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恬兒聞言,霍地瞪大眼楮︰「你說什麼?」
「難道我說錯了?全臨安城的女子,有哪個像你這樣拋頭露面地在外面賣弄風騷?又有哪個女子在未出嫁時就讓其他男人評頭論足,甚至還送了一個糕餅西施的封號?」
練錦忍不住出聲︰「爹,不要這樣……」
蘇恬兒可沒練錦這麼好的修養,她猛然站起身,杏眼圓睜,直瞪著練老爺子,「你是說我不知廉恥,沒有資格做你練家的媳婦嗎?」
「當然,練家三代為江寧織造,皇上還曾親自二度探訪;練家的繡品遍及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而日常交游更遍達朝中顯貴,怎麼能要你這種小小扳餅鋪的女兒做媳婦兒?」
蘇恬兒快氣炸了!她一向不相信真有那種狗眼看人低的人,想不到現在居然遇上了,而且這個人還是練錦的父親,堂堂練家湘坊的主人!
刀子氣呼呼地蓮步輕移,風姿綽約、儀態萬各地走近練老爺子,「敢問練老爺,要什麼樣資格的姑娘,才能做你練家的媳婦兒?」
練老爺子輕視地瞥了蘇恬兒一眼︰「至少也得是官宦世家、書香門弟的閨秀,還要懂得琴棋書畫、熟讀四書五經,當然,女紅和女德也是不可少的。」
「哦?」蘇恬兒不服輸地點點頭,「琴棋書畫是嗎?別的我不懂,琴琪書畫倒還懂一些。」
練老爺子根本就不相信她說的,「你懂?如果你懂,那天下就沒有白丁了!」
被這麼一說,蘇恬兒更不服氣,「不相信的話,你考好了!」
他眉頭一抬,「考?好,錦兒,你就隨便出個題考考她,讓我看看她到底懂多少。」
「如果我考過了呢?」
「考過了,你就可以留下來;考不過,我讓錦兒立即寫封休書,你馬上回蘇家去。」
蘇恬兒狠狠點頭,大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好,我跟你賭了!」
練錦驚訝地看著她,這小東西知道她在說什麼嗎?「恬兒,你……」
「你考好了,大不了咱們兩敗俱傷!」她神氣地一甩頭,似乎不把這小小的測驗放在眼底。
練錦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更沒想到父親對她的萬歲會這麼深。現在該怎麼辦?考還是不考?如果考的話,以這丫頭沒讀過三天書的小腦袋,不出半題,準讓父親給轟出去;但是不考,刀子又沒有半點留下來的機會。
想到這兒,練錦為難地點頭,「好,恬兒,你注意了,我先考你對對子。」
蘇恬兒還是神氣兮兮的模樣,「你說吧!」
「一夜北風緊。」
「錦被少一床。」
練錦愣在當場,「錦被少一床?」
「對啊!北風吹了一夜,難道不覺得冷、不想找被子嗎?」她振振有辭辯解著。
「可是對句至少韻腳和意思要相對,你這‘錦被少一床’,不行!」
「不行?」蘇恬兒偏過頭一想,「一群行人散。」
練錦的聲調不覺提高許多︰「一群行人散?這又是什麼?」
「一群對一夜、北風對行人、緊對散,不成嗎?」
練錦伸手往額頭一拍,天啊!這是哪門子的對句?真是敗給她了!
「好,那‘豬八戒扮新娘,越扮越丑’」。練錦換了一個簡單一點的,他想文兒媳謅謅的對子,這小東西八成听不懂,換成俚語,她總該懂了吧?
「孫悟空照鏡子,搔首弄姿。」
練錦一臉錯愕地說︰「孫悟空照鏡子?」
蘇恬兒用看白痴的眼神看著他,「當然,猴子照鏡子,不是搔首弄姿,又是什麼?」
練錦听了實在哭笑不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那……什麼叫‘檔李不言,下自成蹊’?」
蘇恬兒一臉莫名其妙地道︰「桃子、李子本來就不會說話,而且桃子、李子底下怎麼會有溪流經過?」
「蹊指的是小徑。」
「小徑?那我懂了,一定是有人偷摘桃子、李子,偷摘的次數一多,底下自然走出一條路來。」她得意洋洋地解釋著。
練錦一听不禁全身無力,這丫頭顛倒是非的本事可不是普通的好,再問下去,只怕爹沒先昏倒,他自己要先昏倒了。
他轉而命人取來文房四寶。
「你寫幾個字讓我瞧瞧。」
蘇恬兒漫不在乎地接過筆,笨手笨腳地握了老半天,還抓不住方向,最後決定五指齊上──橫握。
「我好了,你說吧!要寫什麼?」
練錦申吟一聲,不知該說什麼。他偷偷瞄了父親一眼,卻見父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于是他命人撤下文房四寶,覺得開始有些頭疼。
他近乎求饒似的看著蘇恬兒,希望她別再胡鬧,難道她不知道父親很希望趕她出去嗎?
「恬兒,你還會什麼?彈琴?吹笛?還是品簫?」
蘇恬兒認真地想了一會兒,「我會下棋。」
聞言,練錦眼楮一亮,下棋?這丫頭會下棋?或許這是一個好方法,因為爹也是個愛下棋之人,且愛棋成痴啊!
他忙要人擺出棋盤,作勢要和蘇恬兒下棋。
但棋盤才剛擺好,練老爺子便開口了︰「錦兒,這具讓我來吧!」
練錦點點頭,心里卻七上八下的,生怕小丫頭又是信口胡謅中,到時候他可真的得送她休書一紙當作禮物!
不過,練錦的擔心顯然是多余的,只見蘇恬兒氣定神閑地坐了下來,還很不鴉地翹起二郎腿,喝起茶來。等她喝夠茶,這才伸出縴縴玉手抓起一枚白子,直接朝平部六三路放去。
練老爺子見狀,抓起一枚黑子往平部九三路放下。
蘇恬兒甜甜一笑,又拿起一枚白子放在六五路。
練老爺子眼中精光一閃,在九五路放下一枚黑子。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一黑一白、一子一子廝殺纏斗起來,一旁的練錦不自覺的瞪大眼楮,無法置信地瞅著國騾馬松松嗑瓜子喝茶,談笑用兵的蘇恬兒。
這丫頭當真會下棋?而且棋下得這麼好?
他本身的棋下得相當不錯,幾乎打遍臨安無敵手,不過他的棋都是父親所教的,由此可見他爹在棋藝方面的造詣。可是即使如此,今天他爹還是讓蘇恬兒給殺得冷汗涔涔、坐立難安,看樣子,這小東西想留在練家想來是已經沒有問題。
正當練錦若有所思時,只听得蘇恬兒甜甜地開口︰「老爺子,你說這第六十五子應該下在哪里?如果你說得出來,我蘇恬兒就拍拍走人,從此不再踏進練家一步。」
練錦含在口中的一口茶幾乎噴了出來,老頭子?這丫頭居然叫他爹老頭子?
可此時此刻的練老爺子可沒心情理會蘇恬兒是怎麼稱呼他的。他臉色鐵青地看著滿盤的黑白子,一句話也接不上,「我……」
「接不上了,對吧?」蘇恬兒一口喝光茶杯里的茶,伸伸懶腰站了起來︰「既然你接不上,那我可以留下來了吧?」
練老爺子還是瞪著棋盤不說話,久久之後,他終于開口︰「我年紀大了,體力大不如前,讓我休息休息,好好想想,明天再來下,可以嗎?」
蘇恬兒得意地點點頭,「當然可以,蘇恬兒隨時奉陪。」
說著,她從鼻子哼出一口氣,一扭腰便要轉身離開。
「等等!」練老爺子又喚住了她。
蘇恬兒停在原地,連轉個頭都覺得懶。
練老爺子清清喉嚨,有些吞吞吐吐的說道︰「你……暫時可以留下來,不過……不過這不代表我承認你是練家的媳婦。」
蘇恬兒橫眉豎目地轉過身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問︰「那要怎麼樣才算是練家的媳婦?」
「你得繡出一幅‘溪山行旅圖’。」
「溪山行旅圖?那是什麼?」蘇恬兒疑惑地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