了汇报,也不急于表态,毕竟说好听的人人都会,他关心的是各验收检查小组的情况,这几个组的组长都是他精心挑选的人,只要验收达标上了百分之九十,新平这个第一也当之无愧了,他点点头便把眼睛望着谢乡长。

谢乡长微笑着说:“卫书记把计生工作做了全面详细地汇报,取得这么好的成绩确实与乡党委严密组织,各村支部紧密配合,全体党员干部积极工作有着重要的关系。当然,其中涌现出了不少先进事迹优秀个人,杨陆顺同志我认为就是最具代表性的了。一个大学生,年轻干部,在工作上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农村工作什么最难,最难的就是观念的转变,要让大字不识几个的农民们改变几千年的老传统老观念是最难的。政府强制执行很容易,一个命令一道政策就可以使老实憨厚的农民无条件遵照执行,可实际上是口服心不服啊,这次搞结扎,反对得最厉害的就是没有生儿子的户子,杨陆顺同志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被殴打受伤的,可杨陆顺同志并没有因为这样而放弃,还是孜孜不倦地上门上户做思想工作,正是杨陆顺同志的钉子精神才说服了观念陈旧的农民主动去做了结扎,这才使得结扎工作顺利了很多,杨陆顺同志还上门替手术后的妇女做健康保养宣传,我们新平基本上没有发生大的术后感染情况,这也是杨陆顺同志一大功劳哟。卫书记和我的原则是该表扬的坚决表扬,该批评的严肃批评,绝不姑息混肴。”

老谢这样替杨陆顺摆功,就是因为周副县长那句各打五十大板的话,各乡镇农民对抗结扎的手段层出不穷,打伤干部也是常有的事,但象新平这样处罚严厉的还不多见,新平的农民也服管得多,所以断断不能因为领导有批评就不坚持。而且对老卫这样太注意领导意见的表现也大为看不起,基层干部费了好大气力做的工作,怎么能因为领导一句话就抹杀了呢,况且有了成绩不表扬会冷了同志们的热情嘛,本来突出表扬杨陆顺也是在党委会上同意了的。

老谢这话一出,特别是最后一句话立场态度鲜明,让在座的副书记党委们频频点头,一好遮百错嘛。

见老谢这么夸杨陆顺,卫书记也赶紧说:“周县长、侯主任,老谢说得是理,小杨确实功不可没啊。”

周副县长知道杨陆顺是老卫一手提拨的,老卫怎么夸杨陆顺都正常,难得的是老谢也夸杨陆顺,而且意义还引申得蛮远,这就有点奇怪了,就笑着说:“难得听你们书记乡长一起表扬小杨同志,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同志啊,我也见过他几次,很稳重老成呀。”

侯副主任到新平次次数多,多少也清楚书记乡长的关系,呵呵笑着说:“看来这杨陆顺是个有点真本事的大学生啊,才接手计生线就搞得有声有色的,我当初还有点不理解老卫,怎么让个毛小子搞计生?看来我是白操心了,那小杨不仅有文凭还有真本事,我们计生委就缺这样的年轻干部,周县长,我想把小杨调去计生委,怎么样?”

周副县长踢皮球,说:“侯主任可别说笑,真想要小杨,你最好先听听老卫的意见。”

谢乡长忍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杨陆顺同志完全可以胜任计生委的工作,侯主任也是爱才的领导,这样就更能发挥他本身的特长了,这也算是我们新平乡为县里输出的人才嘛。”

卫书记慌忙摇着手说:“那怎么行,杨陆顺同志到底还年青,需要在基层好生磨练磨练,说实在的,就这么让他去县机关坐办公室,是我们基层的损失呢。”他自诩跟侯主任私人关系不错,所以说话也没避讳什么。他这么紧张也是半公半私,你说好不容易培养出个人一句话就挖走了,谁愿意呢。

周副县长呵呵笑了起来,说:“我同意老卫的意见,年轻人有学识文凭,正好在基层多锻炼,为以后打好基础,这么贸然进了机关,还真可惜了,现在象小杨这样的大学生能安心农村工作值得表扬和鼓励!老卫你放心,这小杨就放在你这里磨练。”

侯副主任纯属玩笑,自然就顺坡下驴,故意惋惜地叹了口气说:“我晓得这小杨是老卫的爱将,我这不明摆着讨人厌么。既然周县长也赞同老卫的意见,我也就只得死了这条心了。”

大家哈哈一乐也就付诸一笑了。可就这看似玩笑的话流传了出去,几转几转到了汪溪沙耳朵里就变味。

沙沙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六子后说:“你看你看,你还老是说卫书记如何如何对你好,这么好的机会进城他倒一句话就打破了,真要对你好就要处处为你着想嘛,真要跟他一起熬在乡里呀。”

杨陆顺本要骂她胡说八道,一想在外面都要跟农民讲道理做思想工作,难不成对自己爱人还板着脸说教啊,就笑着说:“沙沙,我也听说了,这纯属是计生委侯主任随口说的,哪能当了真呢?而且卫书记这么强烈地挽留我,不正说明了他是真心对我好么,当时还有周副县长等县领导在场哟。”

沙沙撇着嘴说:“我看不见得,谢乡长就蛮会做人的,他就马上同意了,如果卫书记也坚持坚持,说不定还真去了计生委呢,虽说不定有什么好职务,总也强过新平嘛。”

杨陆顺说:“沙沙,咱们新婚蜜月都没过完你就想着去县里的,原来说什么扎根新平都是哄我的呀?我可丢不下老父老母,如果到县里分的房子大还说得过去,要不我才懒得动呢。”

沙沙嘿了一声说:“你姐姐姐夫那么多,还怕没人照料你爸妈么?我看你爹把你几个姐姐看得够重的了,这不知道你五姐饭馆里蔬菜要买,他不但把自家的菜送了去,还要在咱屋后面的空地上开菜土,不一点心思全放你五姐身上了么?自然你五姐得好生孝敬你爹娘!”

杨陆顺一听她又扯到家里这些琐事上,不禁头痛得紧,你说沙沙也算是个高中生,好歹也是城里妹子,总比农村婆娘见识多点吧,心眼咋就这么小呢?难道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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