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骸(2)
胖子听了我的计划说:“这是扯淡,连古城在哪里都没摸透,难道要把整片戈壁都挖一遍?”
我说:“龚朝阳提供的线索已经够详细了,随便找人问问就知道哪片沙地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确定大致地点之后,凭寻龙点穴之法还愁找不到地方吗?现在问题的关键是怎么打下去。黄沙地不比寻常,铁铲长锹根本无济于事。”我们一边商量作业方法一边朝住所走,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一进房门就看见老揣抓耳挠腮正在满屋子转悠。我说你是不是吃耗子药了,上蹿下跳的。
“你们现在才回来,我都打听好了,离这里三天的路程,有一个鬼城,听路过的商队说那座城空了上百年,夜里还会闹鬼。我觉得八成就是那地方了。你看我买了平安符还有地图,这是当地人推荐的,在庙里开过光,特别灵……”
“老揣同志,看到你这样积极主动,我个人十分欣喜。听我的话,东西收起来带回去给孩子玩,咱们目前还用不上。我们在戈壁上找到了一处古墓遗址,这个人身份显贵,和镇库城有关。晚上你就在外边替我们站岗。”
老揣大叫起来:“什么!你们要盗墓!”
“小点声,”我赶紧关上门,“这叫大胆假设小心取证,哥儿几个又不偷他什么。”
“你装什么孙子,在美国的时候也没见你讲过文明礼貌,杨老爷的墓还不是你挖的?”
一提鹧鸪哨,老揣不好意思了。他捂着脸坐了下去:“那我跟你们一块儿下去,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我果断谢绝了老揣的好意,他现在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剧烈活动,盗墓又不是请客吃饭,带着门外汉反而容易出事。就沙漠地形的特点,我苦思冥想总算有了主意:既然沙漠里没有土,那我们就自己造土。其他人听完详情之后都说我的设想可行。
Shirley杨对龙骨上的故事念念不忘,表示要回梯坑看看。老揣忙说他对撬锁开门特别在行,申请与她同行。我不好意思再回绝他,于是四个人兵分两路开始着手进入将军墓的准备工作。Shirley杨带着老揣再次去了龚朝阳的家,我和胖子则去集市上采购造土用的材料。
胖子负责的木料和防水漆很快就到位了。他见我两手空空,就问怎么回事。我把心中的顾虑跟他说了一遍:木材和铁器都不成问题,难就难在我们造土需要大量清水,沙漠中滴水寸金,绿洲里虽然水源充沛,但如果让别人知道我们运水出去是为了灌溉沙地,那铁定没戏,搞不好还会惹来一身腥。
胖子点头:“好像是有点道理,绿海总共就这么屁大点地方,咱们前脚把东西买了,街上的人后脚就把话传开了。别人不好说,建设兵团那边肯定会查,不好办啊!”
倒斗这个活儿,最有难度的部分不在于挖掘,而要看如何隐藏挖掘的过程。荒山野岭还好,反正没人,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遇上聚落住家就不好办了,野一点的地方,可以入夜之后行动,要是人烟密集,实在不好下手,那就少不了购地建屋暗度陈仓。我们的情况更为尴尬,天幕地席,大漠中没有遮挡,四周景色一览无遗。戈壁滩离绿海又近,周围来往的商队不在少数,要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造土挖墓成了眼下的难题。
“我看这事宜快不宜慢,要不这样,运水的事我来想办法。你先去戈壁把墓室大致的位置确定下来怎么样?”胖子信心十足地向我拍着胸脯保证。我一看天色不早了,不敢耽搁,就将买水运水的难题留给他处理,然后骑上骆驼独自前往戈壁。
龚朝阳口中的浅滩离绿海基地大致有半个钟头的路程。茶馆老板为我指路时说那地方又叫白奶滩,因为沙质特别,整个戈壁呈现一大片奶白色而得名。寻龙点穴离不开风和水两大关键因素。我登上沙丘,依照“望”字篇的要点找地眼的位置,转了几圈总算有了些收获。白奶滩依绿海而生,上宽下窄,如一条盘旋待腾的蛟蛇,地下水脉顺蛇头蜿蜒而出,直奔绿海中央。两处枯舟活眼构成了独特的腾蛟夺珠格局。大漠中常年风沙不断,丘壑变化万千,如同一条困龙锁蛟的枷锁,在白奶滩与绿洲之间形成了天然的阻碍。埋在这片风水里的人,生前必定杀业极重,戾气缠身,死后依旧一心登高,蛟蛇吞珠是化龙飞升的前奏,可惜困于沙局始终无法坐大。想起白奶滩里埋的是一位精绝大将军,又有屠龙斩魔的传世功绩,看样子为他选址的人是煞费苦心才找到这么一处风水宝地,既衬了大将军的身份,又可以防止他的后人化龙夺珠,伤害到统治者的地位。有了这些线索,我很快就确定了地宫的位置。天快黑的时候,Shirley杨和胖子带着大量物资也来到了戈壁。
胖子举着火把、牵着骆驼,欢快地跳上了沙丘:“怎么样,兄弟这事办得利索吧?木材、涂料还有水,你要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老揣翻下骆驼,激动地对我说:“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你们要挖的可是个大人物。你知道吗?那条龙,那条龙是他杀的,我的亲娘啊!他,他还想造反!”
老揣唾液横飞,进了沙漠之后已经很少见他这么有精神了。Shirley杨笑了笑:“不虚此行。龙骨上刻有五段短赋。其中一则明确提到了镇库古城的存在,当地曾经有过十七座绿洲,水脉充沛,矿石遍地。同时也滋养了大量蛇兽毒虫,其中尤以一种巨型爬行类为百害之首,也就是被龚朝阳称作海蛇的东西。百姓深受其苦。后来,咱们这位斩龙大将军克驽多在精绝女王的旨意下率兵讨伐,翻遍绿洲,前后耗费三十余年的时间,才将蛇祸铲平。我们曾经在精绝古国见到的黑蛇就是这种巨型爬行类的衍生品种。”
胖子啧啧称奇:“哎哟,这女王可不地道,只需官家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个儿养的那些祸害玩意儿怎么就没跟着一块儿断子绝孙?”
“统治者的嘴脸,一般黑。”我卸下物资,看了看天色,“动手吧,入夜之后气温急降,沙子冻住之后咱们开始挖,尽量天亮之前走一个来回。”
“地宫的位置呢?”
“我下了二十二根探铲,大致形状已经圈出来了。最外面绑着红绸子的那五根下面就是主墓室,误差大概在三百米左右,这个范围已经是极限了。”
Shirley杨看了一眼地宫的形状,点头说:“那咱们最坏的打算是先进入右耳室,经过一个回廊才能到达主墓室。地面上的误差到了下边会被无限放大,大家小心点。”
老揣帮着我们上漆打桩,在即将下铲子的地方反复灌水。随着月上西梢,戈壁上的温度骤然下降,我们裹着军大衣、戴着大毡帽守在白奶滩旁边,等待湿润的沙子凝固结冰。我冻得鼻涕一个劲儿地流,老揣躲在帐篷里不时地探出头来询问情况。胖子想生火,又怕暴露行踪,最后咬着牙发誓,挖进去之后要跟那位番邦大将军好好算一笔总账。入夜后,绵软松散的沙土总算被冻了个结实。胖子吐了两口唾沫。将定位用的探铲全数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