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和若頭一低,還真不好回話,真要說太皇太後召見,她娘還不得先嚇死。「走了很久,長樂王府還沒到嗎?」
「到了。」他以指挑開桂圓肉,往她嘴里一塞。
「到了?」她怎麼沒看見大門,馬車還繼續往前走。
「眼前這條路叫王府路,東邊被拆過似的灰屋子是忠義王府,再過去點如馬糞顏色的是武真王府,再往前走……」
他一口氣說了四、五座王府,嫌到一個不行,似乎這些都是行將就木的老頭,他總有一天會拆了它們。
「等等,我說的是長樂王府,你說的那些與我何干?」她都被他搞胡涂了,難道他住在皇宮里?
段玉聿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我不是說到了嗎?」
「到了哪里?馬車還在走。」他的惡趣味有時候會將人逼瘋。
他突地放聲大笑,一把摟住她。「王府路、王府路,顧名思義這條路的兩側皆為王府,剛彎進來看到的便是長樂王府,整個西面都是我們的。」
夏和若被嚇到了,驚訝地睜大眼,久久沒法回神。
好大……
「哪里大,我在封地的王府是這兒的十倍大,你在里面還能跑馬呢,逛上十天半個月也逛不完。」少見多怪。
封地的王府要養三萬精兵,因此不蓋大點不夠用,方圓十里內的山川、湖泊都是王府的,他讓人蓋軍營、練武場、跑馬場,還有數也數不清的房舍,有的屋子他連去都沒去過。
不知自己喃喃自語將心聲說出口,夏和若收起驚嚇的神色,再次趴在車窗往外看。「你一個人住得了嗎?」
「不是還有你?」他取笑地將指往她唇上一點。
「可多一個我也是九牛一毛,根本沒多大感覺。」怎麼還是牆,到底有完沒完,她兩眼都看花了。
他輕聲在她耳邊低喃。「多生幾個孩子就能填滿。」
她一听,滿臉潮紅。「我們以後要住在京城嗎?」
頓了頓,他臉色微冷。「你想住京城還是回我的封地?」
夏和若想了一下,小聲的在他耳邊回道︰「這里貴人多,以我的出身恐怕融不進這圈子,我還是喜歡咱們地頭,有空時還能釀幾壇子酒喂喂你的酒蟲。」
「好,我等你釀酒……」
忽地,正在行進中的馬車不知被什麼撞了一下,車身受力,搖搖晃晃,馬受驚了,嘶鳴不已,行伍出身的車夫連忙拉住揚蹄的馬兒,慢慢地安穩下來。
「好呀!哪個不知死活的家伙敢擋小爺的路卜不知道路是小爺開的嗎?還不立刻給小爺滾下來,小爺留你個全尸,不牽連你一家老少。快滾下來,別等小爺動手……」
「長進了,敢自稱小爺了。」馬車內傳出冷冷的譏誚言詞,半個桂圓殼彈向「小爺」的腦門。
「誰,誰敢暗算小爺!你們全是死人呀,還不上去把人拖下來打,不把人打殘了,小爺打死你們……」
「小爺」撫著頭大吼,氣得直跳腳。
「可是爺,馬車四周全是帶刀侍衛,奴……奴才們不敢動手。」咽了咽口水,下人滿臉惶恐。
「沒用的奴才,他有侍衛,小爺沒有親兵嗎?去,把府里的兵叫出來,一人一腳把馬車上的人給小爺活活踹死。」也不打听打听他是京城小霸王,名頭一說出來,能嚇死半城人。「是。」
家丁才剛要去叫人,馬車上的男人又出聲了——
「白小七,你真是給爺長見識了,來來來,爺站著不動讓你踹,能踹得了算你本事。」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他一不在京城,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蝦米都跳出來了。
「你算什麼東西,敢直呼小爺白小七,小爺……咳咳!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忽地一物彈入口里,白小七怔了一下,咳了許久沒咳出,反而一口咽下,他驚慌不已,以為被喂了毒。
「桂圓。」
「桂圓?」他停下正在挖喉催吐的動作。
「白小七,爺離開時你不過豆丁點大,現在都會橫著走了,把王府路當你家的,你有沒有把爺放在眼里?」沒有他,哪來的王府路,這些假王爺有哪幾個出自宗室?
「你……你是誰?小……小爺不怕你,給小爺報上名號來!」哼,就算他打不贏,也還有大哥,準把這人打得屁滾尿流。
「睜犬眼楮瞧瞧你家爺是誰。」一只長腿跨下馬車,隨後是高大的身軀,一股撲天蓋地的煞氣迎面而來。
「你……看起來很眼熟……」為什麼有一陣恐懼由心底升起?好像有大禍臨頭的感覺。
「是眼熟呀,要不要爺再把你扔進大湖里,喂你生吃剝皮青蛙……」
段玉聿話還沒說完,先前氣焰高漲的白小七突然尖聲驚叫,臉色發白地跌坐在地,全身發著抖。
「長……長樂王!」白小七眼前一黑,差點厥過去。
他寧可自己厥了,也不願生生面對這個閻王。
「原來還有人記得本王呀,真是榮幸。」段玉聿露著白牙笑著,表情多麼和藹可親,可是……
白小七褲下已出現一泡黃尿。
「榮幸,榮幸……啊,不對,你怎麼回來了?你……你不要打我,我錯了……」白小七驚恐的抬起手遮頭,怕這位大爺的腿往身上踹。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真是好孩子呀!不過你的馬車撞壞了本王的馬車,讓本王無法耀武揚威的回府,你說這筆帳該怎麼算?」他這人很好商量,從不恃強凌弱。
段玉聿一腳踹在白小七的手上,他吃疼得冷汗直冒卻不敢喊出聲,一張臉白得像死了爹娘,正在哭喪。
「我賠、我賠,我給你賠禮。我最近剛買了一匹汗血寶馬,明兒送到你府上可行?」白小七卑微得不能再卑微,連眼神都不敢直視,抖個不停的身子讓人看了覺得著實可憐。
「你認為爺這麼好打發?」一匹汗血寶馬,他不是弄不到,但聊勝于無,回去蓋個馬場養馬。
「那再加一艘畫舫如何?買不到一個月,只下水一次……」白小七都快哭了,只求全身而退。
段玉聿假意思忖,「依本王以前的性子,定是斷你一手一腳,但因車上有女眷,本王不想見血驚嚇到她,所以這一回饒過你。日後你見到本王有多遠滾多遠,最好繞道走,听到沒?」
出府就這一條路,不走這條路還能往哪走?可白小七哪敢說不,「是是是,一定繞路,一定繞路……」他站在翻倒的馬車旁點頭哈腰,長樂王的馬車沒走,他連腰都不敢伸直,一副見到祖宗的模樣。
「啊!他暈倒了。」從車窗往後看,夏和若驚呼一聲。
「還是這麼沒用,才說他長進了就漏氣,我一沒打,二沒罵的,他還能自個兒嚇破膽。」就憑這膽量,也敢四處吆喝。
「他是誰?」看來來頭不小。
「白小七,東漢王最小的兒子,有一姊入宮為妃。」他得敲打敲打了,不讓這異姓王心生動。
段玉聿此番回京,除了帶夏和若進宮,還有其他的目的,那就是要處理幾個不甘被削藩而有意連手的藩王。
東漢王在封地,並未在京城的府中,他嚇嚇小輩也好,知道怕就不敢造反,省得他又要帶兵圍剿。
「我看你踩了他的手,他會不會有事?」就「輕輕」一腳呀,怎麼那人臉都白了,面無血色?是嚇的吧!
夏和若不曉得那一腳段玉聿下了多少力道,表面看起來沒傷的白小七手骨都碎了,想要好起來需要花很長的時間。
「你認為有事嗎?不過就是瞎吼瞎叫,你別理會了,咱們王府真的到了,你想想要先從哪里逛起來……」
第十章 為了賜婚鬧不停(1)
「總算肯來了,沒等到哀家一把骨頭入土。」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讓人听得心慌慌。
幾日前就來到京城的段玉聿借口長途跋涉,身子不適,要在王府中休養數日,養好了氣色再入宮晉見。又說府內久未有主子居住,下人松怠,疏于打理,故而先整頓整頓,懲治惡僕懶奴。
實則哪是路途遙遠,人乏身疲,還有內情。
抵達京城的第二天,段玉聿就帶著對京城充滿好奇的夏和若滿街走了,兩人不坐馬車,就真的用兩條腿慢條斯理的逛起大街,一路玩樂哪會累,一個個精神得很。
由段玉聿這個地頭蛇帶著,他們早出晚歸,去京城的景點游玩,上酒樓吃頓豐富大餐,一百零八道菜肴吃到肚圓也吃不完,一道菜兩個人最多吃兩、三口而已,撐到快吐了便打賞乞丐。
而後去茶樓喝茶解膩听說書,天橋底下看雜耍,買了半個布莊的布料,花了上千兩銀子,又上首飾鋪子挑了好幾匣子的簪花、金釵、玉步搖、花鈿、華勝等飾品,買到身後的丫頭都捧不動了,還得讓跟在後頭的親衛先送回府再回來跟著。
這些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重要的是段玉聿又把人給打了,還不只一個,從早到晚都有人進宮告狀,頂著鼻青臉腫的一張臉跪在太皇太後跟前,要求給個公道,不能平白無故地挨打還求助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