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熟悉的感覺與氣息──映珣感到莫名安心,無需思考便月兌口而出︰「邢……拓……」
他的情緒激動不已。「是我。」
「邢拓……」她細如蚊蚋的反復低喚。
一陣酸痛貫穿眼鼻,他咬緊牙關,故作鎮定。「是我,妳听得見嗎?」激昂的語氣卻泄露他的急切。
「對不起……」她幽幽呢喃。「對不起……」
一聲聲斷斷續續的抱歉都化為殺傷力十足的利箭,射向他的心口,令他無法呼吸。
「對不起……都是我……都是我……你是應該討厭我……」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她接近語焉不詳的囈語。
「別再說了。」邢拓輕柔的揩去她的淚,不忍卒听。
「不要討厭我……」
「我……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氣……」
「對不起……」
「我……愛……你……」
每一個字,都是她的肺腑之言,亦是她想親口對他說的話。
沒想到是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未經思索的流泄而出,而她卻不自知。虛浮的感覺,分不清夢境抑或現實。
雖然音量微乎其微,可是,他的確听見了她的告白,沒有遺漏。
「別說話了。」他餃吻住她干涸的唇瓣,制止她再開口。
強烈而灼熱的氣息灌進她的口鼻,滲入她失溫的心扉,融化冰凍的心湖,化作澎湃的淚海。
這是幻覺嗎?
若就這樣死去,至少是個美好的句點。
她緩緩闔上沉重的眼皮,喪失知覺。
「喂!喂!褚映珣?!妳給我撐下去……」邢拓啞聲命令。在她精致的五官烙下綿密的吻。
救護車的鳴笛聲迅速由遠而近,在前方停下。
邢拓把她交給專業的醫護人員,隨著救護車前往醫院。
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
可是,心情與心境已不可同日而語……
始終在一旁觀看的邢聖開著車尾隨其後,斯文的臉孔掛著愉快的微笑。「終于開竅啦……情場浪子情歸落難干金。」
滿不錯的結局。
丙真讓他目睹一場靶人肉麻的戲碼。
不過,那兩個人出入醫院的次數,會不會太頻繁了?!
第十章
沒興趣並不代表示不在行,不過問也不表示不在乎。
邢拓平常全副心都致力于電影工作,對其他事都顯得漠不關心,尤其對商業更是敬而遠之、敬謝不敏。
偌大家業的重擔也由弟弟邢聖承接,彷佛一切興衰都與他無關。
事實上,他其實一直都密切關注著全球的政商發展與情勢,亦從高中時期便保持投資習慣,至今不輟。
大概是與生俱來的獨到眼光與天分,他總是屢戰屢勝,十幾年累積下來的財富相當可觀。
「開拓者」電影工作室,只是他投資的一部分,交給曹仲謙的股份與「全部財產」,只是他擁有資產的九牛一毛。
這部分,他從未對誰提起,就連他的家人與好友都不知情。
錢財是用來做有建設性的事情、讓夢想能實現且延續,而非拿來炫耀、更非仗勢欺人。
但是近來,他一向秉持的信念即將打破──
他將利用金錢做為堅強的後盾,徹底擊垮他的「敵人」,而這一切只許成功,不準失敗──
睇著病榻上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憔悴容顏,邢拓益加篤定自己的作法。
「妳這笨女人,睡得夠久,該醒了……」他握著映珣冰冷的手,嘆息道。
她離開的這幾天,到底如何虐待自己的?居然把身體搞得虛弱不堪。
若非當初他多事的父親把她帶回家,她大概老早就被外頭的豺狼虎豹啃得尸骨無存。
脆弱嬌貴的溫室花朵,禁不起風吹雨打,還是適合被人悉心照顧,盡情美麗。
不過,仔細想想,她也不全然一無是處,至少她的廚藝還不差,口味還挺對他的胃,家事也還滿罩得住。
扁是這些附屬功能,就已超出他對花瓶的期待。
與她發生過的點點滴滴,像一道河般緩緩流過他的腦海,從排斥到默然接受,似乎沒有明顯的軌跡可循。
他突然回想起,他曾允諾過︰她如果能讓他愛上她,他就和她結婚,讓她得以獲得她父親留下的龐大遺產。
那時的信誓旦旦、胸有成竹,很有可能讓自己「賠」上一生。
他捫心自問︰對她這份微妙的感情,是愛嗎?
確實,目前他的心思都懸在她身上,擔心她、心疼她,是他往昔對其他女伴所沒有的感受。
會不會再過不久,他便對她失去興趣……心底有一道細微的聲音,否定他的假設。
他的腦中不由得勾勒出一幅隆重浪漫的婚禮,以及和樂融融的全家福畫面,感覺並不差。
一股莫名的幸福自胸口擴散開來,深深撼動他的心,令他怔然良久。
待他收斂遠揚的心神,垂眼卻對上一雙茫然懵懂的杏眸,正瞬也不瞬的盯著自己。
剎那間,他領悟自己已陷落在她編織的情網中,無法逃月兌,也不想逃月兌。
也許他是累了,想暫且止住追逐的腳步,細心呵護一朵飄搖的花兒,只為他而綻放、為他獨自美麗。
一掀開眼簾,就看見朝思暮想的男人就近在咫尺,映珣舍不得眨眼,深怕轉瞬間,他便會消失蹤影。
兩人四目交會,目光膠著、糾纏,難舍難分。
她眼中泛濫的情意淹沒他的理智,僅存的一點猶豫與心防崩潰瓦解。
「妳醒了。」他企圖以雲淡風清的口吻掩飾內心的澎湃,嘶啞的嗓音仍透露出激切。
映珣眼中閃著淚光,半晌,徐徐蠕動雙唇。「我不是在作夢?」干澀的喉嚨如烈火灼燒,虛渺的聲音很快地飄散在空氣中。
邢拓僅是凝睇著她,沒有回答。
映珣困惑的擰起秀眉,爾後緊緊閉上眼、又霍然睜開,影像依舊清晰真實,佔據她的視線,並未憑空消逝。
「是真的……」不是她過度思念,所產生的幻影。
即使是真的又如何?終究還不是得面對分離。
她得再次承受別離的痛苦,思及此,甜蜜立刻被漫無邊境的痛楚取代。
他依然未發一語,平靜的臉孔瞧不出他的情緒。
他的緘默令她惶惑忐忑,隨著冗長的沉默,她的心跳也幾乎停止躍動。
終于,邢拓決定啟齒,還沒說半個字,映珣便倉皇的搶先開口。「對不起。」語氣充滿愧疚。
他攏起眉心,若有所思的瞅著她。
想必她還為了「開拓者」被奪走及他被痛扁的事耿耿于懷,他思索著該不該現在就將實情告知,減輕她的罪惡感。
「對不起……」這三個字彷佛成了她的口頭禪。「我一定會設法把『開拓者』還給你。」如此一來,背負的包袱也比較輕一些,能更毅然決然的離開。
設法?傻傻的跪在大樓外,任憑風吹雨淋、挨餓受凍,導致虛月兌昏厥,就是她想出來的愚蠢辦法?!
他沒轍的吁嘆一口氣,再度證明她笨的貨真價實,不是裝出來的。
他敷衍的虛應一聲,決定先保密,算是給她擅作主張的懲罰。
不過,那也不是他現在想表達的重點。
「妳……」
他才起了頭,映珣就匆促打斷。「我一定可以的……把東西還給你……」她不想從他口中,听到任何令她心碎的無情話語。
邢拓狐疑的盯著她,明顯感覺到她極力逃避什麼,似乎不想讓他開口。
她的思考邏輯,實在無法和一般人相提並論,總之,一定不是太聰明的想法。
在他熾熱的眸光下,她不禁感到別扭羞澀,淡淡的粉紅染上麗顏,增添一抹生氣。
他的胸口一陣激蕩,益加肆無忌憚的凝視她宛若少女的羞赧神情。
映珣的心髒怦怦狂跳,無所適從的別開眼,不敢妄加臆測他眼中深沉的異樣光芒,究竟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