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昏——」他有氣無力地,抬眼瞟了下她,又無力垂落。「等我醒來再跟你說話好不好?我沒力氣了,想睡覺。」
探了下額頭,果然是燙的。她沒猜錯,他生病了!
「先告訴我,你去看醫生了沒有?」
「有,藥在桌上。」他只抬起半根手指頭指向床邊的小癟子,然後又將臉埋回枕頭中,這一回,是誓死不動了。
她拿起藥包,找出退燒藥,倒來開水強逼他服下,才放過他,讓他去睡。
藥包上指示,四個小時要服一次,可見是重感冒。
她坐在床沿,輕撫他微熱的臉龐,那樣的熱度,灼痛了她的心,一股好酸的感覺揪住心房,緊得胸口泛疼。
他生病了,可是身邊,居然沒有半個人照顧他!
這病,她也得負上一部分責任吧?每晚風吹雨淋的等她,不生病才怪。
看了看窗外,天也快亮了,她調了鬧鐘,在他身旁空的床位躺下,鑽進他懷中,打算小睡一下,然後再起來給他準備早餐。
六點整,鬧鐘還沒響,她便自動醒來,事實上,她睡得也不是很安心。
探手撫了下他的額頭,確定熱度稍退,才放心進廚房。
打開冰箱,里頭的東西還是和上回一樣少得可憐,沒啥長進。她利用有限的食材,簡單的熬了點雞蓉玉米粥端進房里。
「行書,起來吃點東西。」
「不要,我沒胃口。」不知是真醒了還是說夢話,他掩著被子,模糊低噥。
「不行,沒吃東西怎麼吃藥?」
「我等一下再吃——」
「不、行!」她堅決地將他挖起來。「再羅嗦我扁你!」
範行書眨眨眼,短暫露出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樣。「欣儂?」
丙然還沒清醒。楊欣儂好笑地道︰「還是你要我吻你才肯乖乖听話?」
這說話的調調兒……範行書這回可完全醒了,盯著被塞進手中的熱粥,再看看穿著圍裙的楊欣儂,她怎麼會在這里?!
「還不快吃?真等我吻你?還是喂你?!」
他猛力搖頭,不敢忤逆老佛爺懿旨,埋頭安分進食。
听話的吃完一碗粥,她遞去一杯溫水和藥包。「吃完可以繼續睡了,晚點再叫你起來。」
楊欣儂設定好下回吃藥的時間,見他直勾勾地瞅著她瞧,她走上前去,將他塞回被子里,順便啄了他一口。「乖,閉上眼楮。」
他迅速脹紅了臉,連忙閉緊眼楮,不敢看她。
她好笑地搖了搖頭,順手將鬧鐘拿出房間,以免驚擾他睡眠。
動手將屋子內外大致整理了一逼,該洗的衣物丟進洗衣機,該分類的報章雜志規劃清楚,盆栽澆上適量的水,狗狗給它洗個香噴噴的泡泡澡。
看看時間,超市已經開始營業,出門之前,狗狗在她腳邊磨磨蹭贈,她笑笑地張手抱起。「要一起去嗎?」
可憐的狗狗,它一定悶壞了。
從超市回來之後,楊欣儂將花了一個小時采買來的物品,全部塞進冰箱,起碼一個禮拜之內,吃的都沒問題了。
忙完所有的事,坐下來正想喘口氣,電話鈴聲響起,她怕吵醒熟睡的範行書,搶在第二聲響起之前快速接起。「喂?」
「……」或許是沒預備听到柔甜女音,另一方愣了幾秒,接不上話。
「你找範行書?」
「呃,對。你——」
「他目前正在生病,不適合被打擾,如果是純哈拉,那免了,謝謝惠顧;如果是很重要的事,請留下大名,雖然我還是比較希望一切等他病好再說。」
另一頭靜默了三秒,低低笑了。「不是很重要的事,純哈拉。」
「嗯哼。」那自己應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謝謝你的暗示,我知道我該識相的掛上電話,在這之前,能否回答我幾個問題?」
「請說。」
「你是——楊小姐嗎?」
「咦?你怎麼知道?」不會吧?他會跟朋友提起她?那他又是怎麼說的?一個很白目的女人,抱怨自己被耍著玩?
「行書是那種話很少的人,因為太安靜,一不小心,很容易被遺忘在角落,讓人忘了他的存在,但是,最近他的話比以前明顯多了一倍,開口閉口總是離不開另一個名字。楊小姐,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
「……」楊欣儂訝然,悶哼。「你怎麼知道我是聰明人?其實我笨得很。」
他溫聲一笑。「你已經將行書的個性抓了九成準了,不是嗎?」
她瞬間領會,這男人也不簡單。
明人不說暗話,她倒也乾脆。「閣下哪位?」
「裴季耘。」他沈默了半晌。「我該慶幸他認識了你嗎?」
既然都是聰明人,她也不會假裝听不懂。「你認為,我有這麼重要?」
裴季耘不答,反問︰「你知道,行書是養子嗎?」
「那又怎樣?」無父無母的孤兒滿街是。
「楊家父母,是在收養了行書之後,才陸續又生了行威和行雲,他對家人,有很重的責任感,幾年前,他父母移民,交代他要好好照顧弟妹。前年,行威想和朋友合夥投資生意,是他出的資金;上上個月,行雲懷孕,終於決定結婚,他花了大筆積蓄,買了三十多坪大的房子送她當結婚禮物,完成她建立溫馨小家庭的心願,他替所有人都設想到了,可是卻從沒替自己打算什麼,也許,他是在償還範家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也或者,在他心里,一直都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人,反正一人吃飯全家飽,沒必要為自己安排什麼吧!」
所以,他吃的、穿的、用的總是得過且過,從不講究,一輛破車也是能騎就騎,從不替自己多作打算。
鼻頭酸酸的,她本能地為他抱屈。「那他的家人呢?連你這個當朋友的都看得出來,那些讓他全心全意善待、設想的家人呢?他們就任由他如此虧待自己?」
「他們各自都有自己的生活要過,我們不能太苛求別人。」
「是啊!所以就只有範行書這個善良到不行的笨蛋,才會處處替別人著想,他就沒有人生、沒有夢想要過嗎?」她忿忿地咬牙,也不曉得自己在氣什麼,就是好心疼、好舍不得……
像听到了什麼有趣的言論,他莞爾輕笑。「那你呢?你能成為他的人生、他的夢想嗎?有了該珍惜、守護的人,他才會為自己打算。」
繞了這麼一大圈,原來這才是他想說的。
「你應該也很清楚,行書性情好得不像話,不管別人如何傷害他,他都會笑笑的不當一回事,轉個身就拋諸腦後,我實在不曉得這算是優點還是缺點,如果有你在他身邊的話,我想我可以很放心,你夠聰明,不會讓他吃太多的悶虧。所以我才想間——你對行書是認真的嗎?如果你只是覺得有趣好玩,請立刻離開他;如果是認真的,那就請認真到底,這男人,值得。」
「你的問題,我很難回答,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會存心傷害他。」
「感覺得出來,你相當維護他,不然,你現在不會還待在那里,更不會為他抱屈心疼。他的病,不要緊吧?」
「退燒了,按時吃藥,大概只要三、五天,又是一尾活龍了。」
「那就好。」他吁了口氣。
「裴季耘。」
「什麼?」
「很高興認識你。比起他那些沒責任感的家人,起碼你是真心對待範行書。」
他低低一笑。「我亦有同感。」想了一下,他再度開口︰「還有一件事,你曉得他的職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