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室是醫學院解剖用;C室則是實驗室,里面放了許多身體模型和觀摩用實體,像是某身體器官放在大型透明玻璃瓶,並加入防腐劑以供教學,有時甚至是未出生,但已成雛形的寶寶,所以有人覺得C室反而比B室更令人毛骨悚然。
走過轉角,她來到B室,核對手中資料,確認冷凍尸袋中每個人的身份。
空氣中除了空調的送風聲外,只剩她走動時衣服的摩擦聲。
「軋——軋——」
正當她查完第二具實驗用尸體時,空氣中傳來奇異的聲音,昭儀停下動作仔細聆听,但聲音又消失無蹤。會是她的錯覺嗎?
斂起狐疑,她繼續走向下一具尸體,這時「軋、軋」的聲音再度響起。
她屏氣凝神,確定聲源來自對面。
驀地,詭異的聲音停止了,空氣恢復靜謐,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清晰可聞。
她可以確定這里除了她這個活人外,就是死人,那麼到底是什麼聲音?今天也沒有其他人做尸體相驗的工作。
周遭一片死寂,靜得讓她心底也不禁有點毛毛的。
今天有人入侵醫院,但卻沒人發現歹徒如何進入和離去,而藍森也像自空氣中消失,這讓她很不安,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即將發生。
考慮良久,昭儀決定一探究竟。
推開B室的門,長廊上依舊是空空蕩蕩、冷冷清清,A室的大門就在斜對面。
自門上的玻璃窗透視里面一片漆黑,忽然間,她想起不知哪部恐怖片中,主角貼著門上玻璃窗往陰暗的屋內窺看,忽然玻璃窗內竄出血肉模糊的人嚇得主角尖叫,而全電影院的人也跟著驚聲尖叫,包括強拉她去電影院,自幼膽大包天的小妹昭曦。
全場唯一沒尖叫的人除了昏過去,就是嚇掉魂的人,以及繼續吃爆米花,一邊評論電影的她,因為實在太假了!
想到電影內的情節,她不由得想著,如果突然白布下有人站起來,或走得不甘願,決定將報復施加于最近的活人,這大概是昭曦最喜歡的場面吧!
唇角揚起淡淡的微笑,她收回視線,目光四顧並打開牆上的電燈。
霎時,A室一片光明,可以證明電燈沒有故障,醫院定期保養維修的費用茶得一點都不浪費。
一排整齊的活動停尸台上除了前三台放了已用白布覆蓋的尸體外,其余的停尸台皆干淨整潔得像是沒有使用過。
會不會是有人剛剛送尸體過來?可是她並沒有听到救護車或遞送尸體的嗓音。
她輕蹙眉黛,拿起一具尸體的病歷表,男性,七十二歲,心髒病發,接著掀開白布確認死者身份無誤。
第二具男性,三十七歲,死于肝硬化;第三具女性,六十九歲,糖尿病。
還好今天沒什麼血淋淋或意外身亡的尸體,雖然她並不怕,但看久了也會不舒服,尤其是若是吃牛排的話不吐才怪。
可能那聲音真是她平空幻想出來。昭儀釋懷的轉身要離去時,不期然一瞥發現隔壁間解剖台上躺了一具沒覆白布的尸體。
通常會躺上解剖台皆是需要細部相驗的尸體,一般多是死于非命。
藉著投射過玻璃窗的光線,隱約可見那人形壯碩,她推想那可能是男性。
懶得再去開解剖的燈檢查,她打算離去時,燈光微暗,她好像看到——那尸體移動一下!
是錯覺吧?她移回目光,皺一下眉再回頭看一眼,
霎時她整個人震住,那尸體的膝蓋居然弓起,然後「砰」的又落回台面上。
昭儀全身起了雞疙瘩,看恐怖電影和親眼目睹時的感覺完全不同。
頭一個直覺是轉身就跑;第二個直覺是尖叫;第三個直覺則是回頭再去確認。
她選擇第三個,于是轉身朝解剖室走去。
她曾看過科學宗秘的報導,有人真的在下葬之前才發現有生命的跡象,所以有可能那具尸體是活的,被誤判,這種醫生誤判的紀錄也不是沒有過。
如果不去理他,萬一延誤急救時效,或待會被醫護人員當尸體做防尸臭的過程給弄死,這豈不是冤枉?而要是她此刻撒手不管,明天他就可能成為不折不扣的死人,這對身為醫生的她,是不是算犯了見死不救、過失殺人?
驚魂未定的站在門口,才幾步路卻像走了一世紀,昭儀望著玻璃內寒颼颼的空間,心怦怦跳著,她緩緩的推開門,她迫切的打開牆上的燈。燈一亮,她不自覺地深呼一口氣,在燈光照射下,一切無所遁形,有時活人比死人還恐怖,她只要上前去確認那具尸體是死是活。
自床尾走到床頭是條漫長的路,她盯著他赤果的大腳丫子,很白淨;視線自他西裝褲向上梭巡,忽然間,眼前一黑,在她反應不及的瞬間,她感覺脖子被勒緊。
「別出聲。」
輕細的耳語之音,如鋼絲尖銳的凌遲她的神經,她感覺嘴巴被粗糙的厚掌壓緊,而雙手則被扭到背後。
驚恐的叫聲梗凝在喉頭,昭儀圓瞠著雙眼,都怪她太注意解剖台上的尸體以致失去警覺心。「是你!」熟悉的女性幽香飄入他的鼻息,他放開她的嘴。
昭儀想都不想的扯開心肺尖叫著,旋即又被他捂住。
「再叫就擰斷你的脖子!」他在她耳邊咆哮。「是我,你這笨蛋。」
昭儀根本看不到後面,哪里知道他是圓的方的,只想拉開喉嚨呼救,不過,照地下室這陰冷的空間,會有活人閑著沒事來逛大街嗎?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人來救援,看來她得靠自己。
「你也是和他們一伙的嗎?」
什麼一伙?什麼他們?昭儀只覺得雙手快被他扭斷,平緩繃緊的神經,耳邊傳來他粗濁的喘息和自己狂亂的心跳聲。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當他的手掌一離開她的嘴,她便緩緩的回答,心里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拜托,我不能呼吸了。」仰著頭讓自己被緊鉗的脖子稍得到空隙,身體也能夠多一點活動空間,奈何他力量好大,她的雙手像是被鋼鉗緊緊鎖住。
「你不是和他們一伙,那你怎麼會來這?」
「我是醫生。」這個人是低能是不是?沒看到人也穿著醫生制服嗎?
「醫生也可能偽裝。說,你跟他是什麼關系?」他用力扳著她的下顎讓她轉頭。
她總算看清解剖台上的尸體,那還真是一具尸體,心髒、眉尖各插兩柄手術刀,依尸體四肢會抽搐的情形看來,可能剛死不久。
她猛抽一口氣,「你殺了人?」屏氣凝神一瞧,「咦,這人不是我們醫院的醫生。」一身白袍,左胸被染滿血的名牌,分明是今天公休的醫生的制服。
「你確定?」
「廢話,我已經在這醫院實習快兩年。」就快畢業了,還倒霉的踫上這種事。
「你沒騙我,你真的不認識他?」
靶覺扣住她手腕的力道松一些,她喘口氣,「你很煩,說不是就……」她迅如閃電的手腕反轉攫住他的手,腳往後一拐,一個彎腰,使勁將巨碩的他摔出一個巨響,動作干淨利落,一氣呵成。
他低咒著一連串髒話,在撞倒解剖台尸體和台子,直到牆上櫃子才停下,整櫃的物品紛紛掉落,還有一些瓶罐砸到他頭上。
他捂著被碎玻璃割傷的頭,瞪她一眼,「媽的,你在搞什麼鬼?」
「藍森?!」她登時傻眼。「怎麼會是你?!」她趕緊上前攙起跌坐在碎玻璃中的藍森,除了原本未愈的傷口外,他身上又多了許多傷痕,絕大部分是她的杰作。
「你怎麼跑到這里?」不經意觸踫到他的腰側,濡濕的液體沾滿她的手掌。「天啊!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