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瑪如果說要去,那就去啊。」他頭也不回。
「好。」她忍住笑,努力不表現出太開心的樣子。怕他要離開,她一路沒話找話說。「那個……你知道嗎?大貝勒本來要襲顯親王爵的,現在他歿了,爵位應該會由二貝勒繼承。」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嗎?」他止步,回眸冷瞥。
「沒、沒有。」她難堪地拉扯著衣袖,趕緊找另一個話題。「對了,大哥知道三姊不和永碩成親了嗎?」容音也是他妹妹,總該與他有關系了吧?
「預料中的事。」他繼續往前走。
「啊,你怎麼猜得到?」見永瑯有了回應,她又開心得緊跟在他後面。「也不知道二哥是怎麼勸容音姊放棄的,不過二哥說的也對,容音姊嫁給不愛她的男人一定會很痛苦,萬一又被婆家嫌棄不是更悲慘?倒不如把她留在家里,反正二哥說了,他會養容音姊一輩子。」
「你們兄妹兩個可真像,都很懂得照顧人。」永瑯忽地停步,讓緊跟在他身後說得興致高昂的月音差點就撞上他的背。
「我們都是一家人嘛,理當要互相照顧的。」她牽起唇角,開朗地笑道。
永瑯轉過身,眼神疏離地看著她。
「看來,你是已經忘記那天我跟你說過的話了。」他環抱雙臂,漠然地冷瞅著她。
月音愣了愣,急忙搖頭,害怕他又提起那些威脅恐嚇她的話,慌得轉開話題,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對了,大哥,你到內務府還能適應嗎?武備院里的人好不好相處?你有沒有交到新的朋友?」
「跟你沒有關系。」
她深吸口氣。「可是,妹妹關心哥哥是天經地義的事呀——」
「不要試探我的耐性!」他彎身貼近她,鼻尖輕踫到她的鼻尖。
她猝然中止了呼息,駭然往後退步,以為他又要吻她。
「你明明很怕我,為什麼還要一直跟著我?」他咬牙傾近她,眼對著眼地盯住她。「你在試探什麼嗎?還是想跟我玩欲迎還拒的游戲?或者你根本就在期待我吻你、抱你?」
「不、不是!沒有、沒有!」看著他的嘴唇幾乎要踫上她的,她嚇得心差點要停止跳動了。
「那就離我遠一點!」他煩躁地大喊,轉身大步走開。
月音失神地凝視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轉角,紅唇慢慢浮起一抹僵硬的淺笑。
沒有關系的。她安慰自己。至少今天永瑯並沒有如他威脅地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他沒有吻她、沒有抱她,這對她已經很尊重了。
也許,他也努力在克制自己,努力適應兄妹的關系。
只是,不知道怎麼了,她的心竟感到些許的淒涼和失落。
難道真如永瑯所說,她其實也在期待他吻她、抱她?
她無力地靠向牆壁,思緒混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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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靖郡王爺允禧領著全家人素服來到顯親王府吊唁大貝勒。
在靈堂前拈完香後,一個秀氣靈俊的少年阿哥走到慎靖郡王爺和福晉身旁,躬身輕語。
「王爺、福晉,請隨我來。」
「怎麼不見二貝勒?」允禧好奇地看著眼前俊秀的少年問道。
「阿瑪在偏廳招呼抄寫《金剛經》的師父,一會兒便過來。」
這個秀雅斯文的少年立刻吸引住雪音、容音和月音幾個姊妹的目光。
「你是二貝勒的兒子?」福晉興味盎然地打量著少年。
「是,我叫永靈。」少年微笑說道。
「好俊的小子,你今年幾歲了?」允禧笑問。
「剛滿十四。」永靈禮貌一笑,將他們領到殿側靈棚內。「請王爺、福晉還有阿哥、格格們用些茶點,我去請阿瑪過來。」說完,有禮地退開。
「這孩子挺聰明伶俐的,二貝勒教導得好。」允禧端起熱茶啜飲,笑著對兒女們說道。
「木不雕不成材,玉不琢不成器。再好的木頭也要經過一番精雕細刻才能讓人欣賞,人也是一樣,沒有嚴加管教過的,通常就是招人討厭。」福晉意有所指地大發感嘆。
永瑯假裝沒听見,垂眸輕啜熱茶。
「夫人,你就少說幾句吧。」允禧壓低聲音對她說。
「那兒有點心!」容音看見長幾上有幾碟細巧宮點,開心地起身去取。
「容音,別拿太多,其他客人還要吃呢。」雪音淡淡地提醒。
「這個不錯,味道好,你們也拿來吃呀!」容音兩手各拿了一塊糕點,邊吃邊推薦。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大哥,你要不要也來一塊?」月音藉機轉移額娘的焦點。
「好啊!」永瑯很配合地笑著點頭。
「月音怎麼沒問我要不要吃?有了新大哥,就把舊大哥丟一旁了!」永璨故意吃醋。
「哥,你在胡說什麼!」明知道永璨是玩笑話,但月音還是不自禁地紅了臉。
就在兄弟姊妹們低聲笑鬧時,一個身穿素服、腰系麻帶的男人走了過來,即使一身縞素,也掩不住男人身上沉穩尊貴的氣質。
「王爺、福晉,多年不見了。」男人朝允禧和福晉躬了躬身。
「是衍格啊!好多年不見了,你總算是回京了!」允禧嘆息地上下打量他,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是呀。」衍格疲憊地笑笑,轉過臉來,視線從永璨、永瑯、雪音、容音、月音臉上慢慢掃過,在看見永瑯時,不經意地多看了幾眼。「王爺,我當年離京時,他們都還小吧?現在回來都不認得了。」
「你走那年,月音才五歲,你還逗她玩過呢!」福晉微笑說道。
「是嗎?月音現在已經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小時候挺愛追著我跑的。」衍格溫柔地笑看月音。
「這表示我女兒從小就有看男人的眼光!」福晉呵呵笑道。
永瑯漠然斜睨月音一眼。
「對不起呀,二貝勒,我那時還小,一點兒也不記得你了呢!」月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留意到永瑯冷冷的眼神。
「五歲的孩子不記得是正常的。」衍格淡淡笑著,又與他們寒暄一陣。
漸漸地,前來吊唁的客人愈來愈多,靈棚幾乎擠滿了人,允禧見兒女們留在顯親王府也沒事,便要他們先回府去。
與衍格道別以後,一行人走到後院停轎處,永璨命人拉來了三輛馬車。
「我有事找永碩,要去愉郡王府一趟,你們自己回去吧。」永璨自己坐上了其中一輛,命轎夫轉向右側胡同。
「等一下!那我們要怎麼坐呀?」月音錯愕地對他喊道。
「四個人兩輛馬車,不會不夠你們坐吧?」永璨朝他們揮揮手,馬車漸漸駛離他們的視線。
來時,全家人是搭四輛馬車來的,允禧和福晉一輛,雪音和月音一輛,永璨和永瑯一輛,容音因為太胖,自己一人搭一輛馬車。但是,現在永璨把一輛馬車坐走了,他們四個人誰和誰坐同一輛馬車,竟成了難題。
永瑯抱著雙臂默不作聲,不耐煩地听著三個姊妹竊竊私語。
「我跟容音坐吧,你去跟大哥坐。」雪音擅自作了決定。
「好。」容音憨憨地點頭。
「我跟大哥坐?這、這不好吧?」月音圓睜著雙眼,光想到要和永瑯單獨坐在一輛馬車上,她的背脊就不禁發寒。
「反正你跟大哥感情比較好,我跟他不熟。」雪音聳聳肩說。
「誰跟他感情好了?你不要亂說!」她敏感地叫道,無可自制地紅了臉。
「你有毛病啊!緊張什麼,被蠍子螫啦?」雪音瞪她一眼。
月音尷尬地低著頭,不敢看向永瑯,但是仍可以感覺到永瑯盯著她的、冷冷嘲弄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