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角声声征战苦 幽泉泠泠别梦寒（2）
“也许吧，虽然乌弗瑞克死了，但是他不会没有支持者，那些自称风暴斗篷的人，会继续与我们作战，将苦难带给天际，”瑞姬推心置腹地说道， “但是至少军团的任务暂时结束了。”
小狼想起宫殿外惨烈的战场，叹息道：“这座城市将会怎样？”
瑞姬微笑道：“我们要将它交给信得过的人来管理，我知道将军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他会跟我们好好地合作的，至于我，会留在城里协助恢复治安，直到它恢复平静。”
“也就是说军团要扶持一个领主上台，”小狼笑了，但并无恶意，“这个幸运的傀儡是谁呢？”
瑞姬也笑了，说道：“咱们出去吧，将军会宣布的。作为生长在天际的诺德人，能为这座城市的再次兴盛做出贡献，那是我的荣幸；至于你，小狼，年轻而富有朝气，应该去自由地闯荡，会有更多的机会造福这片土地的。”
认识瑞姬很久了，小狼还是第一次触摸到她的内心世界，感觉到她严厉外表下的挚诚，以及对天际深沉的眷恋。两人走出宫殿，图留斯正在向列队的士兵们讲话，尽管刚经历了一场残酷的攻城战，但这些从血与火的考验下存活下来的军人神情轻松，面带欢容，显然图留斯刚刚宣布了某些好消息。
小狼在图留斯身边停下，他说道：“……我们将把风盔城交给新领主布伦武夫来管理，他是军团的老战士，也是城中德高望重、声名远播的勇士，你们会跟瑞姬总督一起留下来，协助领主恢复秩序，并清剿风暴斗篷的余党。”
“布伦武夫？”小狼愣住了，但立即反应过来：一来布伦武夫是诺德人，得到居民的拥护；二来作为从帝国军团退役的老战士，他得到军队的支持，三来他不会强烈排斥外族人，不得不承认没有比他更适合成为领主的人选了。
“为了表彰你们的战功，所有人都能领取双倍军饷；英勇牺牲的战士，他们的家属会得到优厚的抚恤金……”说到这里，图留斯有意地停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出现他期待中的掌声雷动或者是欢呼雀跃，所有士兵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人，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
小狼同样含笑看着这个人——随着战事结束，风盔城的城门被重新打开——阿尔瓦终于跑进来了，她神情高傲，昂首挺胸，扭着纤细的腰肢从士兵中穿过，在他们神魂颠倒的目光注视下，一言不发地走到小狼身边。
图留斯也在看着阿尔瓦，忽然微笑道：“龙裔，幸而乌弗瑞克不是她那样的美女，否则此战我军必败。”
“将军，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吗？”小狼含蓄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图留斯微笑道：“不必了，你已经帮了我天大的忙，没有你，乌弗瑞克绝不会败得这样快。”
小狼点点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么，您认为天际从此会得到和平了吗？”
图留斯沉吟道：“我认为，还是会有最顽固的叛乱分子会与我们作对，但是绝大多数人是渴望和平的，这块土地已经伤痕累累了，希望那些人能够渐渐改变想法吧。我只担心梭默人是不会乐意见到天际再次统一的，也许会挑起事端，作为军人，我很希望下一个对手就是他们，”他压低了声音，微笑道：“这话只能告诉你，可别传出去啊。”
素来冷静沉稳的图留斯此刻展示的是他的内心，或者说是一名职业军人的心声，小狼也笑了，问道：“将军，您会返回赛罗迪尔帝国吗？”
“我每天都希望能够尽快回家，这里对于我来说未免太冷了，”图留斯惆怅地说道，“但是尽管我们击败了乌弗瑞克，风暴斗篷的残余势力也不见得从此销声匿迹，至少各领地还有他们的军营，所以我还是会暂时留在天际，直到我认为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
他望着小狼微笑道：“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天际已经成了第二故乡，虽然我必须承认，在天际住了这么多年，我还是不能适应这里的天气，但是我至少学会了尊重你们，并试着去理解你们。天际独有的味道是粗犷的，能让人磨练心智、雕琢自我。”
小狼在想着他的话，图留斯拍拍小狼的肩膀，说道：“我要回独孤城了，咱们就此别过吧。要是你有时间，不妨来军团总部找我聊聊，我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小狼与阿尔瓦并辔而行，渐渐将风盔城抛在身后，阿尔瓦问道：“现在我们要去哪里呢？”
“现在城中正乱，咱们去城外的基耐森林旅馆休息一下，明天再回风盔城看看。”小狼答道。
“你竟然真的杀了乌弗瑞克，可有想过后果吗？”阿尔瓦蹙着眉头问道，“会有许多诺德人当你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的。”
小狼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但是他非死不可，图留斯让我来杀他，其实是对我最后的试探，我只有杀了他，才能彻底解除图留斯对我的戒备；而且身为艾利西弗任命的哈芬加尔男爵，我有义务雪洗国王被杀的耻辱。”
阿尔瓦不做声，小狼又说道：“至于被人仇视，那是无法可想的事，无论我是否杀了他，光是带领帝国军团攻入君王宫殿的行径，就会有很多人认为我是诺德人的叛徒。但是又怎样呢？伊思本还说过我是人类的叛徒呢，但我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别人爱说什么就由得他们去。”
“你倒是很想得开，希望不会有多少人责怪你。”阿尔瓦微笑道。
小狼认真地说道：“阿尔瓦，这片土地没有乌弗瑞克会更好，我并非说风暴斗篷不好，如果让图留斯和乌弗瑞克换个位置，我会毫不迟疑地投奔风暴斗篷的，帝国很无能，已经摇摇欲坠了，但我愿意去维护它，否则乌弗瑞克一旦成为真正的国王，将是绝大多数人的悲哀。”
“就因为他歧视其他种族吗？”阿尔瓦问道。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小狼解释道，“梭默人野心很大，他们要的是整个大陆的统治权，作为帝国的两大支柱，落锤已经独立，一旦天际也分离出去，帝国将再也没有足够的兵力对抗他们，而没有帝国的粮食支持，天际的民众又如何生活呢？所以我帮图留斯平定叛乱，其实是帮助天际生存下来。”
天色越来越暗，飘下雪花来，两人默默无言地顶着风雪走向旅馆，在经过一座桥梁的时候，小狼跳下了独角兽，奔上附近的山头，举起火把看着一座雕像。
阿尔瓦也跟了过来，站在小狼身边，低声说道：“塔洛斯……”
小狼叹道：“阿尔瓦，你说如果他真的是九圣灵之一，对乌弗瑞克打着他的旗号发起叛乱是何想法呢，对我杀了乌弗瑞克又是什么心情呢？”
“我不是他，所以全不知道。”阿尔瓦毫不迟疑地答道，小狼放声大笑，在风雪中站了许久，摇摇头说道：“咱们走吧。”
第二天，小狼与阿尔瓦回到风盔城，城中已经恢复了平静，尸体和路障都不见了，居民们神色凝重地走上街头，全副武装的帝国士兵在街上巡逻，见到小狼过来，都恭敬地行军礼，小狼只点点头，端着总督的架子走向码头，阿尔瓦抿着嘴偷偷发笑。
“嗯，你看到了吗，诺德人都在瞪着你，丹莫人都在对你微笑，”阿尔瓦忍不住提醒道，小狼无动于衷地说道：“至少没人来向我挑衅，这就够了。”
在码头工作的亚龙人像往常一样忙着搬运货物，沼泽哨兵不紧不慢地跟小狼打着招呼：“啊，我的朋友，多亏了你，我们可以看见不久之后的好日子了。”
小狼含笑道：“你应该将希望寄托在布伦武夫领主身上，而不是感谢我。”
“没有你杀了乌弗瑞克，他怎能当上领主呢？”沼泽哨兵带着微笑反问道，“总之我们太高兴了。”
“因为乌弗瑞克的死？”见到他们开心，小狼也感到宽慰，开起玩笑来。
沼泽哨兵叹道：“你不是亚龙人，大概是不能理解的，你知道正是他下令禁止我们入城吗？”
小狼答道：“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那么现在呢？”
“相信布伦武夫会记得我们的，”沼泽哨兵说道，“我只希望乌弗瑞克赶紧投胎到亚龙人的家庭里去，住我们现在住的房子，让他体会一下被诺德人统治的滋味。”
小狼只感到脸上发烧，苦笑道：“他也许已经到了松加德，只可惜没有奥杜因来吞噬他的灵魂，但愿孙不会欣赏他，放他进英灵大殿。”
来到君王宫殿之后小狼被吓了一跳，餐桌前坐着不少人，这些人都是认得的，除了裂谷前领主莱拉之外，又多了白地的斯卡德领主、遥驰的领主松瓦.银血，以及他们的贴身侍卫和管家，这些人都恶狠狠瞪着自己，似乎恨不得扑过来大打出手。
小狼一愣之后便明白了，他们的领地被帝国军团占领之后，图留斯将他们押送到这里来了，只是不见冬堡的科利尔领主，正想问一句科利尔的下落，他们已经七嘴八舌地挖苦起小狼来。
斯卡德醉醺醺地说道：“我说，你就不能在我面前消失，让我能够吞下这块面包吗？”
莱拉冷笑道：“你还想要什么呢，走狗？我们已经对你没有用处了。”
英瓦喊道：“小狼！根据你的所作所为，我真该揍你一顿，才能出这口鸟气！”
松瓦.银血斜着眼睛，一脸怒气地喊道：“给我走开吧。”他的管家雷贝鲁斯冷笑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可怜虫？”
莱拉的管家安努瑞尔冷笑道：“你总有一天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阿尔瓦柳眉倒竖，就要发作，小狼对她摇摇头，心平气和地听着他们的发泄，大殿里的吵闹渐渐平静下来，这些人都泄了气，默默地低下头吃喝着眼前的食物，再也不看小狼一眼。
小狼的心情极其复杂，这些人当中，有的曾对自己十分赏识，有的曾经将自己当成朋友，但是现在都当自己是敌人了，尽管能够体会他们沮丧的心情，不至于对他们动怒，而是想要对他们说些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风盔城新任领主布伦武夫就坐在曾经属于乌弗瑞克的王座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然喊道：“总督，你过来，咱们聊聊吧。”
小狼打起精神向他走去，微笑道：“好久不见了，大人。”
布伦武夫颌首道：“正是，我们只谈过一次，但是我对你记忆犹新呢。”
“大人打算如何治理风盔城呢？”小狼很想知道布伦武夫的打算，他沉吟道：“你问得好，不瞒你说，这座城市已经蒙受了惨痛的伤害，我打算用 ‘宽容’来治理它。”
小狼在等着他往下说，“风盔城对外族人的歧视由来已久，此地的诺德人认为外族人都不可信，这种观念不是换个领主就能改变的，武器可以征服城市、征服国家，但征服不了人心，”布伦武夫缓缓说道，“我已经和几个丹莫家庭交换过意见，也有些计划，但是需要时间来施行，我向他们保证，将尽我所能逐渐改变居民们的观念，只要我还坐在这个王座上，就不会漠视所有人的利益，不管他们是诺德人还是丹莫人、亚龙人，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自由自在地生活在风盔城。”
“大人，您说得很好，”小狼真心实意地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布伦武夫击掌道：“当然，我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想一想，身为龙裔的帝国军团总督小狼若是成为风盔城的居民，本身就是对那些私下里反对我的人的威慑。”
小狼愣住了，问道：“难道您的意思是……”
“呵呵，是啊，我需要你成为我的男爵，”布伦武夫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一定要答应我。”
小狼笑了，想不到自己现在才有机会当上东境领地的男爵，立即说道：“大人既然赏识我，我又怎能不知趣呢？”
“太好了，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你赶紧去跟乔雷福谈谈买房子的事情吧，你必须在城里有住所，我才能封你为男爵啊。” 布伦武夫看起来比小狼还要激动，还要急切。
乌弗瑞克的管家乔雷福，如今成为布伦武夫的管家，他是认识小狼的，却板着脸，瞪着眼，像是小狼欠了他不少钱，他不屑一顾地说道：“抱歉，我不跟无耻之徒说话。”
小狼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道：“而我正好跟你相反。”
乔雷福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小狼冷笑道：“领主要封我为男爵，命我找你买房子，你知道该怎么做。”
“好吧……”乔雷福很不情愿地说道，“城中闲置的房子就只有海里姆了，你要买吗？”
“海里姆？！”小狼惊呼道：“就是那幢被卡利斯托用来施行死灵法术、堆积尸骨的凶宅！你竟然要将它卖给我？”
“买不买随便你了……”乔雷福忽然精神大振，热情地说道，“不过，既然大人很欣赏你，我不妨给个优惠，会派人帮助清理掉那些尸骨和血迹，让它看起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其实海里姆是不错的房子啊，宽敞而实用，你不会后悔的。”
小狼犹豫了很久，才说道：“好吧，我买了，你开个价吧。”
乔雷福盘算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道：“嗯嗯，买房、装修、大扫除、家具，一共两万一千金币，你有吗？”
“我有，”小狼摸出钱袋，心痛地说道，“但记住，我不要见到房子里有一滴血，一块骨头。”
等小狼离开宫殿慢吞吞地走向海里姆的时候，头上多了一个东境男爵的光环，身上却少了许多金币，一得一失，孰轻孰重，这笔账怎么也算不清楚；再想起海里姆曾经发生过的惨事，心中更加愁闷，几乎想要去退房，阿尔瓦却是笑意盈盈，催促道：“走快点啊，我想要看看你的新家呢。”
“一间凶宅，有啥好看的，”小狼心里直打鼓，无奈地进了海里姆，只见到地上的血迹已经没有了，房子里摆满了家具，布置得还不错，一条身穿钢铠的大汉从餐桌前站起，冲着自己行礼，喊道：“男爵，我是您的侍卫，名叫凯尔德！”
“嗯，很好，你可要仔细点看护房子，不要让人来捣乱，”小狼非常认真地说道，生怕城里的民众来表示对自己的愤怒。
阿尔瓦四处走动着，含笑道：“这房子暗了点。而且，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好像还有血腥味儿哪，像是发生过很不好的事情呢。”
小狼被她说中了心事，强笑道：“不会吧，我觉得还可以啊。”说着走到曾经被卡利斯托用作祭坛的暗室，大着胆子走进去，只见尸骨都没有了，这里被布置成书房，总算松了口气。
在室内走了一圈，渐渐觉得乔雷福并没有夸大其词，这海里姆确实够宽敞，然而小狼心中的阴影却怎么也挥之不去，站在房子里就会想起曾经发生在城里的一桩桩惨案，苏珊娜血淋淋的尸体，还有自己和卡利斯托一段短暂的交往。
小狼叹了口气，对阿尔瓦说道：“咱们上二楼去瞧瞧吧。”
二楼有两个房间，起居室里摆放着武器架、书柜和展览柜，看起来非常气派，小狼高兴地将布伦武夫赠送的男爵身份象征——一柄战斧放置在武器架上，走进主卧室，用山羊角制成的烛台发出柔和的烛光，照亮了豪华的双人大床，绿色的崭新床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这张床对困倦的人简直是一种莫大的诱惑，阿尔瓦不由自主地打起呵欠来。
小狼向她望去，这才发现她清澈的眼眸中满是红丝，于是说道：“你看起来很困，不如在这张床上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