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咬到你 第3頁

打火機的火焰一下子又被風吹熄。

「今天風怎麼這麼大?」藍天天皺著眉,啪啪啪地連押數下打火機。

你別想把這些設計圖燒掉!

「你想我保留這些作品嗎?」

龍騰點頭,等他發現到她其實是在跟她爸爸說話時,他的冷顏出現懊惱神色,覺得自己像個白痴。

「爸,那我就留著當成紀念吧。開始畫圖、研究你留下來的那本釉色筆記之後,我才知道你當初為何會對瓷器那麼著迷,只是,我也知道這個不能當飯吃。你之前手藝那麼出眾,每次老板學到你的釉藥比例之後,就叫你離開……」

藍天天心一酸,頭一低,露出一截頸子。

「我會早點出去賺錢,至少得把兩個弟弟扶養到高中畢業。」她說。

龍騰望著她那光潔的修頸,嘴里犬牙不期然地彈跳而出。

他一驚,皺起了雙眉。

他在想什麼!

這一百年來,拜名下的研究機構所賜,他早就有足夠的干淨血液可以果月復,也早就月兌離了將牙齒陷入體膚內這種獸性且太親密的低等舉動。

嗜血果然是他揮之不去的本性啊!

一股自我厭惡感讓龍騰一個旋身飛回閣樓。

他站在窗前,冷冷地看著遠方。

「她已經十六歲了。」

一只烏鴉停在龍騰肩上,在他還來不及出手趕人前,又很有自知之明地飛到桌上。

「她幾歲與我何干?」冷風吹起龍騰的長發,他明亮似月的杏眸美得沒有一點溫度。

「干麼撇清關系?你剛才看到她的設計圖時,眼楮明明‘當’地亮了起來。」

「我對她的圖有興趣。」

「先對她的圖有興趣,然後就會想知道她設計的動機,接著便會去了解她的背景……很好很好,是個好的開始。」烏鴉點頭如搗蒜地說道。

「你究竟想說什麼?」龍騰杏眸一眯,雙臂交握在胸前。

「你沒忘記,十年後輪到你行使吸血鬼‘初擁’能力,將人類轉化為吸血鬼這件事吧。」烏鴉飛起來在閣樓里繞了一圈。

「我沒忘記。」龍騰抿緊雙唇,背過身看向窗外墨黑樹林。

世上吸血鬼的種類、族群各異,他們雖然擁有不老不死的體質,卻難免會因為人類的追殺或是厭世自盡等等因素而減少數量。因此,他們這群吸血鬼里的「幻形族」,每一百年便會依照當時情況來決定本族要增加的吸血鬼人數。

「你可以轉化藍天天。」烏鴉飛到他肩上說道。

「她不適合。」他望向遠方,眼神深邃得像是已看至生命盡頭。

「為什麼不適合?」

「她太樂天、太善良、太熱愛生命、太好管閑事,而且很吵。」龍騰不假思索地說道。

「唉呀呀,瞧你說得多了解她。她這十年的來來去去,果然沒白搭。某鬼有把她放在心里啊!」烏鴉興奮地拍著翅膀,一感到龍騰身上殺氣頓出,口氣馬上一沉,嚴正地說道︰「我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不會有差錯。以她的才華,若能好好栽培,將來必定是個能賺錢的良材,我可不想養一堆只懂白吃白喝的吸血鬼。」

「我不轉化她。」龍騰疾風一樣地走回桌前。

烏鴉一時沒站穩,只好在他眼前徘徊。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烏鴉說道。

「不。」龍騰打開計算機,叫出一份進度報告。

他已投資了數百萬美元在瓷器研發設備上,下個月便要正式創立瓷器品牌。

「你如果賭贏了,我保證一百年內不會再煩你去參加社交活動,你叫我閉嘴,我絕不會再說第二句話。」烏鴉舉起一邊翅膀做發誓狀。

龍騰望著它,心中倒是一動。

「如果我輸了呢?」

「就要依我所說的,轉化藍天天為吸血鬼。」烏鴉說道。

「賭什麼?」龍騰雙臂交握在胸前。

「賭她十年後的人生,幸或不幸。」

龍騰想起樓下那個倒霉的小女人,完美臉孔仍如大理石般地冷然,只是一對美目突然漾出流轉光采。

這十年來,藍天天每次來都會嘮叨她家的雞毛蒜皮事,他听到都快能背了,就是沒听她說過一件幸運的事。

「賭不賭?」烏鴉跳到他桌上。

「我賭她不幸。」龍騰毫不猶豫地說道。

「太好了,我正想賭幸。」

「不許以外力干涉。」龍騰冷眸一瞥,可不認為它會懂得光榮競爭這回事。

「我保證不以吸血鬼的異能干涉。」

龍騰眉頭一挑,毫不掩飾臉上懷疑。

「喂,我如果管了太多,你會不知情嗎?」

烏鴉言畢,一張古老草紙便從桃木抽屜里飛出。

一管鵝毛筆沾了墨,嘶嘶嗦嗦地用花體字在上頭載明了契約,並簽下了烏鴉的名字「薩克森」。

龍騰則拿起手邊的毛筆,以瘦金體在上頭落款。

最後,一人一鳥同時咬下指頭,各噴出一滴血液。

傷口甚至還來不及出現,便已復原,而那兩滴落在草紙上的鮮紅血漬滲入草紙縴維,慢慢地暈染成一個圓形蝙蝠圖騰。

「誓約成立。」烏鴉笑著餃起草紙封印于櫃里,而後翩然飛出窗口離去。

龍騰望著它的背影,不明白它究竟在高興什麼。活了幾百年,人間還有什麼新鮮事嗎?

一思及此,龍騰神色愈冷,身軀竟淡化到快與周遭黯灰融為一體。

「仙女,我睡不著,耳朵很癢……不知道會不會是我繼母在罵我喔……」

此時,傳來一樓藍天天滔滔不絕的說話聲,龍騰的身影再度恢復清晰。

「吵。」龍騰低語一聲,再度將視線專注于計算機上。

于是,這一夜如同過去無數個夜晚,龍騰在她的自言自語及夢話中工作直到太陽現身的前一刻,才飛回他的棺木里,等候著下一個黑夜的來臨……

第2章

九年九個月後

藍天天穿著寬松褲裝走下公交車,大風一吹,她的衣服迎風飄揚,清瘦身子看起來就像是要飛走一樣。

可神奇的是,她瘦到像是能輕易折斷的縴縴手腕,卻輕松地拎起六、七公斤的大背包,走向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屋子。

那是一戶有著前後院的二樓磚房,前院讓繼母賣肉圓、四神湯,後院則是料理食材的地方,所以永遠有著動物內髒的血腥味,永遠有著趕不走的蒼蠅。

一直到她考上大學,搬到學校宿舍之後,她才知道睡覺時不必掛蚊帳,沒有蒼蠅嗡嗡叫的感覺有多清淨。

藍天天推開後院,一股彷佛已深植入磚牆內的肉膩味撲鼻而來,她直覺地屏住呼吸,壓下胸月復間作嘔的感覺。高中畢業之後,她一年就只回家三次!餅年、父親祭日及母親節。爸爸離開後,她就沒有家了。而她只要每個月寄兩萬元回家,繼母也很願意當她不存在。

或者,這一年來例外。去年開始,繼母一直想要撮合她與喪偶的五十歲男子李志隆,行動積極到她懷疑繼母收了對方好處。

藍天天壓下心頭不舒服的感覺,從後院走進一樓客廳。

放下行李後,她先到神主牌位前給爸爸上香,然後揮開手臂上的蒼蠅,將香插進香爐里。

她環顧堆滿了雜物的客廳,知道自己與這個家的緣分不會太長久。小弟今年從大學畢業,她對這個家庭的責任算是告一段落,終于可以為自己存一些錢,準備到日本或英國的學校去進修瓷藝技術。

一忖及此,藍天天麥色小臉散發出陽光般笑容,對生命總充滿希望的雙眼更加炯亮有神。

她推開客廳的門,走向前院。「阿姨,我回來了,要幫忙收攤……」藍天天聲音戛然而止,瞪著繼母身邊那個喝酒喝到滿臉通紅的中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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