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來,他早在不知不覺間將她放進了心里,只是他急著在這幾年帶出一批精兵,也太篤定她會始終留在他身邊,所以才遲遲不敢出口向她「討人」哪!
「殊爾哈齊說要幫你談親事!」完顏術火目瞪著她的臉,倏地月兌口咆哮道。
君緋雪一動也不動地站著,金柄小刀就此停在他臉上。
她定定地佇著,若非呼吸聲太淺急,活月兌月兌就像尊白玉雕像了。
「我不嫁。」君緋雪低聲說道,手心里沁著汗。
「為什麼不嫁?」一股狂喜涌人心田。
「我……我打算著有朝一日,要回中原去尋我親人,所以不嫁。」她說,柔荑輕顫著,險些在完顏術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誰準你回中原了!」
第三章
完顏術咆吼完,飛快移身下榻。
君緋雪的手閃躲不及,在他頰上劃了一刀。
他眉頭沒眨一下,她卻嚇得將手里的刀掉到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砰聲。
「你受傷了——」君緋雪急得用布巾去搗他頰上的傷處。
完顏術一個反掌握住她的縴腕,將她扯近自己。
「誰許你回中原了!」氣憤猙獰的臉孔直逼到她眼前,火戾氣勢足以燒盡任何膽敢違逆者。
「那里才是我的家。」
「你的家人都死在那場地震了,你在那里有個什麼鬼家!」他暴怒地大吼著。
君緋雪玉荑即刻搗住他的唇,清冽淚珠霎時滑出眼眶。「別那麼殘忍地提醒我……」她雙膝一軟,孱弱的身子往下一癱。
完顏術大掌一揮,掃住她的縴腰,沒讓她跌落在地,只讓她陷入了他的懷里。
君緋雪蜷著身子,胸口疼得教她落下淚來。
她不是不思念家人,她是不敢去想念啊!心頭傷口一旦見了光,她便得被迫知道那是一個今生今世都愈合不了的痛,至親的家人都離開了,她只剩孤身一人……
「別哭了。」完顏術嗄聲說道,心疼地望著懷里哭到不能自已的人兒。
他驚懼地發現,往昔迎戰著幾十萬大軍,也絕無懼色的自己,竟在面對著她的淚眼婆娑時,完全地束手無策。
她哭泣時若是放聲大哭也就罷了,他還可以有個理由斥喝她哭得他心慌意亂,偏生她咬著唇,眼淚一顆顆無聲地掉著,揪得人心更難受。
任由她嫁予他人,現下他是辦不到了。放她離開,回她的中原國土?他也辦不到。所以,他非得留她在身邊不可。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你想怎麼哭都隨你吧!」完顏術陡地將她的臉頰壓向胸膛,結實臂膀一張,將她冰冷的身子緊箝在懷里。
君緋雪的眼淚于是盡數地滴流在他的衣襟上,哭到她再也流不出淚水為止。
「我失態了……」君緋雪從腰間掏出手絹,一只荷包卻隨之掉落在地。
「這是——」完顏術為她拾起那只已有歲月痕跡的陳舊荷包。
「這是我娘留給我的荷包,我們姊妹各有一個,只是不知她們現在是在天上或是人間……」她啞聲說道,不敢抬頭再讓淚水現形。
她不該在他面前哭的,她只是一個奴婢,不該逾炬奢求過多的注目啊。
完顏術挑起她的臉,瞪著她梨花帶雨卻仍然美得奪人心魂的小臉。
他的指尖自有意志地撫過她那縴細的下巴,他真的相信,只要他多施一分力,她便會碎在他的指掌間。
「王爺……」她被他看得慌了,緊揪著荷包,開口喚道。
「這次自蒙古那方帶回了一些漢人戰俘,里頭恰巧有個姓『君』的。」舍不得這般脆弱的她為鄉愁而苦,他現在只想著要如何討她歡心。
君緋雪聞言,眸里映上水光,把他當成天上星斗一樣地膜拜著。
「我帶你去那里瞧瞧問問,興許有人知道『君家村』。」完顏術剛毅雙肩難得地垂頹而下。
紅顏果真禍水啊!他怎能準許一個與軍隊無關之人進入軍營之間呢?他該把自己拖下去鞭打數十下的。
「謝王爺。」君緋雪拂乾淚水,淚眸瞅著他,唇角微彎出一道笑意。
「總算是笑了。」完顏術的指尖接住一顆她來不及拭去的淚珠,柔聲說道。
「王爺……」君緋雪凝視著他猖狂臉龐,粉唇微張,卻不明白自己想說什麼。
完顏術眉目火炯地望著她難得的微憨模樣,心里卻是相當清楚他若不是已將她當成自己的女人,根本不會說出要帶她到軍營之語。
此時若非仍顧忌著她畢竟是殊爾哈齊的義女,他得先和情深如父的老副將商量過婚事的話,他早已出手,來個軟玉溫香在抱了啊!
「王爺,咱們……」君緋雪螓首微搖,頰邊微紅地避開他放肆的眼。「您何時能帶我去軍營見那位君姓戰俘呢?」
「明日卯時,我們便啟程。我在馬房大門等你,記得帶件披風,別凍著了自己。」完顏術的指尖撫過她雪白耳珠,眼神似火。
君緋雪輕抽一口氣,還來不及低頭,他便已轉過身了。
「我去找肅親王談些公事,晚上甭等我回府了。」若是再望著她那張臉,他可不保證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君緋雪凝視著完顏術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心魂也跟著走了大半。
他今兒個真的很不對勁,像是把她視為他的掌中物一樣。君緋雪搗住發紅臉頰,不敢多想他為何如此。
完顏術是金國王爺,雖然沒有野心登帝位,但總是皇親國戚。而她美其名雖是完顏術的救命恩人,實際上卻只是一個沒有身家背景的漢族女子哪。
君緋雪按住今晨起來就不停抽疼的雙鬢,低喘了口氣,不敢再多想。
多想也無益,她和他總是雲泥之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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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卯時,東方天色尚是蒙蒙微白之際,君緋雪已款款走到馬房大門邊,臂彎里擱著完顏術的披風。
完顏術正站在他的黑色駿馬身邊,嘴里嚼著一根草。
「您的披風。」她柔聲說道,垂眸望著地上。
「嗯。」完顏術也不動手,就是定定站著,等候著她的打點。
君緋雪攤開她為他裁的披風,往空中一揚。
披風一揚,那只她特別在披風胸前為他繡上的此地特有禽鳥海東青,便栩栩如生地像在空中飛舞一般。
君緋雪踮起腳尖,勉強鉤到了他的肩頭,再將披風拉過他寬闊雙肩,為他系好胸前絨帶。
一陣早風吹來,君緋雪輕顫了子。
昨夜,她因著胡思亂想而沒睡好,原就有些不適的身子,情況于是更不佳了。她額頭感覺微熱,骨子里也沁著寒,但她不敢說,怕說了之後會被逼著回府休息,那她就見不到那名君姓戰俘了。
「你的披風呢?」完顏術皺著眉問道。
「我忘了拿。」君緋雪心虛地咬著下唇。
但你卻記住要帶我的披風?完顏術把這句話按捺于心里,他板起臉孔,強壓住心里激蕩。
君緋雪瞧著他陰沈臉龐,垂下眸,低語了一聲。「我馬上回去拿。」
「甭拿了,上馬。」
「我不會騎馬——啊——」
君緋雪驚呼一聲,整個身子便被凌空抱起,側坐上了馬背。
她怕高,于是緊抱著馬首,全身不停地發抖著。
完顏術怔愣了一會兒,瞪著他的手掌,回味著指尖擁起她縴腰的感覺——怎麼有人的腰能夠細窕到他雙掌一握,就幾乎要捏碎的程度呢?
「你究竟沒有沒吃飯!萬一傳出我王府里的婢女瘦得跟鬼一樣,我這主人還有顏面嗎?」他咆哮出聲,以掩飾他滿腦子的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