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男孤單的站在黑夜里,好似迷途的小孩听到任何聲響都會依本能靠上前。
乍見獵犬正歪著頭大量她,她不設防的撲在它身上,以為它也和她一樣是孤零零的一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之後,她掏出懷中的饃饃餅,那是在逃離前父親硬塞到她手里的,她一邊哭一邊與它分享,一狗一人就此義結金蘭,決定浪跡天涯,她還替它取了名字叫阿大。
「我們去吃饅頭好不好?」話雖是問句,若男已朝路邊小攤走去。
「嗚!」阿大聰明的咬住她的裙擺,腳像被釘住似的站在客棧沒口。
「不行!我們沒有多少盤纏了。」這時她擺住身為主人的威風,回頭叉腰與它對瞪,「這里很貴的耶!你知不知道?」並開始一連串義正詞嚴的教訓它。
一道噗哧笑聲自客棧二樓雅座的白衣男子口中逸出,「不棄,你看看,那個綁長辮的小女孩好好玩,居然跟只畜牲說話。」
白衣男子對座是和面無表情的黑衣男子,他正慢條斯細的用餐,專注的神情仿佛眼前那盤花生是人間美味。
「不棄,你有沒有听到我說的話?」白衣男子按住他持筷的手。
「拿開!?」不棄平板的聲調音兩不大,卻迸射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懾人威嚴和殺氣,驚得白衣男子連忙收回手,免得一個不小心,自己的手就會回老家了。
他知道不棄說一不二,無奈的撇撇嘴,「早知道就不要和你一道,跟玄……唔。」一只饅頭凌空飛來堵住他的嘴,沒有人看到不棄出手。
左右桌的客人自顧自的敬酒吆喝吃飯,根本沒人注意。
白衣男子取下快噎死他的饅頭,「你想害我窒息呀!」
不棄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白衣男子立刻噤若寒蟬,不期然掃見窗下少女已離去,慌忙的拉起不棄,「她要走了,我們跟去瞧瞧。」不待不棄說不,他扔下銀子翻身下一樓,惹的二樓的客人一陣驚呼,竊竊私語、指指點點,也明了了他們乃武林人士。
不喜歡被人當焦點話題,不棄只好跟上他。)
「阿大,我知道你肚子餓,我也肚子餓,可是我們沒有余錢吃大魚大肉。」若男叨叨絮絮的念個不停,人被念久了都會耳朵長繭,何況是狗。
阿大只好投降,委屈自己啃饅頭。
「這位公子,可否給我一個饅頭?」若男走到饅頭攤前,柔聲的問。
「好好!」小販被稱為公子大概是頭一遭,笑得闔不攏嘴,邊拿饅頭邊痴呆的望著若男,她的聲音真好听,笑容好甜,他不知不覺的拿出兩個大饅頭。
「公子,我只要一個就好了。」
回神的小販看著手中的饅頭,「沒關系,今天本人請客,對姑娘特別優惠,買一個送一個。」
「謝謝公子,那一個多少錢?」
「五文錢。你買一文錢,我送你五個。」小販把饅頭塞進紙包,其實他也忘了自己塞了幾個。
「謝謝公子。」若男甜甜一笑,接過紙包,取出一文。
小販被她迷去了三魂七魄,連錢都忘了拿,還是若男硬塞進他手里。
「阿大,我們走吧!」她帶著阿大離去。
直到小販回神,美人已芳蹤杳然。
若男帶著阿大走到大樹下,取出一個饅頭,撕一半給阿大,「咱們省著吃,等到水月樓你就有好吃的,現在將就一點。」說著她並將饅頭藏入藍布包中。
「水月樓,那不是妓……」白衣男子的大嘴被橫來的大掌捂住。
阿大抬起頭,敏銳的察覺危險,露出尖銳的利齒朝兩人躲避的方向望去。
「怎麼不吃?」咽下自己的那一份,若男眼楮發亮,正想搶過地上的半個饅頭,阿大嘴更快,一口將其吞盡,還瞪了她一眼,仿佛怪她沒有良心,居然搶狗的食物。
她撇撇嘴,「誰教你東張西望,我當然會以為你沒胃口不想吃,你不吃我當然有義務替你吃,難道沒有人教你浪費食物會遭天譴?」
阿大翻了翻白眼,它可是為了保護她!
「對喔!我都忘了你沒有主人。」跟她一樣一個人孤零零。想到父親,若男眼眶微熱,鼻頭發酸,她連忙抹去兩上的傷悲,「好吧!今天算犒賞我們終于走到了杭州,你可以吃一個饅頭。」
是你想吃吧!阿大搖了搖頭,誰叫它是狗,她是主人。
「趕快吃,吃飽了我們再上路。」
「水月樓不是窯子嗎?她總不會以為那是客棧吧?」白衣男子等一人一狗遠去,才從容的踱出暗巷,回頭看了眼沒有表情的不棄。
「我們跟去瞧瞧怎樣?」他本來擔憂不棄會反對,出人意料的,他沒有答腔,「你不說就表示同意。」他才抬起腿,銀晃晃的刀鋒如閃電欺上他的頸子。
白衣男子吞了吞口水,兩指捻開銳利的刀鋒,干笑道︰「有話好說……」
話聲剛落——
「搶劫!搶劫!」少女驚惶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
白衣男子動作快如電光石火,但令他訝異的是有道黑影比他動作更快。
他們到達圍觀群眾的現場,只見巨型大狗正雄姿氣昂的站在一個人身上接受眾人的歡呼,看來他們是白擔心了。
「阿大,你好棒。」若男摟著狗。
阿大自信的接受若男的贊美,不經意掃到曾窺視他們的兩人,一股危機意識高升。
「救命!」搶匪俯在地上哀求,生怕巨大的阿大咬掉他的頭。
「阿大,你讓他起來。」取回自己的藍布包,若男看了眼衣衫襤褸的槍匪,竟是一個個頭比她小的小孩,一股憐惜之情油然而生。「小弟弟,你還好吧?」
「我……哇!」槍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路人指指點點之余,覺得沒戲看而紛紛作鳥售散,白衣男子也被不棄拉走。
如臨大敵的阿大這才松了口氣,回頭看著同情心泛濫的若男,它也不禁搖頭。
「你為什麼要槍人家的東西?」
「我……」她柔柔的嗓音中止了槍匪的哭泣,「我叫阿飛,我肚子餓,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尷尬的紅暈爬上他干瘦的臉頰,然而尚未回過神,熱騰騰的饅頭已送至他面前,他不禁面露愕然。
「拿著。」若男將饅頭塞進他手里,她可沒忘記爹曾教過的人生大道理。
「你……」阿飛感動得眼眶大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請他吃東西,「謝謝。」接下饅頭他便開始狼吞虎咽,眼淚和鼻涕也吞進肚里,咸咸甜甜的滋味卻是這輩子他吃過最好吃的美味。
從此,一人一狗多了和伙伴,阿飛,十三歲,是個棄兒,到處行乞為生。
苞了若男後,阿飛才發現她其實比他還窮,自己不知該叫走了狗屎運還是被騙了。
「水月樓,男姐,你去那做啥?」阿飛到處行乞,見聞自然比初見世面的若男廣,也知道水月樓是個怎樣的地方。
「找一位水月姑娘。」若男毫無防人之心的坦然以告。
「到酒樓找姑娘?你沒搞錯?」他不好意思明說「妓院」兩字,「你確定你是女的?」
「當然,要不要驗明正身?」
阿飛不自在的臉紅了,迭聲婉拒,「不用了,不用了。」這個女人單純的像張白紙,他不禁懷疑她是怎麼平安活到現在的。
斜瞟了眼自己充滿敵意的阿大,他猜想,他功不可沒。
「你找水月姑娘做什麼?」找窯姐去聊天下棋?
「她是我娘生前的手帕交,我爹叫我來杭州找她,至于要做什麼我爹沒說。」她的小臉黯然下來,懸即強撐著笑,「不用擔心,等我找到水月姑娘再說。」
于是,護「男」使者又多了一位。