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越琛笑笑,又點着了一根菸。那神情,看小頭目就像在看一隻螞蟻。
這地方的混混們那都是平常橫慣了的,誰都不放在眼裡,莫越琛在他們眼裡也就是文弱書生。想想看,一個醫生,給人家打針的,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呢?見了他們這些紋着左青龍右白虎的人,不應該是一臉懼意纔對的嗎?
所以莫越琛這份輕蔑就惹惱小頭目,猛地伸手過來,想揪莫越琛的衣領。
啪……
小頭目臉上捱了一巴掌,緊接着屁股上又捱了一腳,直接撲倒在沙發。
“混帳,你怎麼敢在莫院長面前無禮。”虎哥黑着臉,大聲呵斥道。
小頭目掙扎了兩下才爬起來,趕緊彎着腰退到一邊。
“莫院長和我岳父關係一向很好,所以我也一直想和莫院長交個朋友。可惜我這樣的俗人,入不了莫院長的法眼。但是莫院長也別忘了,咱們五年前可是立了君子協議的。你只要踏進來半步,我也就當不了君子了。”虎哥慢慢轉過頭,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盯着莫越琛說道。
莫越琛撣了撣菸灰,站了起來。幽深的眸子掃了虎哥一眼,笑了笑,“這世上還有人會自認爲是君子。”
“怎麼?”虎哥臉色一沉,一臉兇相地說道:“莫院長難道不是嗎?”
“還真不是。”莫越琛把半支菸在菸灰缸裡摁滅了,擡腕看錶,淡淡地說:“約了人打高爾夫,虎哥想去嗎?”
“約了誰?”他主動邀約,虎哥臉色稍霽,往前走了一步。
莫越琛扭頭看了他一眼,視線從他的粗脖子往下滑,落到他的胸前,沉聲道:“logo繡反了。”
虎哥楞了一下,飛快地低頭看向自己的花襯衣,再看看走進來的衛東的襯衣,臉脹成了豬肝紅。
敢情他穿了件假貨!虎哥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小頭目,視線回到莫越琛的臉上,冷聲說道:“莫院長,這事怎麼處理,咱們還說清楚。”
“我覺得這裡挺好,以後還想來很多回。虎哥如果不高興,可以移民。蒙古,越南,柬埔寨,都行。”莫越琛接過衛東遞來的藥瓶,擰開了,倒出兩顆藥往嘴裡丟。見虎哥一直盯着他看,他又倒了兩顆,遞給虎哥,“維生素,來兩顆?”
虎哥的耐心已經用光了,飛手打開了藥片,臉龐扭曲着看向莫越琛。
“莫越琛,別給臉不要臉。我岳父不可能24小時護着你,我要什麼人,你就得給我留下。機票我給你買,現在就滾蛋。”
“聽到沒,讓你滾哪。”小頭目刷地一下亮出了把刀子,在手裡耍弄了幾下,慢步逼近莫越琛。其餘的人也都慢步逼近了,手裡的傢伙都亮了出來。
大白天的,也夠猖狂的。童心晚在房間裡看着,急得不行。但是她的手機落在沙發上了,不敢出去拿,怕變成虎哥手裡的小雞仔,用來威脅莫越琛。房間裡連個座機也沒有,窗子也打不開,不然還能伸腦袋出去呼個救。
她左右看了看,把檯燈拽了下來,做好準備出去打一架。剛打開門,只見那小頭目已經撲向了莫越琛,她慌了,舉着檯燈就往前砸……
此時莫越琛反手抓住了小頭目往前一摜,再一拽,刀子就到了他的手裡。正好童心晚的檯燈砸到了地上,嘩啦啦地一陣響,大家看向她的時候,莫越琛的刀子已經扎透了小頭目的手背,把他釘到了門框上!
這場面太殘暴了,童心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頭目的手,看着那血往下淌,明明很害怕,可就是挪不開眼珠子。
這不是拍電影呢,是貨真價實的刀穿手背,把人釘牆上!想想都覺得痛死人了!
莫越琛切人腦袋不知道切了多少回了,腦部細微的神經也得在他的刀下乖乖地排隊站好。現在扎一個混混的手又算什麼?感覺就跟殺魚殺豬一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她抿抿脣,拖着長長的檯燈木柱子過去,往那把尖刀上彈了一下。
刀子嗡嗡地發出一陣迴音……
“虎哥……”小頭目痛得發抖,大汗淋漓,哀嚎着向虎哥求救。
“莫越琛,你在我的地方動手?”虎哥也變了臉色,指着莫越琛質問。
“手上有個脂肪瘤,順道幫你割了。”莫越琛不理虎哥,握住刀柄用力一拔,只聽小頭目又慘叫了一聲,手軟軟地往下掉。衛東迅速接住他的手,託在半空裡,莫越琛長指轉了幾下刀子,往小頭目小臂上飛快地割了兩刀……
小頭目嚎聲戟加慘烈,聽得人膽戰心驚。
“我就不給你縫好了,自己去醫院處理。一個月禁菸酒,小心傷口感染。”莫越琛把刀放回他的口袋裡,緩步走到桌前,拿起紙巾擦手。
衛東把小頭目往前一推,嘲笑道:“真像猴子一樣的逗,還敢在莫院長面前玩刀子。莫院長能把你的骨頭剔得一點肉渣也不剩。手術費就不收你的了,滾吧。”
虎哥氣得臉都歪了,指了指莫越琛,掉頭就走。其餘人圍過來擡起了小頭目,呼啦啦地踏着風跑了。
“我讓服務員把這裡清理一下。”衛東看了一眼地上的血和檯燈玻璃渣,去門口叫服務員。
童心晚躲在門縫裡偷看莫越琛,心情複雜極了。
爸爸樹了多少敵,得罪了多少人?他怎麼招惹上的這麼凶神惡煞的惡霸?葉莘也被這人欺負過嗎?
莫越琛洗了手出來,也沒朝房間裡看,直截了當地下命令,“檯燈自己賠。”
“賠就賠。”童心晚抿了抿脣,跑去沙發邊找手機。
衛東在一邊看着她,忍不住說道:“當初在這裡建立北方工廠的時候就和金井公司結下了怨隙,你父親脾氣暴燥那是出了名的,得罪了人自己不敢來了,我們院長在這裡給他擦屁股。搶別人太太就算了,別人的女兒也不放過。平常裝得人模人樣的,實際上就是個混帳!”
“衛東,怎麼這麼多話。”莫越琛扭頭,不悅地掃了一眼衛東。
“我不說了……反正……反正是你自己頭疼。”衛東有些惱火地揮揮手。
“穿了件假貨四處跑,難怪膽子越來越小了。如果害怕你就先回去。”莫越琛收回視線,淡淡地說道。
衛東飛快地捂住了衣服上的logo,尷尬地說道:“我不害怕,我這不是擔心你和童小姐嗎?我們來得匆忙,沒有帶換洗衣服,就在路邊買了件,四十五塊錢一件,也順道給你買了件。”
童心晚嘴角抽了抽,原來不是虎哥穿了假貨,是衛東!
“虎哥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您那年給他老丈人動了手術,他老丈人才給你一個承諾,幫你擺平那件事。但老先生現在身體不好,說不定半夜就斷氣了。到時候虎哥沒人管束,肯定會再來找你的麻煩。”衛東捂着logo跟着莫越琛身後轉,“我看還是先訂機票,咱們先回去。”
“我媽媽還沒有找到……”童心晚看了一眼莫越琛,聲音很小。
衛東剛剛說的話,她聽明白了大半。爸爸他似乎當年打葉莘的主意了,若真是那樣,爸爸還是人嗎?她感覺特別羞愧,無地自容。
莫越琛又點了支菸,坐回收服務員收拾好的沙發上,淡然地說道:“衛東什麼時候膽子變得這麼小了。”
“我……”衛東張張嘴,又閉上了。
童心晚抱着一隻座墊,站在一邊看着他,等他發話。過了好一陣子,她先忍不住了,輕聲問道:“那警察也管不了他嗎?”
“怎麼管?”衛東扭頭看她,不滿地說道:“他又沒打人罵人,動手的是他手下,個個會背鍋。你抓了他一個,等下就會來四個,再抓,就再來八個。他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家裡兄弟六個,個個都是這種混帳東西。做生意發家之後,換的老婆,孃家一個比一個財勢大。現在已經成爲這裡最惹不起的人物了。”
“這其中以虎哥老婆的家庭背景最雄厚,他老丈人可是個硬角色,牢裡坐了十多年出來,一出來就把他們鎮上所有的礦都一個人拿下了。幾個兒子全砸重金上了重點大學,出來後當官的當官,經商的經商,都成了人物。他們家的一些雜事,都由虎哥去打理,一家子打斷骨頭連着皮,捆在一起,牢不可破。
你爸當年和莫總在這裡合作買了兩個礦,辦起了工廠,也是先拜了他的碼頭,但是你爸脾氣太暴燥了,沒幾年就鬧翻了,都是莫總在這裡周旋着。後來出了火災的事,若不是莫院長請他家老丈人強行壓下去,你爸能判死刑。”
衛東一番叨叨,童心晚聽出了個大概,猶豫了半晌,小聲問:“難道我爸是和虎哥搶葉莘?”
衛東擰擰眉,厭惡地嘀咕,“對!真是想不到,你爸居然有臉幹這事。”
“衛東,出去。”莫越琛變了臉,一聲低斥。
童心晚的臉脹成了豬肝,纖細的手指死死摳着抱枕,半晌才氣悶地說道:“他是他,我是我,你們別這樣看着我。”
也難怪這些人看她橫豎不順眼,她自己都要看自己不順眼了。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父親呢?恨不能把他從那隻小黑盒子裡拖出來問個清楚明白纔好!
“好了,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莫越琛掃了她一眼。
童心晚哪有臉看他?她轉開頭,悶悶地往房間走。經歷了九個月的兵荒馬亂,她以爲自己的生活馬上就要隨着莫越琛的呵護而平靜下來、幸運下來了。誰知道一趟北方工廠之行,把她所有的喜悅撕了個粉碎。
她明白,她不可能糊里糊塗地過下去。她得弄清楚那些事,她得負擔起母親的生活。她得活得堂堂正正的,絕不能像爸爸那樣,招人憎惡。
叮咚……
門鈴響了,傅婭來了。
“傅律師。”衛東笑容滿面地迎她進來,熱情地說道:“跑了一天,累了吧?”
童心晚從門縫裡看出去,傅婭手裡抱着一隻文件袋,溫柔地看着莫越琛,輕言慢語地說道:“不累,事都辦好了。越琛你看看,簽字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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