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開口的是華盈盈,搓了搓手臂,「怎麼回事?剛才熱得很,現在卻突然變得涼颼颼的?」
徐雍平緊張兮兮的咽了口唾沫,「該不會……該不會巡撫大人的鬼魂……已經來了?」鬼是他最怕的東西。
「我什麼也沒看到。」褚緗屏氣凝神,張望四周。
還沒喘一口氣,正在作法的蜻庭再次拿出黃色符紙,用朱砂筆一揮,很快的寫上一道深奧難懂的符簇,將它插在桃木劍上,待符藤點燃之後,再次念起咒語,舉起桃木劍在空中不斷揮舞著。
「……三魂七魄速速听我命,急急如律令。」蜻庭叱喝一聲,「去!」
桌案上的燭火猛烈搖晃著……陰風卷起地上的塵埃……
廊下則是三張驚異的表情……
辰時不到,在眾人一夜末眠之後,廳外傳來驚喜的叫聲。
「總舵主回來了!」
「總舵主平安回來了!」
在廳內等候的眾人紛紛從座椅上跳起來,往外頭沖去,果然見到被漕幫兄弟簇擁進門的古觀濤,雖然形容有些狼狽不堪,顯然受了點傷,不過能夠平安無事的被釋放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
褚緗嗚咽的輕喚,「大師兄。」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他含笑的面對眾人激動的表情。
「大師兄!」同樣都是男人,徐雍平就不必顧忌,激動的上前抱住他,嚎啕大哭。「嗚嗚……哇……」
他失笑的拍拍他的背,「男兒有淚不輕彈,哭成這樣像什麼話,也不怕被其它師弟取笑,快把眼淚擦一擦。」
徐雍平用袖口胡亂的抹下臉,又哭又笑,哽咽的快說不出話來了。「真是太好了!大師兄,我真怕救不了你。」
「古大哥,你受傷了。」華盈盈急忙掏出手絹,輕拭古觀濤嘴角的血漬,替他打抱不平。「那該死的狗官居然對你用刑?難道他想屈打成招不成?」
迸觀濤輕輕推開她的小手,婉謝她的好意。「這點小傷我還捱得住……三師弟,你沒通知師父吧?我不希望他老人家擔心。」
「我還沒通知師父。」
迸觀濤點頭,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雖然我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不過知府大人突然放了我,讓我有點想不通。」
「這都要感謝歐陽姑娘。」徐雍平很樂于告訴他真相。
他怔了怔。「她?」
「多虧有她在,不然咱們根本束手無策。」于是把昨晚那段匪夷所思的經歷說了一遍。
「真有這種事?」古觀濤表情呆愕的看著他,然後睇向同樣在場的褚緗和華盈盈,見她們很不甘願的點頭,才慢慢吸收這不可思議的訊息。
「三師兄!三師兄!」
排行最小的師弟從外頭回來,奔進廳內,一眼就覦見古觀濤高大精壯的身影,簡直樂翻了天。「大師兄,你真的回來了!」
「十六師弟,什麼事這麼著急?」他問。
徐雍平也很想知道最新的狀況。「十六師弟,巡撫衙門的情況怎麼樣了?」
「現在那邊亂成一團,因為听說巡撫大人昨晚突然死而復活,把大家嚇了一大跳,而且好像變了個人似的,還大聲訓斥知府胡亂抓人。」十六師弟比手畫腳,說得口沫橫飛。
眾人听了無不鼓掌叫好。
「想不到真有這回事。」古觀濤這下不得不信了。
華盈盈體貼的勾住他強健有力的臂彎。「古大哥,你受了傷,衣服都破了,還是先回房去換下,我來幫你上藥。」
「大師兄,你昨兒個都沒吃東西,一定餓了吧?」褚緗也柔聲的說︰「我去幫你弄些吃的。」
迸觀濤像是沒听到她們的話,目光在眾人之間梭巡。
「蜻庭呢?」
此話一出,兩個姑娘的表情陡地轉黯。
「咦?」徐雍平也跟著找。「她剛剛明明還在這兒,怎麼不見了?奇怪了?會不會先回房休息去了?」
他輕輕抽回被華盈盈勾住的手臂,「讓大家擔驚受怕了一晚,想必也累壞了,都去休息吧!」說完,雙腳已經往廳外走去,不過不是回自己的寢房,而是走向客房,果然找到要見的人就在前頭。
「歐陽姑娘!」
可以安心回房睡它個一天一夜的蜻庭回過頭來,一臉似笑非笑。「不用太感激我,我只是想證明我的能力給你看,免得你老是把我跟外頭那些騙人的江湖術士混為一談。」
「但我還是得跟妳說聲謝謝。」古觀濤看得出她眼中的疲累,微腫的眼皮,還有幾條血絲纏繞在眼白上,氣色也不太好,心頭不禁窒了窒,一股無法言喻的柔情在眼底蕩漾開來。
她聳了下細瘦的肩頭,「既然你這麼堅持,那我只有接受了。」
迸觀濤睇著她,喉頭里像是梗了千言萬語,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從何說起。
「我……」
「你、你要跟我說什麼?」蜻庭被他盯得好像有跳蚤在咬她,渾身發熱。
他清了清喉嚨,「昨晚辛苦妳了。」
「確實是滿辛苦的。」這點她也不跟他謙虛。「以前看我師父做過一次,想不到會這麼累人,下次要是再有這種事,不要再來找我,打死我都不干了。」
真像她說話的口氣!迸觀濤笑咳一聲,「我也希望沒有下次了……那麼等十二個時辰一到,巡撫大人他……」
蜻庭擺了擺小手,「當然還是會死,反正他本來就是死人。不過,這回我會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斃身亡,我倒要看看誰敢說你是凶手。」
粗獷的臉龐霎時柔和不少。「謝謝妳。」
「不客氣。」不知怎地,她突然不太好意思直視他的瞳眸。
眼底的遲疑一掃而空,索性直呼起她的閨名。
「蜻庭。」
她立即做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你、你別用那麼溫柔的聲音叫我的名字,我听了好不習慣,你看、你看!雞皮疙瘩全都起來了。」為了證明她說言不假,還特地扯高袖子讓他瞧個清楚。
迸觀濤畢竟不擅表達,尤其是對這種事。
「我只是……」
「只是什麼?」一顆心提到喉嚨,蜻庭卻故意瞪大眼,裝得很凶悍的樣子。
他又假咳兩聲,「也沒什麼。」
蜻庭的心情跟著他的話忽起忽落,連自己也搞不清楚這是什麼毛病。「呃……既然沒事,我要回房休息了。」
她看起來真的很累,應該好好去睡一會兒。「嗯,晚一點我會讓丫鬟送吃的到房間給妳。」
「突然對我這麼好,該不會有詐吧?」轉身走開之前,小嘴還在咕噥,以為他沒听到。「還是昨晚作的法出了問題,讓他的腦子也變得不太正常?應該不會才對,這就怪了。」
輕笑一聲,古觀濤瞅著她消失的地方良久……
當他回過神來,明確的感覺到心中微妙的轉變。
生平頭一次,他心動了。
伙計送上剛沏好的茶水,說了聲慢用便退下了。
「有什麼事非要來這兒談不可?」褚緗依約來到觀前街的一間茶鋪,店里坐得稀稀疏疏,沒幾個客人。
華盈盈熱絡的打開油紙袋,「這是我剛在路上買的,緗姊不是最愛吃采芝齋的白糖蓮心和天香蜜棗,要不要一塊用?」
「妳找我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她才不接受巴結。
佯嘆一聲,「好吧!既然妳不想吃,那我就自個兒用了。」挑了一顆金絲金橘放入口中,慢慢品嘗個中滋味。「緗姊,妳沒發覺古大哥變了嗎?」
她柳眉輕蹙,「大師兄哪里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