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連續響了十幾聲,終于死心的停止了。
韓拓往後仰躺在草坪上,將手肘橫放在眼皮上,想堵住洶涌的淚水。
「失火了!失火了!」
她不斷的叫著,聲音充滿驚恐。
借著手機上的電話簿,被緊急通知前來醫院的邵允澤試著把她搖醒。「筱雨?筱雨?」
「喝!」筱雨張開眼楮,一身冷汗。
他拂開她額上的濕發,「醒了?」
筱雨臉上仍然驚悸猶存,一把抓住邵允澤的手腕大叫︰「失火了!表哥,失火了!快叫大家逃走……」
「筱雨,妳冷靜下來,根本沒有失火。」
她驚惶的看著他,過了半晌,才找到聲音。「沒有?怎麼可能?好多煙,燻得我眼楮好痛……怎麼也睜不開來了……還咳得好難過、好痛苦……怎麼會沒有?怎麼可能?」
「是真的!妳的鄰居看妳倒在門口,嘴里一直喊失火了,可是根本沒有火警,等妳昏倒後才趕緊叫救護車。」他將經過簡單帶過。「筱雨,到底是怎麼回事?是妳在作夢嗎?」
「夢?可是好真實,好象真的發生過……難道是我的眼楮又看見幻覺了?」筱雨撫模自己安然無恙的雙眼,喃喃低語。「對了,我想起來了,當時我看到好多人在走廊上跑,可是那個地方根本不可能容納得了那麼多人……」
邵允澤雖然不相信怪力亂神,可是接連發生這麼多次,不免開始懷疑。「好了,先別想這麼多,急診室的醫生來看過妳,說妳的血壓偏低,有些貧血,其它沒什麼問題,休息一下就可以回去了。」
「嗯。」她一臉歉然,「表哥,對不起,老是麻煩你。」
他拉了張椅子坐下,「說什麼傻話,我們是一家人,怎麼能說麻煩?要不要打電話叫韓拓過來陪妳?」
筱雨原本想說「好」,及時打住。「不用了。」
「怎麼了?你們吵架了?」
「沒有。」她搖頭。
邵允澤不再追問,沉吟片刻,「經過這次事件,我覺得有必要再去找一次當初幫妳動移植手術的張醫生,請他告訴我們捐出眼角膜給妳的女人的身分。」
她有些吃驚。「表哥是說……」
「有些事寧可信其有,妳三番兩次看到幻覺,誰也不能保證下次會發生什麼意外,我只擔心張醫生礙于規定不肯說,不過我會盡量說服他的。」
第九章
叮咚!叮咚!
來人的鍥而不舍,讓前來開門的韓拓劈頭就吼,因為昨晚喝得太多,宿醉讓他恨不得把頭剁掉。
「干什麼?!」
出乎意外的,站在門口的是上次匆匆一瞥的夏晉隆。
「我能跟你談談嗎?」
韓拓心煩氣躁的很想捧門。「你還想買那把劍?好!我賣給你總可以了吧?不要再來煩我了!」他之所以珍惜那把劍,不是因為劍的本身,而是每次看到它,就會想起養父母把他當親生兒子般疼愛有加的美好時光。
八歲那年,養父帶著他和養母到香港旅游,無意間逛進一家骨董店,他就是在那里看到了這把劍,只可惜價格太貴了;直到五年前,在熟識的友人家中再次看到,便以三倍的價錢買下;可是同樣的,這把劍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並不是養父母的親生骨肉,他們根本不曾真心愛過他。
「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那把劍。」
他冷哼一聲,「那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談的?」
夏晉隆篤定的看著他,不像上次,好象見到鬼似的。「當然有,能不能進去再說?」
很想抱著頭申吟的韓拓只好讓開。
「說完就快滾!」
換了拖鞋進入屋內,夏晉隆不發一語的坐下,若有所思的盯著他慍怒的神情,似乎在找尋什麼。
韓拓撇唇低叱,「如果你是來跟我大眼瞪小眼,那現在可以滾了!」
「你的脾氣很暴躁,一定是男方那邊的血統不好,才會遺傳到你身上。」他的口氣有著濃濃的嫌惡。
眉頭登時皺了好幾個褶,「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到這時,夏晉隆才願意用正眼看他。「我說你不但外表跟你的親生父親很像,就連脾氣也一模一樣。」
「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他驚疑不定的瞪著夏晉隆。
夏晉隆表情嚴肅,「我沒有胡說,你的養父是不是叫韓正國?」
「他已經不是我養父了。」韓拓咬著牙說。
沒有跟他翠辯,夏晉隆繼續往下說。「還有你的養母叫孟玉華,他們是在公元一九七五年五月十二日透過律師收養一名剛出生不到一個月的男嬰,也就是你,還把那天當作男嬰的生日。」
他震驚莫名。「你怎麼知道這些?」
「那天見到你之後,我就派人私下進行調查,也找到當年辦理收養手續的律師,證實你的養父母就是當年收養我妹妹的兒子的那對夫妻。」
「你妹妹!」韓拓驚叫。
夏晉隆看著百分之九十九確定是自己親外甥的年輕男人。「我妹妹夏如雪,也就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是我們夏家最受寵的女兒,美麗又溫柔,有一顆善良的心,卻偏偏愛上不該愛的人,一個長工的兒子。」
「長工的兒子?」除了重復他的話,韓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因為這一切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只要想到過去的點點滴滴,夏晉隆依然憤怒不已。「沒錯,我們夏家在大稻埕也算是有頭有臉,有多少人家想攀上這門親事,那個男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是個性格火爆、好高騖遠的年輕人,不甘心跟自己的父親一樣,一輩子只能在夏家當個長工,居然誘拐我們夏家的小鮑主,我最寶貝的妹妹,利用她的善良,一步步的引誘她愛上他,甚至讓她懷了野種!等到整件事爆發出來,才知道事態嚴重,人也跑得無影無蹤。」
臉色白到極點的韓拓狠狠的瞪著他。「我不相信……你妹妹呢?快去把她叫來,我要听她怎麼說。」
他閉了下眼,「她已經死了!他們兩個都死了!」
「死了?」韓拓險些站立不穩。
「對!我妹妹已經死了,當我把剛生下來不久的男嬰送走後,她就離家出走。」夏晉隆相當懊悔忽略了妹妹的愛子心切,明明知道她有多愛孩子,一定無法接受事實,卻沒有叫人看好她。「我們透過許多關系,還是找不到她的人,直到她去世了好幾年,才輾轉得到死訊。」
「她死了?」韓拓甩了甩頭,想讓自己清醒些。「這樣也不能證明我是她的兒子,我還是無法相信。」
夏晉隆很快的恢復自制力。「這是事實,如果不是因為我父親這幾年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希望在臨死前幫我妹妹完成心願,把她的兒子找回來,今天我就不會來這里找你了。」
即便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卻也沒料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得知,韓拓靠著牆滑坐下來,表情震懾,還無法完全吸收這項驚人的訊息。
「他……那個男人……他是怎麼死的?」
他起身來到門口,看著外面庭院的花花草草。「當我知道他居然引誘我妹妹,還玷污了她的清白,就派人四處找他,最後總算讓我找到了,當然也教訓了他一頓……隔天,他就被人發現淹死在大圳溝里頭。」
韓拓怒不可遏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襟。
「你殺了他?!」
「雖然我很想這麼做,不過我並沒有殺他。後來調查是他喝醉了酒,結果不小心掉進大圳溝淹死了,他是死有余辜,倒也省了我不少事。」話是這麼說,至于真相如何,只有夏晉隆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