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水袖!睜開你的眼看著我說。」聞言,李宸風猛地一震,他改而托起她脆弱的淚顏,語帶命令地說。
他懲罰她的目的只是要她認清楚誰才是她惟一可以信任、服從的對象,而不是要她說出這種什麼要離開這里、離開他的鬼話。
「你是壞人……水袖不要再待在這里,我要離開……」冉水袖並沒有睜開眼,還是一味地以言詞向他泣訴。
「水袖兒,你再不睜開眼,我就——」她徹徹底底的排斥與抗拒,竟讓他的心泛起某種不知名的感受。
「你又要欺負我了,是嗎?」冉水袖猛地睜開滿是驚恐與羞憤的大眼,而隨之掉落下來的淚珠,更令李宸風的神色瞬間一沉。
嘖,他到底是在懲罰誰?她,還是自己?
瞧,現在的水袖兒仿佛把他當成仇人看待,難道說,是他太低估了她對自己的影響力,所以才在懲罰她的同時,他也連帶遭殃。
換句話說,他輸了,而且還輸得很慘,如果他要扳回劣勢,就不能再以懲罰當借口,當然啦,他也更不能對她實行所謂的「懲罰」一事。
「乖,大哥不再欺負你就是。」冉水袖已經被他嚇得驚懼不已,若他再繼續下去,她恐怕會將他視為毒蛇猛獸,繼而退避三舍。
羞淒的美眸忽地綻出一絲驚喜,但里頭卻也包含著懷疑。
真糟糕!她開始對他的話產生疑慮了。
看來,他得要花點工夫來贏回她的信任。在輕嘆之余,李宸風出其不意地將幾近赤果的她橫抱起來,步入內房。
「你要做什麼?」冉水袖驚慌地看著他,然後又看向那張她所熟悉的床榻。
「大哥只是要你躺下來休息,別緊張。」李宸風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實在床鋪上,並拿起羽被將她覆住。「你等我一下。」接著,他便從衣櫃內拿出一套衣裳,走向仍一臉余悸猶存的冉水袖。
雖然了解他的用意,但冉水袖仍是又羞又驚又困窘地阻止他掀開她身上惟一的蔽體之物。
「你不相信大哥了?」
「我……」他陡地垮下臉的委屈表情,一時之間,竟讓冉水袖心軟。「我沒有不相信你呀!」
「那就讓大哥幫你換上衣服。」李宸風燦亮的雙眸飛快地掠過一絲狡猾。
「我可以自己穿。」乍見他的神色在瞬間黯淡下來,冉水袖雖感內疚,但因先前的事帶給她的震撼實在太大,以致她吞吞吐吐半天,終究還是沉默下來。
「好,衣服給你。」李宸風將衣服遞給她之後,旋即主動轉過身去。
冉水袖愣愣地接過衣服,並對他的背影凝視許久。
要不是她深刻感受到自己的衣裳破碎,還有微微地抽痛,她幾乎會認為剛才所發生的事她在做夢。
「要大哥去外頭嗎?水袖兒。」就在她猶豫不決之際,李宸風再度開口。
原本她直覺地想開口應好,但是他最後那聲包含濃烈失望的叫喚,還是讓她把好字給硬生生地吞回去。
衣服的??聲緩緩傳入李宸風的耳里,而背對她的那張邪肆俊臉,則綻放出一抹詭計得逞的奸佞笑意。
「李……李公子,我穿好——」
「你叫我什麼?!」該死,她竟然喊他李公子,下一瞬間,他臉上那抹得逞的笑意在眨眼間化成了不可置信的猙獰。不過在他轉身面對她的同時,他又換上另外一張面孔,一張因她的陌生稱呼而極度沮喪的哀怨面容。
「我好累,想睡了。」不知何故,冉水袖突然不敢面對他。陡地,她把被子一掀,整個人蜷縮在羽被里。
「你睡吧!大哥就不再打擾你了。」他的目光倏地轉冷,但他的嗓音卻依然溫和而充滿憐寵。
「嗯。」心思紊亂的她,只想一個人靜靜獨處。
「那,大哥走了。」
水袖兒,你竟敢回頭將我一軍。好,很好,真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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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袖姑娘,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
一大清早,伺候冉水袖的丫環提著一個小竹籃來到花廳。
「快給我。」正趴在桌面上發呆的冉水袖一見到她趕忙跳起來。
拿過竹籃後,冉水袖馬上把蓋子掀開,從里頭拿出一把剪刀及剃頭刀。
示袖姑娘,你要這兩種刀子是想做什麼?」丫環小心翼翼地問。
「剃頭。」冉水袖手拿剪刀,來到梳妝台前坐下,隨後,她把帽子一月兌,露出已長出三四分長度的頭發。
「剃、剃頭?!」丫環一听,立即嚇得面無血色,「你的頭發好不容易才長那麼一點點,干嘛要剃掉?」
「為了表示我出家的誠意,所以我要先把頭發給剃光。」她苦再不趕緊下定決心,她怕自己會……
「這不行的!」
「秋兒,你幫我剃。」冉水袖直接把剪刀塞入丫環秋兒的手里。
「水袖姑娘,你得要想清楚。」
「你到底要不要幫我?」
「奴婢不是不幫,而是不能幫呀!」她怎麼那麼笨,竟然會去拿這些東西給她,萬一她的頭發有任何的損傷,她可就完了。
「好,你不幫我就算了。」冉水袖沒有再為難她。
就在秋兒以為她已放棄時,冉水袖竟又來到花廳,拿起桌上的剃頭刀,準備自個兒動手。
秋兒為之大驚失色,忙不迭地緊跟在冉水袖身後,生怕她真的沖動行事。
怎麼辦?她要怎麼做才能阻止水袖姑娘動刀?
「秋兒,把你擋在鏡子前的手拿開。」冉水袖攢起眉心,不滿地斜睨著秋兒。
她的手擋在那里,教她怎麼看清自己的頭顱?
「水袖姑娘,奴婢求求你放棄好不好?」
「不好。」她現在的心神混亂無比,惟有出家才能夠讓她的心重新恢復平靜。
「水袖姑娘……」
「你不用再說,縱使沒有鏡子,我也照樣會剃。」說罷,冉水袖真的舉高持剃刀的手,準備剃光根本就不該留長的煩惱絲。
然而就在此刻,一聲痛叫聲驀地響起,待冉水袖發現剃刀刺中秋兒的手背時,她已經來不及收刀。
「秋兒,你的手有沒有怎樣?」冉水袖一驚,連忙丟下刀,緊張地查看被自己刺傷的秋兒。
「只要你不要再拿刀剃頭,就算奴婢的手被刀劃個千萬遍,奴婢也不會有任何的怨言。」秋兒淚眼婆娑地看著冉水袖拿起手巾,用力按住她出血的傷口。
「藥箱在哪里?我去拿。」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著如何替她止血,至于剃頭一事,已暫拋一旁。「這點小傷不要緊的,奴婢可以自己去敷藥。」秋兒乘機將剪刀以及染血的剃頭刀給收進籃子里。
「不,這是我弄傷的,我要幫你。」
「奴婢就先下去了。」生怕冉水袖再想起剃頭一事,秋兒趕緊提著籃子倉皇告退。
「秋兒。」瞅著秋兒急切離去的模樣,冉水袖惟有頹喪地坐回梳妝台前,望著鏡中的頭發發愣。而從水悅閣奔出的秋兒終于緩下腳步,以沒受傷的手頻頻拍撫著胸脯。
「若是水袖姑娘的頭發少一根,那我這顆頭可就難保了。」松了口氣之余,秋兒仍不停的喃喃自語。
「你有這項認知,很好。」
突如其來的輕柔嗓音,讓秋兒為之悸顫。
「少、少爺。」秋兒膽怯地福身,而手中的竹籃也同時掉落在地。看著地上染血的剃刀,秋兒的身子抖顫得益加厲害。
但過了許久,少爺依然沒有動靜或者是進一步的指示,此時,秋兒才敢慢慢地抬起眼,只見方才少爺佇立之處,早已空無一人。
第七章
懸掛在無邊天際的銀月,照亮了暗沉的夜,而其皎潔的光輝,更將尚書府宏偉的屋檐炫染出一層層瑰麗的緋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