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妻力拔山 第6頁

來人連忙抓住他,笑嗔道︰「你個小淘氣,撞了就不認了?」

麥穗原本還苦著臉,抬頭一看隨即笑了。「美秀姊姊!」

來人便是麥芽的姊妹淘王美秀,她捏了一把麥穗的圓潤臉蛋後,便將他遣到一邊,逕自伸手去拉正在攤棉被的麥芽。

「別忙了別忙了,快跟我去縣里看好戲。」王美秀與其母王嬸子一樣,都是個熱心的性子,換句話說,也就是村里村外什麼稀奇的事都要摻和。

「看什麼好戲?」麥芽懨懨地沒什麼興趣,只勉強彎了彎唇。

「和你有關的。」王美秀飛快地解釋起來。「鎮上的顧秀才被元家告上衙門了!早上衙役就去顧家把人帶走了,後晌在縣衙開堂審理,咱們也去看看!」

雖然她與元修的流言大伙兒都想瞞著麥芽,但她早從守不住話的王美秀這里知道了實情,好幾日都打不起精神,在家人面前也是強顏歡笑地掩飾,殊不知王美秀今日又帶來了更震撼的消息,砸得麥芽好一陣子沒辦法反應。

「快快快,咱們快去,我問過了,等會兒鎮上往縣里的載客馬車剛好會從你家酒坊那兒經過,咱們這次就花大錢乘馬車,才趕得上後晌抵達。」王美秀拉著麥芽的手就要往外走。

麥芽回過神來,不知怎麼有些心慌。「那……那我小弟怎辦?」

王美秀一愣,當機立斷地用另一手抓住小麥穗。「先放我家好了,我家有大人,讓他和我弟玩去。」

由于從麥家出門到大路必會經過王家,所以沿路兩人就將麥穗扔在了王家,有了玩伴相陪,麥穗也不再黏姊姊,還笑嘻嘻地牽著王家弟弟的手,和姊姊道再會。

兩個女孩剛好趕上馬車,花了十文錢坐到縣里。午時剛過,她們也顧不得用膳,匆匆往縣衙趕,好不容易趕到,便看到外頭已經擠滿了人。

畢竟這回被告的是個秀才,自然造成轟動,王美秀拉著麥芽在人群里鑽啊鑽,好不容易鑽到最前頭,看到的就是大堂上首坐著縣太爺,堂下跪著好幾個人,除了衙役之外,唯二沒有跪下的便是顧景崇及元修。

顧景崇具秀才功名,見官得以不跪,但元修為什麼也能不跪下,這就令人費解了。不過眼下也無人去追究這些,因為縣太爺已經開始詢問元修有何冤情。

「草民元修,上月二十日約莫未時自大垛鎮的鐵匠鋪子返回路底村家中,卻見三名無賴持棍在草民家中一陣亂砸,草民的師娘及鄰人麥家姊弟,都被無賴暴力脅迫……」元修有條有理、不卑不亢地說明了整個經過,「……後來草民制服三名無賴,詢問之下,其三人皆稱是受到大垛鎮的秀才顧景崇所指使,請縣太爺明察。」

鄉寧縣的知縣姓徐,在這個地方已經當了四年的縣太爺,平素也稱得上清廉愛民,在百姓間風評甚好。也是因為他的緣故,在如今這等四處都有動亂,朝廷不斷加稅的亂世,鄉寧縣受到的影響卻稱不上嚴重。

因著顧景崇有功名,徐知縣一向與他相當客氣,一開始見到這個案子還覺得頭疼,但後來元修私下告知他這顧景崇的功名乃是捐來的,並不值得尊敬。

捐來的功名無法進入縣學,徐知縣立刻派人至縣學確認,發現果真如此,他便一改先前的態度,有些瞧不起顧景崇了。

徐知縣本身也是由鄉試、會試、殿試一步步考上來的,對于這樣投機取巧的行為自然不齒,更遑論顧景崇自視甚高,以前不知道還以為他那是文人的傲氣,現在才知根本是二世祖的頑愚。

因此原本秀才可以不受審問,但徐知縣以事情與他有關為由將他請來旁听,事實上該審該問的一樣也沒放過。

「顧秀才,這唆使他人無故入宅毀人器物之罪,你可承認?」徐知縣冷聲問。

「刁民誣告,本人不認!」顧景崇下巴抬得高高的,眼角余光卻狠瞪著元修。

外頭百姓議論紛紛,而此時麥芽與王美秀已擠到了最前頭來,一听到顧景崇顛倒是非,皆氣得柳眉倒豎。

「幸好你沒嫁給這種人。」王美秀在麥芽耳邊偷偷說道。

麥芽很認真的點頭,心中卻想著早知道顧景崇這般無恥,上回在核桃林被他攔下,就該先揍他一頓才是。

「是否誣告,待本官問清後自有分明。」徐知縣早知顧景崇不會這麼干脆承認,便將目光轉向堂下跪著的三名無賴。「李二牛等三人,本官問你們,是否確實于上月二十日侵入路底村元家,持棍棒毀其屋宇器物?」

「是是是……」那三人不知受過什麼驚嚇,表情很是惶恐,認罪認得又快又干脆。

「你們與元家並不相識,為什麼要至元家逞凶斗狠?」驚堂木拍下,徐知縣又是一聲大喝。

那三人齊齊抖了一下,彼此對視一眼後,便由為首的李二牛答道︰「是……是顧秀才花了十兩銀,叫我們去砸了元家,給他們家人一個教訓,否則我們與元修無怨無仇,也不會找上他家門。」

「胡言亂語!」顧景崇不待徐知縣反應,自個兒就先厲色否認。「我並不認識你們三人,這明明是無中生有,你們是不是被元修買通了……」

「顧秀才,你答應先給五兩,完事後再給五兩,一開始的銀錢你還是趁著我們從馬家賭坊出來的時候,在暗巷里拜托我們的!那里雖然偏僻,但馬家賭坊的人肯定有看到!只要問問他們,就知道你分明與我兄弟三人相熟。」李二牛心想都到這步田地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全說了出來。

「事後我們被元修制服,到顧家討剩余的五兩銀,想不到顧秀才卻不認了!我們當時在他家門外大鬧,他父母怕我們將事情鬧大,拉我們進門,才付給我們剩下的銀兩。那顧家的堂屋中桌椅是黃楊木的,條案上擺著福祿壽三仙,牆上的條幅我看不懂,但中堂掛的畫卻是金童玉女持蓮的圖案,兩旁花幾擺的菊花,屋梁四角掛著燈籠……」李二牛絮絮叨叨地說著顧家堂屋的模樣,那記性之好令人驚訝。

徐知縣未去過顧家,所以面露詢問地轉向了身邊的師爺。

師爺點點頭,「李二牛所述確是顧家堂屋風景。」

顧家他倒是去過,四年前徐知縣初來鄉寧縣,曾宴請縣內名士大戶及有功名者,顧景崇當時已是秀才,便是他親自去送的請柬。

徐知縣沉下了臉,更是嚴厲地看向顧景崇。「顧景崇,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有無辯駁之處?還是要本官再去尋來馬家賭坊的打手相詢?」

顧景崇被堵得啞口無言,他憤恨地看著李二牛等三人,但更恨的還是元修,居然令他落入這般窘境。

「是我做的又如何?」顧景崇心知狡辯無用,只好認了,卻又狡猾地道︰「不過本人身負秀才功名,縣衙尚不可對本人用刑!」

此話一出,圍觀群眾皆是譁然,王美秀更是咬牙切齒,與麥芽耳語道︰「真過分,難道就沒辦法治這家伙?」

「元修既然敢告他,就一定有辦法。」麥芽也小聲回道。

「你就對他這麼有信心?」王美秀狐疑地打量著她。

「嗯!」麥芽相當肯定地點了頭。

這下王美秀無言了,麥芽這模樣顯然就是被元修迷住了,不會鎮上流傳那關于他們兩人私相授受的謠言有幾分真實吧?

不過很快地,元修就給了她答案。

眾人議論紛紛之中,元修上前一步朝徐知縣一揖,說道︰「草民尚有一事,需與顧秀才問個清楚,求知縣太爺代為分明。」

徐知縣點了點頭,他對元修的態度不知為何相當和善。「你說。」

元修轉向了顧秀才,沉聲道︰「近日大垛鎮傳出謠言,謂草民與路底村麥家女兒行為逾禮,私相授受。此事純屬子虛烏有、含沙射影,而據草民調查所知,此流言便是顧秀才特意放出,為的便是污蔑草民及麥家姑娘。」

顧景崇方要辯解,徐知縣搶在前頭問道︰「為什麼顧秀才要散播謠言,污蔑你與麥家女?」

「此事緣于顧秀才曾至麥家提親,然麥家不允,顧秀才曾想對麥家姑娘不軌,卻被我撞見阻攔,顧秀才沒有得逞,因此記恨于我與麥家姑娘,所以才會散布謠言,意圖使我二人身敗名裂。」元修將來龍去脈說得一清二楚。

「我呸!」顧景崇氣炸了,已然不顧及他的文人形象,「你有什麼證據是我做的?」

「因為這三個人……」元修指著李二牛等人,「便是為你散播謠言之人!」

李二牛等人也附和道︰「沒錯沒錯,顧秀才又付了我們幾兩銀,讓我們放出消息,敗壞元修與麥家姑娘的名聲。」

顧景崇簡直要被他們氣得暈過去,是,這件事的確也是他做的,但這件事他找的明明是自家的家丁,什麼時候找過他們了?

他忍不住月兌口而出,「鬼扯!都是鬼扯!我找的才不是你們三個……」

此話一出,他便知自己說錯話了,張口結舌地瞪著元修,又瞪著李二牛,最後抖著手指向他們,說不出話來。

不只徐知縣听明白了,堂外的百姓們也听明白了,議論之余更是對著顧景崇罵起娘來,直說這讀書人功名是怎麼考的,居然會這般無良,求親不成便要毀了人家姑娘。

麥芽則是感動地望向元修,他真的替她闢謠了,雖然傷害已經造成,但至少大家都知道她是清白的,他承諾她的每件事都做到了!

王美秀更是險些尖叫起來,她掐住麥芽的手臂,激動地直晃,「你說對了,這元修真的很有一套啊!」

外頭喧鬧的聲音都快將大堂的聲音蓋過,徐知縣拍了拍驚堂木,衙役們以杖棍擊地喊出「肅靜」,百姓的音量才降低下來。

「顧景崇,你蓄意散布謠言污蔑元修及麥家女,此事罪證確鑿!你既身負功名,必熟讀聖賢書,而今卻一錯再錯,可謂罪加一等,本官判你需向元修及麥家女道歉,此外需一家各賠償十兩銀。此外,你唆使李二牛等三人闖入元家搗毀器物,造意者為首,余並為從,依律主犯杖八十,從犯杖六十。」

「我是秀才!」顧景崇大聲地叫了出來,「我不服!我不服!你不可以罰我!秀才可以不受刑罰……」

「衙役無法罰你,但學官卻可以。」徐知縣見他至今仍不知悔改,很是惱怒,直言說道︰「我今日便請來縣學的李教諭,由他施以刑罰,這一頓打你跑不掉!」

師爺聞言轉至衙門後進,不一會兒竟真的請來了縣學的李教諭,百姓們越圍越多,大家都想看顧景崇受罰。

李教諭持著教鞭,方才在後頭听審他早已火冒三丈,當即讓顧景崇伸出雙手,顧景崇覺得羞恥至極卻不敢不從,不情不願地伸出手去。

李教諭拿教鞭直接笞其手心,一下一下用足了力氣,邊打邊怒道︰「顧景崇,你這秀才功名非經科考,乃是捐貲而來,今日我便代替所有循正道出身的生員給你一個教訓,讓你知道為人需方正誠實,日後切莫再偷雞模狗,行那旁門左道!至于你的惡績我會上報學政,剝奪你的功名!」

此話一出,百姓們低叫的低叫,抽氣的抽氣,畢竟顧家一直宣稱顧景崇的功名是考來的,數年前放榜時還辦了三天的流水席慶賀,聲勢浩大令人難忘,沒想到根本都是假的。

元修狀告顧景崇一案,便在李教諭的教鞭及百姓的議論中結束,至于顧景崇心里在想什麼,已經沒有人關心了。

元修朝徐知縣一揖,本該退去,但方才在堂時,他一直覺得有股熱烈的視線盯著自己,讓他無法忽視,于是本能的朝著視線所在的方向看去,不意竟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那張清新嬌女敕的俏臉。

麥芽朝他盈盈一笑,圓眼兒都眯了起來,那股子甜蜜像是充塞了他的心,讓他雄軀狠狠一顫,只能就這麼定定地望著她。

而王美秀也察覺了麥芽與元修的眼神交會,這瞬間她像是明白了什麼,也不打擾他們,只是自個兒在一旁偷偷地笑了。

知道了顧景崇秀才功名是捐來的,為人還那般卑劣,所有人都極為不齒,顧家沒少被人扔爛菜葉子臭雞蛋,甚至以前得罪過的人現在也紛紛找上門來,逼得顧家在縣里幾乎抬不起頭來。

後來果然顧景崇被剝奪了功名,顧家便匆匆忙忙尋了一天舉家搬離,連屋子田地都掛在牙人那兒,還來不及賣掉。

麥芽的清白被證明了,村子里的人特別高興,畢竟這種攸關良善風氣之事,處理不好可是會影響村里其他未嫁的少女,麥家父母高興得在酒坊里發糖,讓來去的客人們也幫他們澄清謠言。

只是無論如何,一個未婚少女的名字與別的男人相提並論這麼久,多多少少還是有人說得難听,麥家人除了麥莛外都是心大的,沒听到就當沒這回事,但這事的另一個正主兒可並不是這麼想。

今日一早,元家甚少出門的趙大娘居然出了門,到隔壁的麥家串門,雖然先前兩家的孩子有著不好的謠言,但事過境遷,麥父麥母便也無任何芥蒂,與趙大娘東拉西扯,聊著家長里短。

眼看時間漸漸逼近辰時,到了麥家雙親要出門去酒坊的時間,趙大娘卻仍沒有要離開的跡象,麥父只好向麥母說道︰「我先到酒坊去,你再和元修他師娘聊會兒。」

說完他起身向趙大娘拱了拱手,便要告辭。

想不到趙大娘伸手攔了他,「要不再坐會兒?」

麥父怔愣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自我懷疑起來,這究竟是誰家?

他的神情令趙大娘有些難為情,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像是豁出去般說道︰「今日我來此實是有重要事情相告,只是這得花點時間,怕是會擔誤你們酒坊開門……」

瞧她為難的樣子,麥母體諒地道︰「無妨,一日不開門也不會怎麼樣,橫豎是自家的鋪子,鄉里鄉親如果真的急需用酒,見酒坊沒開門也會直接找來家里的。」

「那是,那是。」趙大娘笑得尷尬。

「所以你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同我們說?」麥父問道。

「就是……那個……其實和我家修哥兒有點兒關系……」

此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由遠而近的喧鬧聲,由于麥家與元家不同,大白天是不關門的,那聲音很快便進了院子,趙大娘也像松了口氣般,能擺出笑臉了。

「似乎是修哥兒來了,讓他自己和你們說吧。」

「到底什麼事這般熱鬧……」麥父麥母既知外頭是元修,也沒有過去迎接晚輩的道理,便坐在正廳探頭探腦地等。

不一會兒,元修果然由外頭行入,身邊跟著的人卻令麥父麥母一頭霧水,竟然是王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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